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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第 17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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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回~晚霞
儒秀只觉得“妻子”两个字兀自重重的敲击在心上,不自觉痛得缩了一下,却不知道自己的脸色白了。
胭脂似乎毫无所觉的说:“你既是我夫君的好兄弟,理当叫我一声大嫂了!”
儒秀只感到有人握着自己的手,看去原来是凉玉,只听他说着:“柳逸尊一直以来客居我颜家别院,从小呢我是喊他大哥长大的,照礼数我更应当要称这一声大嫂!可,也总得我大哥认了而不是自己自称了就了事!”
胭脂落落大方的依然笑着:“自是该当如此!”俊眉俏眼一抬,只见逸尊正走下楼梯。
逸尊早听到什麽“夫君”大“嫂”的,怕伤了儒秀,这怒气勃发的急步向前,正要大喝一声:“胡说八道!”那胭脂已迎了上来。
“尊哥,我是敏胭脂啊!”
儒秀眼看逸尊下来,惶急的只想靠过去,却看到逸尊满脸的怒容逐渐的变成了惊讶,甚至不自觉的露出笑容,这一下儒秀连心都冷了!
“你是…敏儿?你都长这麽大了?”
“是啊,自那日公公丧仪孝殡见过后,与君阔别十年了!”
逸尊一时不知所措,茫然的看着儒秀雪白的脸儿和胭脂如花的美颜!
想当年逸尊要去茅山学艺,家裡也就先订下敏家的亲事,但是两个孩子都还小,逸尊也只是谨遵父命,对胭脂却是未曾谋面。
直到十四年那年,逸尊回家奔丧,那敏胭脂也身着重孝,以未来儿媳身份守灵尽孝,逸尊这才初见了她。那一年,胭脂八岁!
丧事办妥过后,逸尊有机会和敏儿相处了几天,觉得这『未来媳妇』十分爽落大气,毫不拘泥在妇容妇工妇德等礼俗上等,天真洒脱,直如朴玉洁淨动人!
那敏儿更常常穿了男装,打扮成小子模样,就跑过来找逸尊。那种不作伪的自然可爱,也是曾打动过小逸尊的心!
但是毕竟年幼,岁月渐长,逸尊早已遗忘这段往事跟那个小姑娘。不意胭脂多情重义,竟不辞辛劳千里寻夫!
逸尊也是心有愧疚,眼看这胭脂出落得如此美貌,但依然爽直英气,心中觉得很是对不起人家!
胭脂的明亮大眼此刻烟雾瀰漫的含情含泪,贪恋的无限思念的望定柳逸尊,十年了,悠悠一晃即是十年过去了!
胭脂从小是个离经背道的叛逆个性,百般不愿接受父母订亲这迂腐之事!却在八岁懵懂年纪,情窦初开的爱上了那个大眼睛的男孩!
她伸手把挂在颈上珍藏在衣衿内的信物取下,却也是个金锁片,只见上面镌着四个字!
“尊哥,记得这『芳缘永继』吗?为了这四个字,敏儿从那时起,即心甘情愿学文习武,琴棋书画刺绣样样都来,为的,只是希望自己可以和君匹配得上!敏儿已然用了十年岁月,来准备做你的新嫁娘!今日,总算见到君了。”如斯大方,如斯情深!
儒秀轻轻的唸着:“不离不弃,芳缘永继…果然这才是一对儿的!”一时只觉得心碎欲死!
儒秀其实和小翠谈过后,心中也隐隐惧怕,有天逸尊会遇着人间绝色的好女子,自己到时要退让吗?要远离吗?要成全吗?实在柔肠百转无个定数,想着就伤恸欲绝。
却是不料,这天竟这麽快来到眼前!
眼见这胭脂美丽又不让鬚眉,和逸尊…极是登对呢!
再听她竟是十年不捨的坚持,那份浓情深意,自己…自叹弗如啊!
而且,人家是有名有份名正言顺的“妻子”哪,又是…女子…可以给逸尊生几个孩子呢!确是自己所不能…
逸尊心痛不捨的眼光只注视着儒秀,见他黯然神伤脸色苍白,却是突然笑了起来,对胭脂施了一礼说:“原来真是大嫂来了,儒秀见过大嫂!”
逸尊再难忍耐,过去握住儒秀的手,儒秀想挣开,逸尊死也不放,对着胭脂说道:“敏儿,是尊哥对不住你!儒秀他是我的…”
儒秀抢着说:“兄弟!”
从来没想过这两个字这麽伤,这麽痛!这爱笑的小狐也没料过,会有一天这笑,居然如此艰难!
儒秀别过头对着碧东说:“我要回去了,有劳碧东和棠雨送我!”只怕快忍不住眼泪,不愿逸尊和胭脂看到。
碧东棠雨一左一右把人护着,逸尊只得鬆了手,儒秀和碧东转身离去!
逸尊始终没有作声,儒秀走到大门口,终是偷偷用眼角瞄了逸尊一眼,这一眼,儒秀的泪就倾了下来,逸尊脸上是从所未见的伤心欲绝!
儒秀走出客栈几步远,却对碧东棠雨摇摇头,碧东了解的叹口气。
儒秀说着:“我..我怎麽可以这时候弃他而去?说好要两人相守到老的,原是该共同面对一切!”
要逃避最是容易,要放弃根本办不到,但是要面对,更是千难万难!
就算再苦再难堪再委屈,儒秀这一刻,还是立时下了决心留在逸尊的身边了!
走回客栈,尚未到门口,只听逸尊说着:“胭脂,儒秀他不是我的兄弟朋友,他是我此生最爱的人,也是我柳逸尊这辈子最后的恋人!若是儒秀离我而去,我永远也不会再爱上别人!”
“我知道,你以为我还是八岁什麽都不懂的小孩麽?我早看出来了!我就是不甘心,只要给我时间,我会让你忘了他而爱上我的!”
“胭脂,敏儿,你是好姑娘,确实是我对不住你!你不懂的,若是失去儒秀,柳逸尊必定每日一时一刻逐渐死去…也不会有多少时间了…”
“尊哥,若是,若是你从未离乡呢?若是你从不曾遇上他呢?”
逸尊想了想,摇摇头温柔的说:“若是我从不曾离开家乡,我还是会遇得着他的,他也一定会来到我的身边!敏儿,我和他就是天生注定的缘分,他就必定是我今生今世的爱侣!我们是彼此寻寻觅觅灵魂的另一半,无论如何,我们都一定会相遇会相爱会相守一生的,你懂吗?”
胭脂带泪的瞪着逸尊:“他就千般的好?”
“他不是千般的好,”逸尊无限柔情柔声的说:“他是独一无二的!”
“他恁般的独特,此刻却也是捨了你去了!”
“没关係,原是我的错!我宁愿自己多痛点,也不愿委屈了他!”
凉玉在一旁叹口气说:“却不知大哥竟也如斯多情!唉,儒秀可也是没能走成呢!”
逸尊转身看去,只见儒秀站在门口,两人泪眼相望,儒秀走了过来,握住了逸尊的手,灿烂的展颜一笑。
“尊,我在,我一直都在!今生今世我都只会在你身边,哪儿都不会去了!”
胭脂也是带着泪勇敢的笑着:“很好,不过我也不会就此放弃的!我会住下来,等事情有结果再走!”
经过儒秀身边的时候,用他才听得到的小声说着:“你以为愚蠢的坚持是真的爱吗?你懂得为爱牺牲吗?给尊哥开枝散叶是你这辈子办不到的!“转身上楼去了。
碧东喟然叹息:“胭脂泪,相留醉,几时重!自是人生长恨水长东!这个胭脂,确是烈豔的好女子!”不免想到,又是一位有缘无份之人的伤心泪了。
突然有窃窃私语声传来,大家竟没留意到在大厅廊柱之旁,还有一桌客人在座。
“世风日下,人心不古啊!这个好像是男伺和大老婆争宠呢?”
儒秀霎时面红耳赤,极是羞愧难堪!
“是啊,也不知道自己的身份,仗着得宠就无法无天了?果然是狐媚的男宠啊!”
隐身在二楼的胭脂擦乾眼泪,露出了快意的笑容,心想:“想跟我斗!我不会先打听好,先安排好吗?叫你能够称心如意我就不姓敏!需得骂凶一点,一句话一两银子呢,哼!”
果然听得到楼下愈说愈是不堪:“亏那麽一张千娇百媚的小脸儿,长得这般秀气惹人疼,却是个寡廉鲜耻的浪货!”
还有人嘻笑出声:“瞧着细皮白肉的,扒光了那一身叫做吹弹得破,这个床上功夫呢,嘿嘿,必定高人一等的缠腻啊!”
逸尊感到儒秀的小手在颤抖,十分的不捨,自己却也是气无处发!
这时棠雨轻巧的起身,儒秀连忙拉住他,凄苦的摇摇头。
又听到一句:“如此的楚楚多娇,如此的可怜生生的,不知多少人骑…啊!有蛇!”
只见地上爬进了无数小蛇,甚至迅速的鑽入各人的裤脚,那一桌客人不免大声惊叫,狼狈逃出!
刚跑出门口,突然被竹枝绊倒,各各跌个鼻青眼肿鼻血长流的!
才堪堪爬起,一个个又乱吼乱叫起来:“唉呀有蜜蜂!一群蜜蜂!好邪门啊,快逃快逃!”
凉玉瞪着逸尊,逸尊只能苦笑,对儒秀柔声的说:“我送你回去!”
两人静静走着,儒秀始终低着头,这时叹了口气说:“原来你们人类社会,相爱并不只是两个人的事!我..我当真是不明白啊!”
逸尊见还是伤了他,甚是揪心。“都是我不好,让你无辜受累!”
儒秀摇摇头说:“想来,那胭脂姑娘才是无辜呢,痴心用尽等待了十年,却无端端的..多了我这个坏事的人!她..她才真正是名正言顺的啊!”
逸尊伸手去搂紧他的纤腰,不知从何安慰起。
“都怪我!唉,我当真不记得这门亲事了!不论是否定亲,我爱的始终只有你啊!”
“唉,我也是对不起她!尊..我是不是太天真太自私了?胭脂她可以..可以..”
“帮我传宗交代?胭脂方才在你身边说的就是这句?她就只能用这句话来伤你!好,我问你,若我有一天缺了胳臂少了腿,还是瞎了聋了,你就不再爱我了?”
“怎麽可能?无论你变得如何,我都是爱着你守着你的!”
“我也是如此啊,你懂吗?有没有给我孩子根本不重要,我要的是你,爱的是你啊!”
逸尊轻抚他的头髮,柔声说着:“任何事情都拆散不了我们的!胭脂的事呢,也必定能圆满解决!好了,我的小狐别胡思乱想了。”
儒秀想了想,一个自觉很『两全其美』圆满的答案,却是始终没有勇气提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