《羽白(下)》沧海暮夜

10、第十六章（一）

　　“蓝小姐，为何你会跑到这种荒郊野岭来？”待泠枫处理好蓝宁的伤，带她回到之前四人呆过的地方，火堆已经熄灭，野鸡也都烤成了野炭。无奈，金焕只好重新生火，并问道。
　　蓝宁看了一眼夕墨和泠枫，没有吭声。
　　倒是夕墨因为之前他爹的一些话，仿佛猜到了些什么。
　　“好好的家不呆非要出来，除了像我们这样有任务，就是被父母逼出来的了。”羽白仍心痛的看着已经烧成炭的烤鸡，随口说道。
　　羽白说这话不是没原因的，就她自己来说，她也是想要每天呆在她的小山谷喝酒晒太阳的，若不是娘亲太过唠叨，她也不会在外面一躲一百年。
　　羽白只是随意而言，蓝宁的脸却刷的一下白了。
　　“别说了，飞扬。”金焕推了羽白一下。
　　“为什么？”羽白终于把她的目光从烤鸡上移开。
　　“因为你好像猜对了。”金焕凉凉的说。
　　“算上那时的玄火芝，我欠你两次。”说到这儿，蓝宁顿了顿，似乎有些犹豫，最后说：“飞……扬。”
　　若是按照族内的规矩，对于这些族长的公子小姐们，是要一律按照哥哥弟弟姐姐妹妹称呼的，可是看金焕和羽飞扬完全不在意这些，再加上羽飞扬最年轻，蓝宁实在不知道怎么开口管自己的救命恩人叫‘飞扬弟弟’。
　　听到蓝宁的道谢，专注烤鸡二十年的羽白抬起头，看着蓝宁，扬起眉毛，按照习惯想要调戏两句，却在开口之前又被金焕在后面踹了一脚。
　　“金不换你最近胆子变大了！”羽白直接回身把金不换踹倒在地。
　　“冷静，冷静，飞扬，男人的腰是不能踹的。”金焕连忙提醒道：“想想温瞳。”
　　提到温瞳，羽白的嚣张火焰一下子灭了，摸摸鼻子，羽白看着蓝宁，没精打采的说：“蓝小姐，我平日喜欢口花花调戏美人，千万别爱上我。”
　　“噗——”本意只是想暗示羽白注意点的金焕一个不小心，被自己的口水呛到了。
　　听到羽白的话，蓝宁的脸上浮现出一丝愠色，正想开口，她就听见羽白更加没精打采的说：
　　“因为我也是女子……”
　　“什么？”蓝宁脸上一直的冷静自持终于在这一刻被打破，震惊的看着羽白。
　　“所以蓝小姐可千万别爱上我，纵使飞扬再怜香惜玉，终究是要辜负美人恩。”羽白抱着膝盖，拿了个小木棍拨拉着火堆，一副人生再没有乐趣了的委屈模样。
　　看的蓝宁忽然很想笑。
　　“终归你还有些自知之明。”几天来第一次，泠枫开口对羽白说话。
　　“多谢夸奖。”羽白没好气的应声。
　　看到泠枫的脸色，蓝宁有些惊讶。从他们还都不会化形时，她就与泠枫认识了。爹娘总是会打趣她同泠枫一样总是冷着一张脸，可是她却是知道其中不同的。
　　她因为自小有心疾，喜怒哀乐皆不能由己由心。而泠枫却并非如此，他生性冷傲，纵是心里关心，可是面上却也总显得如石头一般冷硬，声音淡漠无波。
　　或许金焕羽白听不出来，可是泠枫此刻的语气表情，在她看来却如纸上白墨一般明显。
　　泠枫……何曾对任何人表露过如此明显的情绪？而且……还是这种让蓝宁感觉可以被称之为‘赌气’的情绪？！
　　“宁儿，我们要赶往空桑山。”夕墨说：“可要我传音你的爹娘？”
　　蓝宁的脸又白了白，她咬住嘴唇，似乎有些为难。
　　“咦？她不就是跟父母吵架才跑出来的？”羽白抬头，看向夕墨，问道：“这样好吗？”
　　“空桑山之行会有危险。”泠枫蹙眉，看向蓝宁，说：“你旧伤未愈，现在又添了新伤，便是心疾痊愈，也合该好好休息才是。”
　　“泠枫哥哥，我的隐匿之术很好，一定不会拖累你们。”思考了片刻，蓝宁开口，说：“我不想回落月湖。”
　　落月湖是七尾一族的聚居地。
　　“我说，你爹娘到底是想让你嫁给哪个混球，才逼得这样了都不想回家？”羽白此刻已经躺在了干草上，嘴里复又叼起一跟草杆儿，吊儿郎当的问。
　　“你怎么知道？”蓝宁不由自主的瞪大眼睛，问道。
　　“这还不简单。”金焕笑笑，接着羽白说：“在启云泽时蓝小姐受的伤，即使我们没亲眼见，可也是有所耳闻的。于一个女子来说，当然，飞扬除外，能让她拖着病体离家的，八成也就只有婚姻大事了。”
　　“金不换，什么叫我除外？”羽白又怒了。虽然很想再踹金焕一脚，可是她现在明显对另外一件事情更感兴趣，于是扭过头，问：“蓝小姐，你爹娘到底想让你嫁给哪个混蛋？”
　　蓝宁不敢往夕墨泠枫那里看，也没法对自己的救命恩人说谎，只好咬着嘴唇不说话。
　　“那个混蛋，似乎是在下。”夕墨终于开口，脸上带着可有可无的笑意，说：“如果没猜错，可能还有泠枫。”
　　“真的？！”羽白似乎完全没意识到刚刚自己把在场修为最高的两个人一起骂了，兴趣更甚，一下子坐起身来，盯着蓝宁问：“你爹竟然想把你嫁给两个人？”
　　“不是。”从小到大不曾遭遇过如此尴尬事情的蓝宁脸上红如滴血，说：“爹属意夕大哥，娘他……”
　　“喜欢泠枫？”
　　蓝宁点点头。
　　“那你呢？等等，既然你离家出走，不会是一个都不喜欢吧？”羽白瞧了眼无奈摇头的夕墨和面无表情的泠枫，问道。
　　“我……只当他们是哥哥。”蓝宁小声儿回答，往日清冷高雅的气质全都不见了，剩下的只是羞涩和窘迫，还有一点点的豁出去了的破罐子破摔。
　　“哈哈哈哈哈——”听到蓝宁的回答，羽白仰天大笑，一时间惊起夜鸟无数。“痛快！终于也见到一个不败倒在你们二人的石榴裤下的狐族女子！”羽白起身，坐到蓝宁身边，说：“只可惜我不是男子，不然便是倾尽所有，也一定要得到姑娘芳心！”
　　羽白此时仍是男装面容和打扮，这一番话也说得流畅又自然，令蓝宁微微晃神，不过也只是转瞬间便清醒了过来。
　　羽白此刻已经开始嘲笑夕墨和泠枫了，看着羽白肆意的模样，蓝宁隐隐感觉到一扇新的大门好像打开了。
　　她的心疾已经痊愈，她也可以哭，可以笑了。
　　她看着羽白捶腿大笑的模样，也微微勾起嘴角，那一笑，如冰雪消融一般，清丽的无以复加。
　　笑过之后，四人又开始讨论蓝宁的去留问题。
　　经过刚刚那一番对话，羽白已经倒戈，支持蓝宁留下，而泠枫却依旧不同意。
　　“宁儿，我会传信给父亲叫他不要……”求亲二字对于泠枫来说似乎有些难以启齿，况且这件事他全然不知，都是父亲自作主张，刚刚夕墨提起的时候，他也有片刻的不知所措。
　　不由自主的看向羽白，却发现她如同山野农夫一样，一边拍腿，一边大笑。
　　“泠枫哥哥。”蓝宁深吸一口气，说道：“你也知晓，这些年在术法和修行上，宁儿从未落下过一丝一毫。”
　　泠枫点头，正是因为这一点，才让泠枫对蓝宁另眼相看，所以才会有当时在启云泽为她求药的那一幕。
　　“如今我所受的皆是皮外伤，有泠氏的外伤药，三五天即可痊愈。”蓝宁说：“至于刚刚，若不是不慎中了迷烟……”
　　“宁儿，我们要去的地方，着实是有危险的。”夕墨开口了，道：“便是我们自身都未必能够保全。”
　　“我曾经在书里读到过，空桑之山遍山冷泉，为水气充盈之地，于我所修习的法术最为有利。”蓝宁说：“况且我的攻击之术或许不好，但是在隐匿之术上却是自信的。”
　　说完，蓝宁抬起头，直视着夕墨的眼睛，说：“即使有危险，我相信我自保无虞！”
　　“夕墨，泠枫，我也赞同带着蓝小姐。”金焕想了想，说：“我们大可以把她留在下一个城镇，并通知蓝族长，可是，谁能保证蓝小姐会乖乖的在那里等蓝族长抵达？不如与我们同行，至多让她停留在空桑山外接应，这样也不会有很大的危险。”
　　听到金焕的话，蓝宁感激的看了他一眼。
　　夕墨和泠枫对视一眼，又看了看神情不再冰冷并且显得迫切的蓝宁，终于点了点头，答应带上蓝宁。
　　而另一边，羽白正在跟金焕传音。
　　“实话交代，你是不是看上人家蓝小姐了？”羽白问道。
　　“怎么可能？七尾蓝氏，我可高攀不起。”想起蓝宁的爹那副模样，金焕撇撇嘴。
　　“那你怎么还帮着说服夕墨和泠枫？我以为你最怕麻烦了！”羽白不解。
　　“在启云泽时我曾听说蓝宁虽然修为不怎么样，不过确实阅遍几族的藏书，我们什么都没说，她便知道空桑山遍地冷泉，此行说不定什么地方还会需要她。”
　　羽白听了，没忍住翻了个白眼给金焕。她就知道，金焕这厮心底的算盘无时无刻不在噼里啪啦的打着，这才几个时辰，金焕就已经发掘了蓝宁的优点，并且打算利用到底了。
　　“真是服了你了。你其实已经跟你的算盘成亲了吧？”羽白嘀咕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