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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一章(修)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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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孩子要是没有什么大病,为什么要喝这么苦的药水!
蜻蛉端着一个陶制的药碗,盯着里头黑漆漆的液体,他总觉得——那些冉冉升起的白烟根本不是什么所谓的热气,那就是妖怪!
志异里不是有这种模样的妖怪吗,喜欢潜伏在小孩的身边,然后趁着弱小的小孩一时不察,特别是像他和弟弟阿无这种天生病弱的小孩,给他们一个一击毙命!
但是未来的鬼王怎么会害怕这种东西!
干了!
在女仆眼里,被褥里坐着的孩子在看了一会手上的药之后,很是乖巧,咕咚咕咚就把苦药喝下了,没有一点稚童的恐惧和吵闹,还很优雅的将和服袖口拢了拢,不过大人的优雅举动放在小孩子身上就只剩下可爱了。
女仆惠子看向蜻蛉的目光掺入了不少怜爱,真是可怜的孩子们啊,居然要吃这么苦的药水,还这么乖的说……
一旁的弟弟同样对着一碗药苦大仇深,小心地试探着抿了一口,眉头瞬间皱起,嘴角边止不住地流下黑色的药汁,牙关忍不住的咬紧……
完了。
不知道是不是出于双胞胎的心灵感应,蜻蛉觉得有些大事不妙。
果然:“哗啦——”一碗药泼到了惠子的脸上,吓得年轻的女仆惊叫连连,连忙跪倒在地。“非常抱歉!神无少爷!”
“这么烫的药,你是要害死我吗!”
其实不烫,但是小孩子莫名的自尊心不允许他们让别人知道他们怕苦,不然蜻蛉早就叫女仆走开好让她去治疗烫伤了。
蜻蛉看着并排‘病床床位’上的弟弟神无,暗道一声赢了,鬼王怎么会怕喝药,比弟弟强的自己一定是未来的【鬼王】!
蜻蛉示意惠子再去取一碗,照顾两人很久的惠子心领神会地下去了,不多时就恭恭敬敬把药端来了。“嗯,下去吧,惠子,药的话我来吧。”
惠子顺从地端回一碗药,拉上和室的纸门。不多时,门上就再也透不出惠子的影子了。
蜻蛉看向弟弟神无,果然,小神无正在死死的盯着他,大有‘今天不是药死就是我亡’的意味在里头,“阿无。”蜻蛉没有选择堆起自己的兄长的威压,也没有将药碗推在神无面前强迫,只是很平和地看着自家弟弟,时不时阿无阿无地叫着,像是一只大橘猫在一边咪咪咪地叫唤着,一边给一只炸毛的小黑猫舔毛一般,叫得一声比一声轻柔。
然后,大橘猫看着小黑猫在一句句的’声讨’中败下阵来,看似凶狠地,一把抢过托盘上的药,大口大口地给自己灌下去。
吞咽声还是慢慢变小了,不知道是不是药物堆积的缘故,靠近碗底的那一半药是最为苦涩的。
小神无眼汪汪的偷看蜻蛉,他是背对着蜻蛉喝药的,转头的小动作明明白白。
可就算是再想哭,动作再明显,那双眼睛还是倔强地不愿意留下一点点主人软弱的证据,偏白没多少血色的嘴唇抿得泛红,也不清楚是为了不让药水流下嘴角沾湿衣物还是不愿开口求助这个逼他吃药的敌人。
这种倔得厉害的小萝卜头,怎么会是鬼王呢。所以当初一定是父亲大人和母亲大人取错了名字嘛。
【蜻蛉】——在日本传统的文学之中意味着一往无前的勇敢,力量和幸福。
怎么看都和这个小倔驴更加像嘛,所以果然我才是【无惨】,未来的【鬼王】嘛,不过也要原谅父亲大人和母亲大人,毕竟在孩子一出生之后,他们就像完成了人生中所有的任务一样,欢天喜地地各自出去玩了,孩子就交给了女仆们。
听说各种宴会上都会有很多好喝的酒,惠子和书本上面都说酒喝多了,人会变得不清醒,那么取错名字这种事蜻蛉就大人有大量,原谅他们了,只是他们能不能少去一次宴会,好挤出一点时间看一下自己和阿无呢。
蜻蛉瞄准机会往弟弟的嘴里塞东西,神无先是惊恐,但还是没有抗拒,仔细回味之后——是唐果子!
神无半是高兴半是疑惑的嘟哝着问道:“蜻蛉蝈蝈侬怎么辉有这咕哒?”
(好孩子不要一边吃一边说话)
蜻蛉有些自得,嘿嘿地笑着,像个偷蜜的小猫一样炫耀自己的战果:“我从供奉神明前面的桌子上面拿的!”
“太无礼吧……神明大人如果不高兴了会把你的生命拿走的。”
“欸?”
蜻蛉一贯波澜不惊的笑脸有些绷不住了,冷汗直冒,语气支支吾吾道:“那……那我买点刨冰给神明,这可是我最喜欢的吃的了!”
还没当上【鬼王】之前,要老老实实做人。
“应该可以吧……”
送上自己最喜欢的吃的,神明就会原谅自己。小孩子朴素的世界观是这样认为的。
神无思索着,如果多送一点,神明会把自己的病治好吗,自己和蜻蛉出生就是一对死胎,父亲和母亲如果喜欢自己也就不会随意地扔给他们一对名字,就像给无家的流浪狗扔骨头一样。
在母亲体内,自己就多次心脏骤停,与自己相拥的蜻蛉亦是如此。
那个应该是父亲的男人,醉醺醺地说——
哦,出生了啊,就叫蜻蛉或则神无好了。
父亲知道他其实有了两个孩子吗,母亲知道她多次对孩子的’谋杀‘吗?
神明大人啊……
能否救下他们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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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阿无,想什么呢?”
什么时候自己已经身处外界繁华的街市上面了!
车水马龙的街道上面小贩叫卖声不断,空气里弥漫着糕饼点心的香气。
蜻蛉帮弟弟穿好小直衣,选好扎袖的样式和颜色的浓淡时,神无在胡思乱想;蜻蛉帮神无披上小外袍的时候,神无还在胡思乱想;蜻蛉拉着神无的小手像是特工一般躲避来往下人的耳目的时候,神无依旧在胡思乱想。
现在神无弟弟终于‘清醒’了,偷跑出门的记忆瞬间回笼,看着眼前这个罪魁祸首,害的自己在大街上面露出一副‘傻样’,发出恶魔一般的话语来:“在想要不要告发你。”
蜻蛉一脸怔愣,“啊!?”
一时之间竟然不知道该骂他狼心狗肺还是应该马上道歉。
但是阿无没说过自己想要和他一起犯事,自己却不管不顾地强行拉他出来,说不定阿无心里根本就不想要在这种初春,乍暖还寒的时候陪自己出来吹冷风……
啊——!狼心狗肺不顾弟弟的人,是蜻蛉自己!遭罪的是可爱的阿无!
“对不起,阿无,我……我……我马上送你回去,好吗……”
眼前和自己长得一模一样的家伙,说话断断续续的,连一句完整的话都不会了吗?还有这个手,现在还偷偷摸摸伸过来!他这是想要自己一个人逛街吗,想要抛下自己平时阿无阿无叫着的弟弟吗,想要一个人玩不带他吗!
叛徒!
他,也和别人一样嫌弃自己身体不好吗!大骗子!
“你是不是嫌弃我了,所以要把我送回去了,对吧骗子!”
“……”
蜻蛉一阵沉默,神无他越发怒火中烧,对待蜻蛉,他总是忍不住多去想一点,对蜻蛉发起火来也总是肆无忌惮。
“阿无才是呢,有我这么一个冒冒失失,做事情不会经过你同意,还帮着惠子她逼你吃药,身体差到不行随时会去三川渡的坏人哥哥……我才盼望你不要嫌弃我呢,阿无看得书比我多,所以阿无比我聪明,阿无想得比我这个笨蛋哥哥多得多了,阿无……是世界上最好的。”
阿无是最好的,会度过美好的一生,而我会成为那样受人畏惧的鬼。
蜻蛉这种名字才应该是阿无的名字,一辈子的名字。
神无也可以。
神无是指十月,即神无月。在日本据说各路神仙会在十月齐聚出云,总之,是个很不错的名字!
只要不是无惨就可以。
无惨,这种取自“无惨绘”那种描绘鬼怪杀人的浮世绘根本就不适合可爱的阿无。
真的很抱歉骗了阿无,阿无是已经识破自己千疮百孔的谎言了吧,毕竟自己是如此愚钝。
父亲大人和母亲大人根本就不是没有时间来看阿无,只是比起两个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一命呜呼的小鬼,怀里妩媚的伶人们更加招人喜欢,至于孩子,是应付长老们的借口——看,不是有继承人了吗,既然有了,那就别来烦了!
蜻蛉的声音一个字一个字地低沉下去,神无每一个字眼都听得清清楚楚,即使周遭人声鼎沸。
这或许是两人相伴病榻的带来的进化,无论如何,对方的话语都会准确地流过双耳。
神无直直的看着蜻蛉,像是在照镜子一样,两人是如此的相像。
蜻蛉的话像是暖流。
温暖了神无微寒的手脚,那一刻仿佛置身初夏的暖阳里。
太好了,不是吗,蜻蛉和别人,是不一样。
“说的什么鬼话!我是让你带我去玩!咳咳……”
话语间的激动引发的神无的咳嗽,一时之间咳嗽不止。
“这么迫不及待……的吗,还把自己呛到了……”
蜻蛉不小心把心里话讲出来了。
神无瞬间大怒。
“少废话,笨蛋蜻蛉!你刨冰不要了?!”
虽然很讨厌别人对自己的病说三道四,但是蜻蛉这笨蛋家伙……还不如嫌弃自己病重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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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神佛前的供桌多了一滩不明液体和被不明液体浸湿的破荷叶。
管事的老女佣叫来了看管供桌的童仆,大声训斥了一通,问遍所有人,每个小童仆都直言不知道,管事的只好叫人收拾供桌,因为没人知道又是神明的事情,这件事最后不了了之。
当时年幼的蜻蛉觉得刨冰化了意味着神明收到了,听到仆妇们谈论之后一时之间竟是有些高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