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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阴云时起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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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颜殿上,沈语虔端端正正地坐在龙椅之上,玄色的帝服上闪着金线连接,赤玉连缀的九龙海潮纹,平天冠下,玉珠玲珑。玉面沉稳,不辨喜怒,惟有额上缚着白色的麻布孝带才可让人知晓他已处于为父守丧之期。满目皆是黑与白,黑为饰,白为主。大臣皆是缟素,程仙砚一身白衣,带
水晶发冠,饰白玉簪,长身玉立于文武众臣间,越发有谪仙之感。本就是姣好的面容,虽是额上系了白麻孝带,却还是难掩天然的风情。这时的程将军,少了几分妖冶,平添二分清丽儒雅,道也是难得的闲静之美。
不时地用余光偷看龙椅上的沈语虔,程仙砚浓密的睫羽轻颤,在如初霁之雪的面容上投下了美丽的投影。倘若不知他本是男子,朝堂重臣可都要上奏将对君本别有用心的女子带到宫门外处斩了。已有人注意到程仙砚的怪异举动,不时地轻咳,真怕他当真做出什么让守孝时的皇帝出格的事情。皇家无家事,此举若真有,必然是整个国家的不幸,更是笑话。
戴从熙没有上朝。
程仙砚面对没有反应的小皇帝,心中也是有点恼。不过,他还不是惟恐天下不乱之徒,自然也不会怎么样。可现下众臣也是不满,身为尚书的戴从熙竟然没有上朝!
此时,已有人出列:“陛下,臣有事要奏。”
“准。”只一个字,沈语虔尽量不带情绪,压出低沉的声音,以彰帝王之威。
“戴尚书没有上朝,此值大行皇帝驾崩才二年,别说今时,就是平日,他也当告假。臣请陛下严惩于他!”
沈语虔冷笑:“江爱卿的意思是,如何才好?”
“臣听陛下定夺。”
“哼。”稍闭星眸养神之后,沈语虔淡淡地说,“朕不想过问此事,江卿以为如何?”
江姓官员不知如何对言,武官中的程仙砚轻轻一笑。
“陛下,程大人他竟然在朝堂上笑。”
“程卿只是笑一笑,江卿也没什么损失。”沈语虔道,“难首要朕下旨,国民皆不可笑?”
“大行皇帝他......”
“如此,满殿众卿,便请哭吧。”沈语虔揉了揉白皙的额头。“今日可有事要奏?众卿若没什么要说的,便退朝吧。”
“陛下!”
“江卿可是今日才入京为官的吧?”沈语虔道,“年岁不大,却是知道不少规矩。”
“回陛下,臣今年二十二岁。”
“知道了,不过不是守成的年纪。”沈语虔言罢,挥了挥手,“下朝。”
众臣跪倒在地,沈语虔站起来,由内侍扶着,徐徐地离开了大殿。
圣栖宫。
沈语虔坐在龙榻上,由宫人揉着肩膀,喝着皇后齐氏亲自做的安神露,诉苦道:“皇后真不知,这些朝臣,都两年了,只会说什么规矩,别的却只以先帝遗诏行事。朕说什么,他们都不听。今天倒好,年纪不大的江荃,也是只会说这个不是,道那个不好的。今天又说了仙砚的不是,真是!”
齐敏君轻笑:“皇上等守孝完毕,可要立君威才是。”
“皇后可有良策?”
“臣妾只是个普通女子,怎么会懂这些?”
“你也个守着所谓后宫不得涉政的破规矩的人。”
“皇上,还是和些知道如何应对的贤臣商议吧,与我一个妇道人家多说无益。”
“朕从来没觉得女人是什么都不懂的笨蛋。皇后是聪明的,只是宫中朝上的规矩,让你只能走一步算不步。”沈语虔握紧了齐敏君的手。“与大臣们说,不是还是什么都没说么?”
齐敏君对上沈语虔的星眸,只淡然道:“大臣们侍君各有所求,然则天下不可无君,只要天下平定,没人敢真的对皇上如何。只是,为了自己的利益,他们也不全是一条心。您只有知道如何制衡,才可驭下。”
“朕就知道不管什么后宫外臣,你便能说出良策来!如此,朕也知道如何应对了。”
“皇上,要作真皇帝,便要掌控自己的臣子,只有朝中稳定,盛世才有希望。”齐敏君语气依然平和,“不过,臣妾以为,天下虽是君王天下,却离不了百姓拥戴,皇上不可失臣心,更不可失了民心。”如同说着别人的故事,齐敏君永远都是个淡泊的女子,可是她的智慧,因为成规而毁,只能是损失。倘若能佐沈语虔成太平盛世,她也是不会再藏锋芒。
宫人们只在殿外,帝后所言自是无知能知。太后柳氏虽然也是驱尽旧时宫妃,却无心国事,只在寝殿,安于佛事。纵使皇后涉政之事,也不会告到她处。
小蝶这些日子自然受到了冷落,她倒是费心打听皇后的行动。沈语虔虽然不怎么见程仙砚,却与齐敏君成了和美夫妻,以小蝶独占的心思,自然不会因为前者是皇后而作罢。此时,小蝶将这个看起来闲静的齐敏君当作了头敌,心下只想除了她才好。她更知道,皇后无子,若是让她从此失宠,小蝶作为惟一有子之人,自然会成为将来的太后,权握手中,才可不必因他人喜乐而坏了自己的一生。她不要成为别人的附属,从她还只是个侍女的时候,她就想要得到一切,她要自己去掌控命运。
幽湘殿里,小蝶得到宫人报告:“皇上叫众人退下,与皇后娘娘说了好一会话才离去。”
“皇上将皇后娘娘留在自己的寝宫里?!”
“蝶妃娘娘,您别急呀,兴许只是宠幸。”
“哼,一定是要她做什么别的事吧?”小蝶道,“我如今虽是侧妃,但也不是最末的,下面两个嫔可不收着,皇后如此纠缠皇上,便是失德!”
“最近,听说于嫔娘娘宫里有个布偶。”
“是么,她想是嫌命太长了吧?”小蝶抚着自己修筑的玉指,“不过,现下皇后才是本宫的敌人!”
“您叫监视的岑妃娘娘,每日只是晨时练剑,从来没做过别的事情,与别的妃嫔也没往来。”
“果然老实,我可以考虑不找她的麻烦。”小蝶道,“以后不必监视她了,皇上对她也没举了,如果什么时候,她的女儿嫁了人,她在宫中可就什么都没了,我倒想知道,她还以何与我斗!”
“还有程将军,皇上找过他一次,到深夜才回的。”
“打听出什么事了?”
“没有。”
“哼,姓程的小妖精,才是关建。”小蝶道,“现在,你一定要找到证据,证明皇后与程仙砚有染,让他们两个从此消失,皇上不见了他们,自然会回到我的身边。”
“是。”侍女虽是女儿身,却是轻功了得,一跃身,便消失在云霄。小蝶玩味地望着手中的锦帕:“仙砚,若你还与皇上纠缠,我也不会留你与世上。纵然我也爱过你,可是,我要对自己负责。”言罢,将锦帕放在榻前,这是她当初为程仙砚拭额用过的,一直在今她还是收着。若没有入宫成为宫女,若没成为沈语虔的侍儿,若没收为侧室,若没遇到程仙砚,她兴许还能活得自在些。可是,没有什么如果。
殿外,分明是白天,却偏偏无,由地乌云大起,一片阴暗。正是不详之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