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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第一个夜晚 ...

  •   “许粼粼。”
      第一声的时候我以为是错觉而没在意,而第二声很快接近。
      这声音成功地让我大抖了一抖。转过头看去,是个陌生的男生。
      有些黯然。
      虽然他叫的确实是我的名字,但又不是在叫我。他是那个“许粼粼”的什么人?相处是否密切?或者只是一般的同学关系?
      我该怎么办?怎么样应对才不会显得过于异常?
      没等我想好回应的台词摆好表情,他已经走过来,一只手抬起轻拍在我的肩上,又迅速放下:“这么晚了你在这做什么?坐着不冷么?”
      我自然又是一阵哆嗦——这手、搭得这叫一个顺畅!好想抓住它问一问:莫非我跟你很熟?
      不过,这种的肢体接触既然稀松平常,也就是说,两人的关系应该还不错吧?
      我没站起来,抬起头打量他。这个男生有一个很秀气的尖下巴,鼻梁英挺,瞳色深黑,眉眼的线条细长而上挑,明明轻柔地垂着眼睫看着我,却让我突然觉得有一种冷冷审视的意味——
      咦,冷冷审视?
      “粼粼?发呆想什么呢?”
      我眨了眨眼,再看向那双笑得微微弯起来的眼睛的时候,不太妙的感觉已经消失了。
      果然还是我水土不服所以眼花了吧。
      “没什么……”我对我的疑神疑鬼表示抱歉……
      “你脸色怎么这么差?不舒服吗?”
      男孩弯下腰盯着我的脸看。这下他离我更近了,眼里闪动的水光和皱起来的眉都如此清晰。他很关心我。因为我现在是他所认识的“许粼粼”。
      好大的艳福啊……
      若不是这种背景场合我也可以小小地口水一下吧?只是现在,很难有那份心情,我仰头冲他勉强一笑:“不小心崴了脚……”其实不过是小小地扭伤,休息了这么久,脚踝已经没开始那么疼了,我只是不知道怎么回“我”的寝室。
      他愣了愣,瞥了一眼我缩在一旁的脚,而后目光又在我脸上停留片刻,勾起了嘴角:“我送你回去?“
      “呃……”对哦,这倒是个好办法!“不用麻烦你了吧,我再坐一会就好了……”
      没等我虚伪地发表完客套的言论,他已经转身俯下腰去,两只手在身后张开示意我:“上来吧,都这么晚了,早点回去。”

      神啊,果然你把窗关了,就来给我开门了么?
      我从来不曾体会过“天无绝人之路”是如此之美好。自……以来,竟然不用我开动脑筋琢磨对策,一路全有人护送——这脚崴得还真是时候啊。
      我伏在男生背后,默默地给我英勇献身的伤脚记了一等功,哦不,或许我该说是那位许粼粼英勇献身的伤脚才对。唉,我也是许粼粼,她也凑了八辈子的巧叫这个名字,光靠姓名这一点根本起不了大用,每次我要区分自己和她的时候都会出现指称的混乱,真是麻烦。
      或许只有我和她才最清楚,我是我,她是她,就算从名字到五官再到面颊上的痣印都不差分厘,我们也不是同一个人。
      但却是这么多的不差分厘,让我在一丝恐慌之外,还感受到了些许安心……
      不知道她现在怎么样了?我今晚也算是有了着落,还得多谢她的人缘。她呢?会向我此前一样惊惶一样六神无主么?我的包里有手机有些许现金,但愿能为她所用……
      她会不会通过翻看电话簿最终联系到妈妈?
      或者她没能在往常的时间回家,妈妈会打来电话吧?那时候,她又会怎么解释这些事呢?还有……还有……
      啊啊啊!天你玩我啊!

      我又陷入了新一轮的抓狂中。
      但是现在,就算我想的再多再面面俱到也是无济于事了。我颓然地呻吟一声,往身前温暖的地方靠过去……身下的人似乎觉察出我心情低落,只在最开始随口地问了一句晚饭吃过了没有,此后一路都保持一言不发。而我当然更找不到话题,也是避免言多有失,对他的疑似善解人意非常之感激。
      只是不免疑惑,这俩人,莫非平时也会是这样相顾无语的相处模式?

      宿舍并不远,一会就到了。
      他放我下来。忽然一个女生笑吟吟地走过来:“苏从夏!许粼粼!这是怎么啦?”
      原来这个看上去挺瘦、但有一身意外结实的肌肉的男生(别问我是怎么知道的)叫做苏从夏。
      总算是知道了他的名字。得好好记住才是。我把重心往没有伤到的右脚偏移,站稳了慢慢松开落地时抓住他衣服的手,没想到他又反手一扶。我有些吃惊地偏过头,他却正若无其事地带些笑意对那女生说道:“正巧碰对人。呐,这里有名伤员崴了脚,把她护送回营的光荣任务就交给班长大人您了。”
      哦哦,是班长。我赶紧多打量了她几下。很漂亮一人,而且是一种很柔和的美,而不是走那种艳光四射咄咄逼人的路线。
      班长美女听苏从夏一说,连忙过来扶我的胳膊,一边和苏从夏说拜拜,一边挽着我往台阶上走。
      其实我很想说别了,也没那么严重,不用搞得我像太后上茅房的架势似地,但转念一想,虽然到了楼下了,不也还得靠人家领着去“我自己”的房间么?
      也就感激一番,很不心虚地搭着她的手慢慢地往上爬去……
      何况,之后才知道,我以后居然都要爬到最高层的六楼……还好当初她扶我一把,不然我可能腿一软就坐地上了……

      这是我遭遇不可思议事件后的第一个夜晚。过去的这一天对我来说是从未有过的短暂——怎么解释呢?大约是时差问题吧……然而这短短几个小时却让人疲于应付。简直就像超市打折的日子在收银台连续站了几天那么累。
      班长大人一直把我送到了房间门口,我一番千恩万谢,她也只是笑笑,摆摆手就又下楼了。
      好人啊~~
      我从身上摸索到钥匙,顺利地进了今晚以及很有可能是以后很长一段时间内的栖息地。
      因为是私立学校,条件非常之好,学生宿舍是两人间。我的这位室友是个看起来就很内向且寡言的女生,我开门进去后,她就抬头看了我一眼,接着便继续看自己的书去了,完全没有说要慰问一下一跳一跳进来的我的意思。想来她和我的前任这同寝关系不会融洽到哪去。
      当然这于我来说只会是一种方便。我正庆幸不用多说话,草草地洗漱完就上床睡觉了。
      或许是白天打击过大、精神透支的缘故,竟然一闭眼就投入了周公的怀抱,睡得死去活来,连第二天天亮了室友去上课了都完全不知情。等我从床上爬起来的时候,寝室里空荡荡地只剩下我一个人。

      从睡梦的恍惚中回过神,我就得意地自我佩服了一下:自己身上发生了这么离奇又严重的大事件,居然还能睡得着、尤其还能睡得那么安稳,这这,这莫非就是传说中的大家风范?

      左脚经休息一晚差不多好了,稍稍的疼痛已经不大碍事。我一脚深一脚浅底走到桌前,开始搜索一切对我有帮助的东西,比如手机啦电话卡啦现金啦等等。抽屉、衣柜、书包,甚至桌上的一个小盒也不放过。这种行为,从实质上来说绝不光彩,毕竟这都是别人的领地,只不过现在的我没打算也没空打算为它背负道德歉疚。
      唔……对于身为女生来说,我的这位同名同姓同貌同遭遇的姐妹,个人物品真是相当至少了。或许也是因为学校规定穿校服的缘故,衣柜里除去有一件细纹格子大衣、一件黑色棉服和三两件薄一点的便服衣裙挂在那里,就只有换洗制服和内衣了。不过这么看来,她穿衣的风格倒和我蛮像,因为我自己的衣橱里也正有两件十分类似的冬装。

      此时的我对这一点偶然的巧合并没有什么别的想法。据说同一血型星座的人都或多或少会有雷同的喜好和眼光,在受到过“同名同貌”的超级震撼后,这种雷同完全没有给我带来任何感觉。然而之后的发现,却让我开始感到有些毛骨悚然。

      她大概不爱学习,书本多是崭新,可但凡写过的地方,那些字就都是我再熟悉不过的笔迹;一些小小的、在别人眼里或许微不起眼的书写癖好和习惯,比如哪里会折上去哪里又会拖长,通常会犯的毛病,会省略的笔划……都在我的眼前一一呈现;如果这还不足够让人惊愕,抽屉里有一份和一年前高中录取通知书、入学须知、这所私立学校的概况介绍、师资承诺、校纪校规等等文件放在同一处的学生信息登记表复印件……

      这世界上,真的有完全一样的两个人存在么?
      如果这是在昨天,我一定能不假思索地嘲笑这个无意义的问题:这还用问?当然不可能啦!即便是我,也听过这样一句话:这世界上,没有两片一模一样的叶子,何况是人?
      但是……但是……

      我像失了魂似地坐在桌前的小椅上。双手蒙住了脸,泪水从指缝中流出。
      如果、这不是在同一个世界呢?
      昨晚入睡前还想着,寝室窗台上有个IP卡的电话机,所以最好能尽快找张电话卡,给妈妈报个信,好让她不用担心,而且还能跟那一位“许粼粼”联系上。而现在,我抓着从抽屉里找到的这张像金属一样坚硬的卡,几乎要把它嵌进肉里去。曾经它是我的希望,但听筒里传来的声音将之彻底粉碎。

      “对不起,您所拨打的用户不存在,请查证后再拨……”

      码好了装在一个信封里的学校资料齐整而且详实,我却有一种奢望自己从来没有看见它们!
      我不曾听说过那上面所说的地名,也不曾听说过这个叫做N国的国家。
      这是在说笑吧?你看,落款的日期也是2001年没错,连年代都是一致的,除了我亲爱的祖国,地球上怎么可能还有一个说中文、用汉字和黄色人种组成的国家?

      究竟,我这是到了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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