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家花妖是男人》非 白

20、 二十

　　沈小连没有再听到别的什么，狐疑不定回到房间。
　　这位上官澈虽然是刚成家，但住的是独门独院，雅致讲究，这与古人注重世代同堂共居有点不一样。
　　可惜从表面也看不出什么异常，沈小连郁闷之极，不过一晚上没睡好，没多久她倒在卧榻上就睡着了。
　　不知过了多久，沈小连觉得心口一阵跳动，不由睁开眼，那枚玉雕茉莉花一下一下在胸口震颤，像是提醒她什么事。她正纳闷呢，听见“吱呀”一声，门关好了，像有人刚出去。
　　她一个激灵爬起来，到门边听听，没声音，偷偷打开门，只见一个身影穿过走廊往花园去了。
　　沈小连带着点激动等了一会，蹑手蹑脚跟过去偷听。

　　“洪公举荐，说上官公子本事非凡，因此这件大事务必请您去查一查……”一个陌生的声音，语气很虔诚。
　　“慢。如今圣上贤明，天下太平，我已答应了大哥，以后攻读诗书以求功名，不再理会这些旁门异类之事，请足下见谅。”这是上官澈的声音。
　　“此事非同小可，请上官公子勉为其难，也算为国效力。”
　　“大丈夫在世，岂能出尔反尔？我又如何对我大哥交代？还请足□□谅。”
　　上官澈说得慷慨大义，大言不惭，昨晚差点离家出逃的是谁？沈小连在花丛里直撇嘴。
　　那人似乎踌躇了一下。
　　沈小连不敢探头张望，透过密密的树缝隙只见那一身青服的人向四周张望几下，拿出一封信来，塞给上官澈：“请上官公子回去细看。若公子深念圣上恩德，这件事情万不能推脱。在下先告辞了。”
　　沈小连蹲在地上脚都发麻了也不敢乱动。等那人离开，接着是上官澈皱着眉拿着信远远回房去了，她才松一口气，满意地比出一个胜利手势——窃听顺利结束！
　　沈小连每次看电视，觉得最可笑的就是有人在偷听偷窥的时候，总会疏忽大意，不小心碰碎了东西啦，踩到树枝啦，泄露了自己的不良嗜好白白送命，她跟来就牢牢记着这一点，绝不犯这种低级错误。
　　所以说聪明的人从任何事物中都能汲取智慧啊。她洋洋得意回房去，走到门边，想起来自己忘了一件事，那个上官澈拿着信去了哪里呢？既然这里是他的家，那……
　　她不需要推测了，门一打开，上官澈坐在桌边等着她呢。
　　“你不是在睡觉么？跑哪里去了？”
　　话是在问她，眼神摆明了就是“逮的就是你”的意思。
　　沈小连耷拉着头坐到一边，想了一想，她是不适合隐藏心事的，不如问清楚倒好。
　　“上官公子……”
　　上官澈没忍住，一口水喷出来，沈小连往边上躲躲，不知哪里错了。
　　“你叫我‘公子’？你到底是打哪来的啊，真是什么也不懂！”上官澈擦擦嘴，哭笑不得。
　　沈小连是不知道这么称呼对不对，想着学刚才那个青衣人这么叫，总不会错。后来知道原来这“公子”，在宋多指一些有非凡本领的少年人，一般人不会这么称呼别人。
　　可是让她按一般称呼叫上官澈“官人”“郎君”之类，她真是叫不出口。
　　“我知道你想问什么，我为什么会娶买来的奴婢，为什么会被人称作‘公子’，是不是？”
　　沈小连点点头。
　　“因为没有女人肯嫁给我，准确的说，是没有女人敢嫁给我。”上官澈很干脆，直言直语，“我自七岁开始，大哥为我定过十门亲，结果全因为各种意外取消了。”
　　“意外？”
　　“是。比如两边说合的媒人婆掉到河里差点淹死了，定好亲的女子突然得了病甚至病死了，再或者，将到娶亲时女方家走了水，遭了劫之类。如果对方家没事，那么我家里也会出事，最后不得不退掉亲事。”
　　“为什么这样？”沈小连听得有点毛骨悚然。
　　上官澈一笑：“七岁时我爹请了位先生替我算命，说我命格过硬，克妻，连门也进不了。爹和大哥偏不肯信，不料后来都应验了，方圆百里没人再敢嫁给我。”
　　难怪啊，沈小连恍然大悟，这上官澈要人有人，要钱有钱，性格不错，虽有点轻浮却不讨人厌，没想到有这样的痛苦。
　　等等，那我……沈小连想到自己“被嫁”了，是不是也会遭遇不幸？
　　“放心，我们没有三媒六聘，没有拜堂，我同大哥说，若你能好好活着再说，瞧，你现在不是好好的吗？”
　　沈小连一想也对，自己那时昏睡中就被丢到洞房而已。看来上官澈还是很善良的。
　　只是，他就这样孤独一生吗？
　　“别摆出那副悲天悯人的样子，”上官澈扭头看看她，呵呵笑起来，“我不能娶妻，可没说不能有妾啊，算命先生说我将来子孙百人，百代不绝啊！哈哈！”
　　沈小连脸一垮，看着嬉皮笑脸的上官澈，一点点同情一扫而空。这家伙说得没错，至少后世他不是有个叫上官彻的N次方孙子吗！
　　再想想刚才一路回房那些偷偷看她的丫鬟们，除了怜悯的，欲言又止的，不是还有嫉妒的、幸灾乐祸的吗，估计都是等着做他小妾的，哼！

　　“你和那个人鬼鬼祟祟在说什么？”沈小连没了顾虑，好奇心又起。
　　上官澈思忖了一会，问：“你说，如果你听说自己的亲人死而复生，第一感觉是什么？”
　　“高兴啊！”
　　“然后呢？”
　　“然后……有些奇怪，不过感谢老天保佑，让他活了……你问这个做什么？”沈小连不知他葫芦里卖什么药。
　　上官澈慢慢折好信，微微点头：“是啊……那么，如果有人坚持这个人死了，第一反应是把这件事当成妖灵作祟，你会怎么看？”
　　“也有这种可能啊……”沈小连皱眉，“但是那个人，好像太……太……除非人是他杀的，不然为什么这么肯定？”
　　“不错，我也是这么想。”上官澈笃定一笑，年轻的脸上显出一种悲凉的表情。
　　“怎么了？”沈小连不明白。
　　“没什么。娘子，咱们新婚，这几日让官人好好陪你，高兴不高兴？”上官澈又不正不经起来。
　　“走开！”沈小连打开他的手，扭头跑出去，不知怎么想起了上官彻，还有，青城。

　　静谧的夜晚，一道长长的影子从窗口滑入房间，在外间的卧榻前久久伫立。
　　沈小连这个晚上睡得很香，梦里是她熟悉的广阔天空，碎如琼花的白蝴蝶漫天飞舞。
　　悠悠从梦里醒来，见房间对面的窗子开着，她有些恍惚，记得夜里她是关了窗的。
　　不过卧榻铺得很厚，也要到夏天了，一点也不冷。
　　上班习惯了早起，所以她醒得还算早，虽然上官澈早不见了人影。沈小连伸个懒腰，趴在窗前向外张望。这古代的环境就是好，空气清新，花香草香十分浓郁，而远山上淡淡的雾气袅绕，像仙境似的。这景象在现代只有专程去山里避暑才看得到，这算是免费旅游啊。

　　沈小连看近处，一条小路向坡下蜿蜒，在绿树间隐现。这边地势高，可以看见远远的地方有个湖，连接这边的小院子和那边大院子。
　　几个人在湖边散步，可能是上官澈大哥的几个侍女吧，还有个小孩子，没人管着，摇摇摆摆晃到湖边去了。
　　沈小连正想着这很危险，小家伙“扑通”栽水里了。
　　“哎呀，天啊！”沈小连大叫着，下楼往那个方向奔去，可院子里的路不是直线，沈小连又不熟，左绕右绕总算循着一群人的哭喊声找到了位置。
　　小孩已经捞上来了，几个女人围着哭，沈小连这才看清那几个女人是丫鬟，中间抱着小孩的，看那打扮才是小孩子的母亲。
　　那女人说话快，也不知道哭天喊地说什么。
　　那小孩只有两三岁呢，小脸惨白，微微张着嘴，被他那痛哭的妈晃来晃去。
　　“让他平躺着啊，快打120……呃，快叫医生啊!”沈小连一看急了，连她都知道溺水的人最好趴着或平躺，得把喉咙里的水弄出来。
　　几个人望着她，也不乱叫了，连小孩的妈妈也傻傻看着她，不知是被她的举动吓坏了还是被她奇怪的话弄糊涂了。
　　“大夫，我是说大夫呢？”沈小连纠正。
　　“回二娘子，翠儿已去叫了，还要一会。”一个丫鬟回答。
　　小孩已嘴发乌，脸发青，手脚都冰凉。按急救常识，是不是应该做人工呼吸？
　　沈小连在现代只见过没实践过，万一出了问题怎么办？
　　迟疑的时候，那位小妾又开始哭喊，这回沈小连听懂了。
　　无非“全家唯一独苗要没了”“都是家里有不祥的人才会这样，迟早会断送上官家子孙之类”。
　　不祥之人？
　　其他人眼神躲躲闪闪瞟着她，又看看上官澈院子方向。
　　沈小连大概猜出来她的意思是在指责上官澈，心里腾地火起来。
　　她明明看见小孩子没人看着才跌入水的，怎么扯到上官澈？
　　就算真有不好的命，那也不能怪他本人啊，谁愿意自己倒霉呢，倒霉了还要被人指责，这些人不是落井下石吗？
　　上官澈离家出走，也许不是她以为的叛逆，而是时常会被人这样指责吧？
　　沈小连不知哪来的勇气，一把抱过小孩放他平躺着，强自镇定，解开孩子小衣服，凭记忆里被普及的一点知识，开始做人工呼吸，然后按摩心脏。
　　周围的人看着她这么奇怪的举动，全愣在当场。
　　小孩的妈先反应过来，尖叫着阻止她：“你……你这是干什么，放开年儿……”
　　沈小连刚又试了一遍人工呼吸还没反应，被她吵得心更慌，不由拿出对付学生的顶级狮吼功，大喝一声：“闭嘴！”
　　手一用力，就听到一声“喀！”小孩嘴里呛出了几口水，咳了几下，“哇！”哭起来。
　　沈小连一下松了口气，瘫坐在地上。她真感激这孩子活过来了。
　　“翻过来，拍背……”
　　众人先是惊讶，接着言听计从，还有丫鬟殷勤过来扶她。
　　那个女人看孩子真活过来了，抢着抱起来大哭。
　　有赶来的小妾看看沈小连，开始劝解：“五姐姐别哭了，年哥儿命大，这不是没事了吗？也多亏二娘子相救，你就别……”
　　“救了又怎样？她好好的，迟早还有人要倒霉，不把那个灾星赶出去，一家上下不得安宁！”
　　咦咦咦，孩子救活了她还这么坏？沈小连有些气，还真没见这样没素质的人。
　　她刚要反驳，柳叶带两个丫鬟也赶来了，她大概已知道了事情经过，一来对着那群丫鬟喝道：“你们在旁边是死人？还不把五娘扶起来！大夫已经来了，快把小大官人抱过去看看。还有，大官人吩咐了的都忘了？谁再传说这类话，重重打死！”
　　没想到这温和的柳叶发起怒来这么有气势，沈小连没了闪亮出镜的机会，而那群女人大气不敢喘，连五妾也乖乖抱着孩子走了。

　　“多谢二娘子救了年哥儿，奴婢送二娘子回去歇息吧。”人都走了，柳叶走过来，又是一脸笑容，像刚才发脾气的不是她，“二娘子不知，大官人三十得子，就只有这一个哥儿，五娘宠爱得厉害，家中难免人多嘴杂，说些不知轻重的话，二娘子不要见怪。”
　　“我不见怪，只是他们这么说上官澈太过分了！不是你来，我非要和她好好吵一架！”沈小连憋着气，也忘了什么说话的规矩。
　　柳叶也没纠正她，微微一笑，带些感喟说：“有二娘子这么护着二官人，真是二官人福气。”
　　什么叫护着他，我这是打抱不平。沈小连暗地里嘀咕。
　　两人走了没几步，却见小路那边的树下站着的，不就是上官澈？
　　哎呀，他几时过来的，不会听到那些伤人的话了吧？
　　“二官人。”柳叶行了个礼，对沈小连说，“二官人来接娘子，奴婢就先下去了，二娘子以后有什么事，只管吩咐奴婢。”
　　沈小连走过去，见那上官澈脸色倒还平常，还问她：“你救年哥儿的是什么法子？”
　　“这叫人工呼吸，就是让人……哎呀，说了你也不懂啦！”沈小连也有些得意，没想到初次救人就这么成功，总算体现了现代人的优势，没白穿越一场。
　　“其实我也是第一次尝试，要不是那些人说你说得很过分，我一时气不过也不敢……哦……”
　　糟，得意忘形了。
　　好在上官澈居然没有多问，沉默一会，牵起她的手，说：“那你也教教我，兴许以后用得上。”
　　“可以啊！我还可以告诉你很多新奇的事，就怕你不信。”沈小连笑得和蔼可亲，轻轻回握住他的手。
　　现在她对上官澈充满了同情和关爱。
　　要知道上官澈只有十七岁啊，和她的学生差不多的年龄。小小年纪要受这样的委屈和歧视，真让人难过。而且，将来他的人生观世界观都可能因此有问题，处理不好，甚至会多出一个社会破坏分子呀!她对他好一点，是不是能让他体会到社会还是有温暖的呢。
　　上官澈也笑起来，眼里清澈如水，说：“你说的我都相信。”
　　沈小连觉得自己的爱心教育真成功。

　　接下来的日子无比美好。
　　一是上官家上下对她另眼相看，不再总是指指点点，有的眼里还多了几分敬畏；二来上官澈也不再总是吊儿郎当对待她，两人相谈甚欢。
　　沈小连讲起现代城市的科学技术，比如飞机啊火车啊，比如手机电视啊，上官澈真的没把她当成怪人，听得认真，还问起很多问题，可惜她是只知功能和使用，原理和构造就完全不清楚，好在上官澈不深究。
　　当然她讲得最多的是许多科学名人的坎坷经历，就是期望上官澈面对人们的冷遇能保持积极乐观的心态。
　　“……所以这名叫居里的娘子，能够不在乎环境的艰难，周围人的嘲笑，坚持不懈，最后发现了当时人们都没发现的两种宝物钋和镭……我们那里的人都很敬佩她……”
　　沈小连眉飞色舞，感觉自己站在了讲台上，虽然只有一名学生，而且这名学生还是趴在卧榻上听课。
　　有时候还谈到教育问题。
　　对孩子要有耐心爱心要民主平等……也许家长教育不得当，但是孩子自己也要懂得克服困难茁壮成长，超越前辈。比如爱迪生官人的爹爹就不是发明家啦，华盛顿皇帝的爹爹就没做过皇帝啦。
　　沈小连希望自己回到现代的时候，少年上官澈能够好好继续他的人生之路，也许这一番教育能使后来的上官家族中人健康成长，对上官彻也有积极影响。

　　“就按照你说的管教好了，那你说，以后我们生几个孩子？”
　　“噗——”沈小连说得口干舌燥，正歇下来喝水，听了半天没吭声的上官澈突然来这么一句，她立刻喷了。
　　“你胡说什么啊！”
　　“你是我娘子，以后生孩子有什么奇怪？难道你也嫌弃我？你不是说不会像别人那样看待我吗？”上官澈睁着无辜的眼，带些委屈。
　　沈小连急了：“我比你大，我都二、二十……”
　　“不就大三岁吗？女大三抱金砖，不然我大哥也不会选你嫁给我啊！再说你一点也不显年纪，说你十六也行嘛！”
　　沈小连黑线加泪流满面。
　　且不说她都二十六了，她是老师啊，这未成年人……好吧，古人成年早，可是她可没心思跑古代来玩老牛吃嫩草的游戏，她是要回去的！
　　“我们说好了只是表面上……”
　　“那不是可以改吗？只有我们知道……”上官澈专门抢话，根本不让她说完。
　　沈小连不知道怎么办了。
　　为难之际，一向少有人来的院子外面传来急匆匆的脚步声。
　　“二官人！二官人！”
　　沈小连如蒙大赦，忙打开门问：“什么事？”
　　丫鬟翠儿喘口气，说：“二娘子，有人来了，说，说是要接……接你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