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轻吹玉箫出清音》轻轻1437

3、中秋宫宴

　　在我十二岁那年的中秋宫宴，月色撩人，宴席依御花园的秋水湖而设。帝后高高端坐在正位，当时未立太子，所有的皇子都盛装出席，京畿大小上三品的官员及家眷全都被邀赴宴，我也不例外。但是我不只是一个宾客，我更是一个舞者。我记得那天秋水湖面烟波渺渺，席间笑语晏晏，我在姑姑的示意下偷偷从席间退出。至附近一暖阁内换上早已为我准备好的五彩锦云纱衣，将乌丝轻轻挽起，在耳边插上一朵巧手李亲手打造的秋荷点翠花簪，一朵犹滴着水珠的粉荷斜搭在我的发间，点点翠珠随风荡漾。

　　我按照计划上了那个专门为我量身定制的荷叶座，在清幽的箫声中，我开始起舞。因为年纪小，身量轻，那个荷叶座轻飘飘的，隔着湖的他们只觉得我是站在真的荷叶上起舞。我练天下最难的惊鸿舞已经三年，虽不是炉火纯青但也小有所成。隐在藕花深处的宫人们乘着几叶轻舟，用长长的青竹配合我的舞步在水下拨着荷叶座，我跳跃、旋转，五彩锦云纱衣上烟笼般的下摆不断在湖面划起一道道美妙的光圈，我发上的簪子里面的机关随着我头部的摆动，让头上那朵粉嫩的幼荷一点点的开放，里面用荧光粉点翠的花蕊在暗夜中闪闪发亮，对面的一双双眼睛里露出了如临仙境般的痴迷。。。

　　宴后，我自然是无限荣光。皇子贵胄们都不约而同给了我很多的礼物。我统统笑纳了。
　　不久，我就在爹爹的安排下离京了。因为一鸣惊人之后，最稳妥也最耐人寻味的事情当然是马上消失。离京后我会待在慕容家江南别苑直到及笄，陪伴我的将只有奶娘、护院和一位又一位的师傅。

　　在我不得不离开娘亲时，我也曾不断的哭闹希望能留下来。这次娘亲没有我料想中的为我说话，她背对着我问：轻轻，你可知道你姑婆为何是慕容家的皇后里面最受宠的？我想也不想便答：美冠后宫自然宠冠后宫。

　　“错！”娘亲猛然转身，严厉地对着我说：“是、无、子。”

　　我愕然。

　　娘亲放缓声音，幽幽的说：“轻轻啊，你姑婆终身无子，承德帝见她无所依，遂将因病早逝的英妃之子交与她抚养，以她为母，后立为太子，就是当今圣上。你知历来皇帝十分忌惮外戚，慕容家历经两代皇后即壮大至如斯光景，试想哪位皇帝不会心存杀机。先帝能对枕边人如此隆宠不是无理由的，毕竟她本无亲子，为求自保，她和身后的慕容家只能和立下的太子统一阵线。如此，慕容家就不再是先帝的眼中钉还是万世基业的保命符啊。可一旦新君登位，生母一族定不愿大权旁落，袖手旁观，只要两族之间龌隙一起，彼此消耗，新君便能壮大自身势力！眼下帝后貌合神离，皇后明明育有嫡长子，圣上却迟迟不立太子，你当是为甚？因为慕容家族更盛从前了！什么宠冠后宫？如若不是你姑婆的无子我相信慕容家早亦不复存焉！”

　　稍停，娘亲直直盯着我，一字一顿说：“你一直在学她，但是你能像她那样放弃做母亲的权利么？如果你的夫君注定要拥美三千，不能是你相伴终老的良人，你还愿意为了家族去牺牲自己，不能做一个真正的女人也不能做一个真正的母亲么？！”

　　我震惊，因娘亲这番话。我早知娘亲不是一般的豪门命妇，但万万想不到她有如此睿智。
　　既然如此，隆宠之说只是美好的流传，那英妃的早逝和姑婆的无子都该是算计中的一部分。如果我进宫会如何?我不敢想象。

　　我以为我努力使自己足够优秀就能像姑婆那样拥有一份真正的感情，居然阴谋和算计才是本来的面目。

　　“轻轻，你此去远离京畿，好好为自己将来的路想清楚吧。”我脑袋里面一片胶着，我只恍惚听见娘亲最后如是说。

　　我第一次为自己的争强好胜而懊悔。

　　我不想再要做什么慕容家大小姐，什么皇后，我只要做娘亲怀中的轻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