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心传》梁小羽

29、第 29 章

　　什么也没有，就连睿王给她取暖生的十来堆火的一点痕迹都没有了，只有一片干净的白雪，还只有她来时的脚印。
　　仿佛这里什么也没有发生，一切只是她的幻想。
　　木心儿看看四周，漆黑的夜里空荡荡地，就像她的心，漂泊无依。
　　躺在寒凉的雪地上，冰冷刺骨，这才发现跑出来的时候只穿着件单衣。茫茫然在雪地里找了整整一夜，还是什么都没发现。
　　处理地这么干净，只有两种结果，一是他死了，杀他的人毁尸灭迹，二是他活着离开了，怕人知道他受伤，找到他，让人将现场处理干净了。
　　不管是哪种情况，她都是无能为力。
　　木心儿感染风寒，病了。
　　告了假，宫里是不用去了。
　　驿馆的管事给请了大夫，每天有人熬好药送进来。
　　外面的事只能在出去吃饭的时候听使团的人提一提。乌云娜按照计划还是在参加各种宴会，格尔泰王子倒是去了不少地方，各地军营都参观了个遍。
　　中间只有表哥林岩带了不少七七八八的东西来看她，木心儿带他去找眉娘听曲儿，这厮估计是没干过这种风月之事，眼睛都不知道该看哪儿。
　　木心儿不敢轻易打听李祤的事，只能一边喝着热乎乎的药，一边向在皇城当差的林岩打听点外公的消息。
　　林岩见她缩着身子，脸又清瘦不少，忍不住说，“你好歹也是个王妃，怎么也找几个人伺候着吧”
　　“我现在正碍眼，自己在这呆着也清净”
　　“你是故意躲在驿馆的？”
　　“乌云娜稀罕的宝贝，我不稀罕。正好，她若有本事，我把王妃的身份给她，自己也能解脱”
　　“原来你是这样想的！”林岩豁然开朗，还一直以为她是个受气包，是在王府受窝囊气才离开的。
　　“你不在这几天，皇宫里很热闹，不知道为什么煜王一直称病，弄月公主却一直闹着要见他，后来公主亲自去煜王府，也不知在煜王府发生了些什么，公主回来以后就大发脾气，动不动就责罚宫女太监，有两个宫女背地里嚼舌根被她抓到，竟当众剪了舌头，然后活活打死！如今公主天天缠着皇上降旨赐婚，搞得整个皇宫都不得安宁。中间弄月公主还和乌云娜公主在皇宫还打了起来，皇上头疼不已。你还想听什么？”
　　既然是称病，那便是活着，活着就好。木心儿悬着的心放下不少。
　　“听起来很热闹”木心儿看看小船外的水面问道“煜王称病多久了？你知道是什么病吗？”
　　“不清楚，我也管不着”林岩看出来她对煜王更感兴趣。作为平南王妃，生病却在使者驿馆里无人问津，他故意没有提最近乌云娜公主和平南王之间的传闻。
　　“弄月公主做法很对呀，以公主这样的美貌，这样的高贵身份，喜欢谁皇上降一道圣旨不就解决了吗？为什么还有一番波折？”
　　“你呀”林岩叹口气“你不是挺聪明的吗？怎么这都看不明白，张家这种几百年的大家族，他们的族人非富即贵，遍布各大世家，每个人的身边，他们控制的粮油米面盐铁酒布茶等等，他们的实力已经渗透到整个大历的方方面面，大历的百姓可以没有这个皇帝，但是不能没有姓张的，煜王这个身份，一直都是超然的存在，皇帝有解决不了的难事，煜王都能想办法解决，你说皇帝敢打破平衡，用权势逼迫煜王娶自己的寡妇女儿吗？”
　　“话是这么说，但娶一个皇帝的女儿总归是一件好事吧”木心儿一定要强迫自己这样想。
　　“也许吧，看个人所图了，是想更进一步，还是安稳一世”林岩继续说“不过在我看来，小煜王应该不喜欢弄月公主”他一边说一边观察木心儿的反应。
　　“你怎么看出来的？”她明显眼睛都亮了几分。
　　“我看出来你很在意煜王”林岩认真地说。
　　最隐秘的心思一下被揭穿，就好像脑门上一个鼓得老高的大包，戳破后又丑又疼还羞。
　　“就差在你脸上写上这几个字了。如果我都看的出来，平南王爷看出来也是迟早的事，为了你以后好，你还是早断了这不该有的心思”看她自苦，林岩心里也有些急。
　　“我知道，而且我正在断。只是这心如何自欺？放心，我自己的命自己早已看清楚，外公就是皇上眼中的一根刺，只要有皇上一日，林家和木家族的人都得不到幸福，我已嫁人，此生再无更改，而表哥你却不同”她知道到他一直收着她的帕子，怎会不明白他的心意，“表哥，如果咱们当初我不去宫里，你娶了我，现在我们也许不会如此烦恼。但事已至此，在外公、舅舅的保护下，至少你是自由的，你还有选择”
　　“当时我不在京城，原本是想等你及笄就回京提亲的”林岩自觉失言，说到此，眼睛有些红。
　　木心儿也不知道自己求证这种事干什么，大概是希望有人喜欢她吧，但一想到表哥和自己一样受折磨，又觉得撕别人伤疤很很残忍。自己很卑鄙。
　　二人在小小的画舫里相对无言，只有眉娘珠圆玉润般的琵琶低低诉来。

　　煜王府。
　　李祤的房间的一切全与别处不同，书房与寝房都特别大，每个房间之外都至少有三道门，每道门外都有侍卫把守。把里面守地如铁桶一般
　　李祤躺在最里面雕着繁复花纹的大床上，斜靠在一边，接着床头的灯光低头看着一张小纸条，床头的地方堆着一个高高的书架，方便取书。李祤眉头紧皱，脸色苍白，胸前和手臂都缠了纱带，隐约还能看见布上的嫣红，看来伤的不轻。奇怪的是，有着这样富贵荣华的人，身边除了一个看起来六七十岁的精神矍铄的老爷爷，没有任何人伺候，看起来冷清极了。
　　这太监叫唐七，说起来也是名门之后，只是尚未出生之时家族便被当朝开国皇帝也就是还在前朝做丞相时定为谋逆，满门被斩，母亲生下他之后不久也撒手人寰。作为罪奴自幼入宫便与前朝太子一同长大，文武双全，见证了太子一生的悲欢离合。前朝覆灭后，李祤的母亲被唐公公秘密养到五岁后，机缘之下将她以表亲的身份送到张家抚养。李祤和母亲都是唐公公从出生看着长大的，当爹又当娘，无时无刻地保护着他们，可以说没有唐公公，就没有现在的李祤。故而在煜王府，唐老伯的话就等于煜王的意思，无人敢忤逆。
　　派出去的暗卫又来传消息了，唐七听了很意外，也很头疼。
　　是的，现在的情况让他很不可理喻。大业未成，少主子见过一个女人后竟消沉起来，要不是他亲自赶到，解决那些刺客，把血淋淋的李祤找回来，怕是现在尸体都被野狗吃了。醒过来以后，暗杀的主谋他也不关心了，好多计划全部搁置，什么都不管，所有事都交给他打理，为了一个女人不图大业，不思进取。这和之前成熟稳重冷酷的小主人简直判若两人。在他看来，女人嘛，喜欢就娶回来，即使是皇帝的女人，他也有办法让他得手，可他偏偏不要。
　　他要的却是世间最难得的东西，人心。
　　唐七走近一点，略微弯腰，声音不大却中气十足 “主子，木姑娘正在煜王府外徘徊”
　　李祤立刻坐正，狂喜不已，扯到伤口都不觉得疼“你说什么？！她是来找我的吗？”
　　“好像是，在门口对门卫说想见你，但您吩咐过无论谁来都不见，门卫便这么回了”
　　“混账！哪个门卫这么说的！”他喊完说，“唐伯你去，让她进来”
　　“只是，木姑娘已经走了”唐七边说边观察他。
　　“走了？”如果刚刚是大喜他现在便是大悲，不到三句话时间情绪竟能如此起伏，看来他是动了真情。
　　又有人进来报信，先看的唐七，等他点头才说“木姑娘绕了煜王府一圈，现在在东院墙外盘桓”
　　“她想干什么？难道想翻墙进来？那为什么还没进来？她听觉灵敏，能屏气听声，通过辨别微弱的呼吸声和心跳识人。对了，肯定是院子里侍卫太多，她有顾虑，快，让所有人撤出！”
　　“怎么能让所有人撤出？真如此，王府便暴露在危险之中”唐七提醒他。
　　“我不管，快，快！”李祤一激动连咳好几下。
　　唐七将复仇的所有希望都放在他身上，任何事都不如他的身体重要，唐七只能照做。
　　院子里里外外的人不到一刻便全撤走了，所有人都屏息凝神等着木心儿进来。
　　唐七甚至重新泡了一壶上好的雨前龙井，只等人进来。但是很可惜，大概过了一刻钟那么久，她一步都没有挪。
　　“人都撤走了，她怎么还不进来？”唐七按照吩咐将关于木心儿的所有文件全部移开，还重新泡了壶上好雨前龙井，只等人来。
　　“主子，木姑娘站了许久，最后还是抬脚要走了！”
　　下一秒，李祤跳下床，不顾一切地朝门口冲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