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乱穿记》会跑的石头

5、无极图

　　“三位在等我们呐？咳，为救师兄搭上了本《九经》，那可是冯可道依照开成石经为底本，雕印的儒家典籍呀，甚是可惜喽。兄弟，起初我最担心的是你呢，没想到你胆子蛮大的嘞，出溜出溜像打出溜滑。”壮汉背着官宦子弟悠悠地颠过来。他们的身后跟着位相貌俊朗的年轻道士，手里拎着壮汉的竹笈。

　　“腿疼啊，腿疼。”背上的坠崖人惊魂未定，嘴里哼哼叽叽的似要博取同情，身心疲惫的要虚脱了。

　　刘庆东他们三个赶忙闪开身子，让壮汉将伤者背进石屋里，道观的门虽是紧闭的，却未曾反锁，轻轻一推便洞开了。

　　三哥随大家走进云台观，里面的陈设着实是简陋朴素了些，除了一张放着笔墨纸砚、青瓷油灯的桌子，和两把油漆斑驳的椅子，就剩下墙边的一架木榻，和犄角旮旯处立着的一口大瓮了。后墙开着个石门，门扇不大，严丝合缝地关着呢，里面应该是个内室。

　　光秃秃的墙上用一幅字画装饰着，刘庆东逐字看来，“半夜天香入岩谷，西风吹落岭头莲。空爱掌痕侵碧汉，无人曾叹巨灵仙。”书法写得苍劲有力，不用说是老祖的墨宝了。

　　“磕得可不轻啊。”此时，壮汉张咏已经将青年人放下，让他在椅子上坐好，然后掀开袍子露出伤口，不规则的创面有拳头那么大，还在不住地渗着血。

　　男孩子看到伤腿也发出嘘声，“咋了吗自是？血啦啦的。”
　　“伤口还在渗血呢，我有办法，你等等我去找个家什来。”仆人自告奋勇地跑了出去。

　　年轻人急忙把手指竖到唇前，示意大家要轻声，“师父在里面睡着呢，三个月没睡觉了，他最讨厌有人打扰啦。”

　　“这就睡下啦，师爷和师叔他们都走了啊？”张咏虽然未被陈抟老祖收入门下，可称呼上却自认为理所应当的。
　　种放轻声说，“走啦，师爷带着师伯回文仙峪了，师叔回终南山啦。我是有事走不脱，要不，我也要和师叔搭伴一起走的。哎呦，还真疼，一阵一阵的，都怨我想心事，一不留神被野猫吓到了，身子一斜摔了下去。多亏有道兄搭救，否则后果不堪设想啊。请问道兄如何称呼呢？在哪里修行呀？”他欠身施礼表示感谢。

　　“区区小事何足挂齿？小道神和子，四海云游，飘无定所。”道士谦和地作揖还礼，他已经把竹笈放在了桌边，“我是去山顶看日出的，在山间迷了路，走到天光大亮，瞧见只山狸子便追了过去，跟着要翻过岭去，恰好碰到你遇险，你我有缘搭把手而已。”

　　种放感激地看着救命恩人，“嗯，话不好这么说，没有你出手，这位张家哥哥想把我拽上来是很吃力的。呃，这华山上野猫太多，恼人的很。”

　　“屋里睡的是陈抟老祖啊？真是不巧，不能一睹他老人家的风采，听说他一觉就是个把月呢。”道士惋惜地说，还向那扇石门望了一眼。

　　“是呀，我师父人称睡仙，曲肱而枕之，乐亦在其中。在外人眼里老祖是贪睡，实则不然，师父是在行服气辟谷之术，修炼内丹呢。”年轻人指着石屋内的物件，“不吃不喝，吞气采气，内外安静，神定气和，达到无我的境界。这屋子里只有这个瓮，里面装着点灯的油，没有吃食茶汤招待几位。”

　　“老祖清心寡欲，情调高雅呀。”道士不住地赞叹着，两只眼睛四处巡视，像在寻找着宝贝似的，“这书法写得登峰造极，诗句也好。对啦，我听说老祖机缘巧合得到过一张古图，叫做无极图，敢问是否有此事呀？”

　　陈抟老祖的徒弟不假思索，直言相告，“不瞒道兄，确有此事，老祖年轻时去中都赶考，在洛水乘船天降神图，冥冥之中似上天的安排。此图貌似简单，却博大精深，我师父自己说研习了这么些年，还是门外汉，不得精髓。听我师爷讲，它是旷古绝世之宝，创自老君，传于河上公，魏伯阳因它做《周易参同契》，名为《无极图》。”

　　“果然有这张图啊。”就感到道士的精神为之一振，身上的每一个汗毛孔都绽放开啦，真魂都要出窍了，双脚挪近两步，身体靠了过去。

　　“让开些，看你都快和人家贴上啦。”正在这节骨眼上，仆人拿着两块小石片走了进来，石片上盛着绿莹莹、粘稠稠的一团。他把道士挤到一边，蹲下身子往伤口上涂着，“敷上就好啦，这是山韭菜，凉丝丝的。有点儿磨稀了，别蹭得哪儿哪儿都是，应该包起来，小伙子，你这儿有布吗？”

　　“布！老祖睡觉连被服都不用，除了那一瓮油，啥也没有啊。哎，你还别说，我这里倒是有一块，是这回上山老祖给我的，没有无极图，还没有这帛卷呢，就用它吧。”他似猛然想起，从袖子里掏出一轴画布来，把它递给仆人。

　　就在两个人交接之际，谁也没有想到，道士突然出手去抢。他似瞬间变了个人，二目圆睁，狂笑不止，“哈哈哈，哈，没想到如此容易，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人的成败得失靠的是头脑智慧。北帝派邓道苗追了舒卞半辈子，结果追了个寂寞。无极图！无极图现在是我的啦，祖师爷啊，图被我得到啦，我要练绝世武功，我要回无量山扬威立万，看他们一伙伙的东宗、西宗以后哪个敢不服我北宗？”他不去管惊愕的其他人，手里紧攥着那帛卷，像只鸟儿般纵身一跃，在空中利落地翻滚着出了石屋。

　　“咋？自二敢子疯咧，看到好东西奏动手抢，原来是个绺娃子嘛，追上去皮给他腾咧。”男孩子气愤地要追出去。

　　壮汉一把拉住他，“兄弟，这家伙的轻功不凡，别说是你了，我练武这么多年都不如他。看来我们太单纯了，好骗，人家是善者不来，来者不善啊。”

　　“他是怎么啦？吓了我一跳。”坐在椅子上的年轻人呆若木鸡，完全被眼前发生的事情搞懵了，“一轴画布值得他这么丧心病狂，大动干戈吗？像是得到了宝贝。行啦，大家不用去追了，看在他救过我的份上，我不与他计较，一轴帛卷送给他就是啦。”

　　刘庆东是旁观者清，知道这古图的利害，人心叵测呀！“没想到他是这样的人，是见图起异，还是早有预谋呢？反正是把无极图抢走啦，《无极图》为五个图形，分别代表修炼所能够达到的五个不同境界，对于习武之人的内功修为，是求之不得的宝贝呀。”

　　“咦，你懂无极图？不愧是师爷、师父都敬慕的仙人嘞。”种放听三哥道出古图的实质，颇为惊讶，“师父几天前刚刚传授与我，凡丹道修炼盖始于得窍，次于炼己，次于和合，次于得药，终于脱胎求仙。图中最下面的圈，名为玄牝，玄牝即谷神，凡人五官百骸之运用，经络气血之功能皆根于此，为得窍阶段；再行祖气上升，即稍上一圈名为炼精化气，炼有形之精，化为微茫之气，炼依稀呼吸之气，化为出入有无之神，使之贯穿通达于五脏六腑，此一阶段为丹道修炼的炼己；第三个稍小点的圈，便是炼气化神；即由下丹田所炼真元之气贯穿于五脏六腑，以养五脏之神，向上为中层之五行相生并形成五气朝元，称之为和合；黑白相间的大圆圈，即三返二的结圣胎，亦即得药；再向上就是不断炼去胎之阴质，使之变成金丹，进而炼神还虚，复返于太极而无始，即为最上面大圆圈的脱胎成仙。”
　　他的一通滔滔讲解除了圈圈，就是圈圈，别人听的是一头雾水，唯有刘庆东之前在网上见过无极图的样子，但对其理解也是浮皮潦草的有限。

　　“都没听懂？”种放见大家卡巴着眼睛，彼此面面相觑，便知道都没听明白，“还得看图说话呀，好嘞，反正师父这次召我前来，命我把无极图公布于世，要做成摩崖石刻的，现在就先给你们看看吧。”他又打怀里摸出个纸质的画卷，展开了给大家观瞧。

　　只见纸张泛了黄，皱皱巴巴的，不敢用力抖动，生怕它裂成片片，“这！才是老祖偶得的上古宝图，无极图，这些圈圈边上的注解，是师父几十年来的倾心所悟。唉，可惜那帛卷了，是老祖让我临摹留个底子的，便于长久保存，我昨日依葫芦画瓢，刚画了两个圈圈呦。”

　　所有人的眼睛全都集中在画纸上，图案倒是不复杂，从上到下是五组大大小小的圈圈，还有些工工整整的蝇头小字，这一定就是无极图的原稿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