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8、人心不古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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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大夫皱眉道：“休得胡说！”
沈师兄起身告罪：“关大夫不必责怪令嫒，老实说，我来之前确实有些怀疑你们与此事有关，不过见面之后，却不再作此猜想。令嫒天真烂漫，实无恶鬼形迹，我先前多有得罪，十分惭愧。”
关大夫笑道：“道友言重了，小女无状，见笑了。丢牲畜的事，说来话长，也并不是与我们全无干系，哎——”
我旁边就是小黄鸟与孙悟空，他俩自进门来就不曾出声，只是凑在一起不知嘀咕些什么。我往他俩近处一凑，耳朵一竖，模糊听见孙悟空道：“沈小子还挺会说话。”
小黄鸟不住点头：“我怎么看着那关大夫有意招他做女婿似的。”
孙悟空嘻嘻笑道：“老丈人看女婿越看越顺眼，那丢牲畜的事可有着落了。”
我瞄一眼沈师兄，再瞄一眼关大夫，暗自觉得猴子的火眼金睛真是无处不在。
正走神，沈师兄敲了我一下，低声道：“仔细听着。”
我忙往孙悟空旁边再挪一挪，以便听得清楚些，沈师兄将我脑袋掰过来，又好气又好笑：“是听关大夫说。”
唔，真不好意思。
据关大夫说，他年轻时曾在九华山修道，有两个志同道合的好朋友，一名梁坚，一名章回。关大夫因对炼丹制药最有兴趣，就没在在道术上下功夫，整日里试炼丹药，成功了就送给两位朋友，辅助两人的修行。
在关大夫的帮助下，本来就勤于修炼的两个朋友渐渐都有了十分不错的修为，于是各自开山立派，广收门徒。关大夫一心扑在丹药上，空闲时也会到两个朋友那里帮忙，顺便送些新制的灵丹妙药。
后来年深日久，可能是因为门派之间的事，两个朋友有了不和，慢慢的不和演变为争执，直闹到了形同陌路、水火不容。关大夫很惋惜，一直在两个朋友之间奔走，希望能化解他们的矛盾，可是成效甚微。
那时候，关大夫无意中救了一只□□精，这□□为报救命之恩，送给关大夫一枚千年蛇胆炼药。关大夫大喜，费了一番心血，得到一颗避毒丹，此丹十丈之内百毒失效。
没多久，章回前来找关大夫帮忙，说有一只毒蜘蛛在南方为祸，他要派门徒去降妖，希望关大夫能赠他些灵丹解毒。关大夫二话不说将避毒丹借给了章回，却没想到……
几日后，梁坚杀上门来，指责关大夫害了他一干弟子性命。原来梁坚门下收了不少会使毒的妖精，其中最厉害的一个叫小朱，是一只毒蜘蛛。
关大夫说着往事，神情隐隐露出一丝疲倦和茫然：“我到今日都记得梁坚那日的话，他说：‘关离，你好歹毒的心肠！你知不知道小朱他们是怎么死的？章回有你炼的避毒丹，我那些弟子毫无还手之力，被他用三昧真火慢慢烧得现了原形还不够，最后统统化为灰烬魂飞魄散！’我当时好像被人打傻了，怎么也不明白我们好好的朋友怎么弄到了那等地步。梁坚打伤了我，要取我性命时被我妻子挡住，她当时有孕在身，重伤之下昏死过去。这时候章回上门归还避毒丹，击退梁坚救我一命，我一时心灰意冷，便与旧时朋友断绝关系，带着昏迷的妻子离开了九华山。”
我觉得十分难过，又十分迷惑：人类之间的关系怎么这么复杂呢？
小黄鸟与孙悟空连连叹息着翻白眼，小黄鸟还拽起了诗文：“人生长恨水长东，古人诚不欺我！”
乌云抽着嘴角笑问：“之后呢？”
关大夫缓缓道：“我妻子那时候只剩一口气，全靠药物维系，却无论如何也撑不到孩儿出世。我万般无奈之下，只好依照她的意思，用了偷龙转凤之术，剖腹取婴，将孩子当小鬼养着，就是小桃叶。”
桃叶儿在旁边站着，撅嘴埋怨：“爹爹老是不许我去找那姓梁的恶人报仇，你们评评理，他该不该死？”
沈师兄轻喟一声：“这恩怨之说，还真是理不清，明明是一同修道的朋友，最后闹到这种地步，真是天意弄人。梁前辈不分青红皂白害得你们家破人亡，确实不该，可是他门下那些弟子的性命……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自古以来都是难题。”
关大夫微微一笑，面显凄凉之色：“道友言之有理。梁坚门下鱼龙混杂，平日里也十分跋扈，惹得附近人鬼结怨，章回明里是为民除害，其实也不过是门户之争罢了。我识人不明，不懂抽身退步，一味在他两家之间搅合，最后闹得妻女皆亡，也是报应。”
乌云问：“这些陈年旧迹和九里庄的事有何关联？”
桃叶儿忿忿道：“还不是姓梁的那人贪心，想要爹爹的避毒丹！”
沈师兄与乌云相视默然，我醒悟道：“匹夫无罪，怀璧其罪。”
乌云噗嗤一声，笑道：“你这一副老气横秋模样，笑死人了。”说着一双手便来扯我的脸蛋。
我赶紧往沈师兄背后躲，叫道：“以下犯上，不分尊卑——唔——”
沈师兄捂住我嘴巴，对关大夫笑道：“我妹妹被宠坏了，总是说胡话，关大夫别介意。刚刚令嫒说起避毒丹，莫非那些人一直在追寻您么？”
关大夫叹了一声，道：“因围剿蜘蛛精一事，避毒丹在九华山人尽皆知，是惹红了不少双眼睛。章回大大方方把丹药还给我，而我道术不济无力自保，确实是怀揣烫手山芋——”
桃叶儿不乐意了，怨道：“什么怀揣烫手山芋，爹爹，那山芋在哪儿呢？要是有，当时姓梁的门下纠集那些乌合之众来时，怎不见你拿出来用？”
关大夫苦笑了一下，道：“其实，当年离开九华山时，我已将避毒丹扔进熔炉毁去。那东西害得我们一家凄惨如此，我是看都不愿多看一眼的，可是这话，说出去又有谁会信？”
我忙道：“我信我信！要是我，我也会把那玩意儿扔了。”
关大夫无奈道：“真是孩童心性。”
乌云笑道：“要是我，我就光明正大把那药丸子丢给梁坚，让他胡作非为去，谁想要那丹药都去和他抢，累也累死他！”
孙悟空道：“其实那章回也不是什么好东西，他把避毒丹还给关大夫，会没料到后来抢丹的局面？啧啧，这两个人狼心狗肺，正好搭配！”
小黄鸟跳脚道：“猴子，虽然我不待见你，但是我不得不说，你这话太对了！”
我有点怔忪，人心还真是复杂，这里面的弯弯绕，我的大脑袋都想不明白。
沈师兄拍拍我，低声笑道：“仔细学着些啊，我们下山历练，道术还在其次，重要的是磨练心智。”
我忙点点头。
关大夫道：“这些灰心丧气的事，不说也罢。前些日，我不小心泄露了行踪，招来那些妖邪。他们也不敢明目张胆来为祸，便施法术操纵附近的一些牲畜犯我家门，因恰巧是鬼月，桃叶儿就召唤四处游荡的鬼魂帮忙。击退妖邪以后，桃叶儿发现那些牲畜已经中毒死去，便交给鬼魂分食。”
沈师兄道：“原来如此，真是叫人意料不到。”
关大夫道：“事后虽送钱上门去补偿那些养牲畜的人家，可终究是止不住谣言，再加上十里庄的先例，闹鬼之说便愈演愈烈。”
乌云问：“得不到避毒丹，九华山的那些人肯定不会善罢甘休，关大夫有什么打算？”
关大夫的笑容有些发苦：“还能怎样，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总逃跑也不是办法。”
桃叶儿埋怨道：“爹爹就是嘴上说说，真到了对战之时，总是缩手缩脚，不许我杀这个也不许我杀那个，要不然，上一次保管那些妖孽有来无回。”
关大夫叹气道：“小桃叶，你命中的业报已经够多了，不要再想着造杀孽。”
桃叶儿撇撇嘴，不以为然。
我看着他父女俩这情形，不由自主便想起了乌龟，他也总是不许我乱用一些会反噬的法术，怕将来有报应。我当时也是像桃叶儿这样不以为然的，因为山上的精怪对自己的法术都是随心所欲的，两相比较，不免觉得乌龟罗嗦。可是现在，看着关大夫和桃叶儿，我似乎能体会乌龟的心情了。
哎，乌龟乌龟，小龙很想念你呀。
沈师兄笑问：“小龙，想什么呢？”
我心情依旧十分黯然，把小黄鸟抓过来，道：“爷爷，我想乌龟了。”
小黄鸟眼珠一转，道：“你不是想半路回家吧？”
我瞄了沈师兄一眼，摇摇头：“只是想一想嘛。”又对桃叶儿道：“关大夫说得对，你应该听他的话，不要用太阴损的法术。”
桃叶儿扁扁嘴，随即咯咯笑道：“你这小姑娘总是摆出这么严肃的模样，太逗人了。”
乌云对关大夫道：“其实那些人之所以明目张胆来犯，还是仗着人多势众，欺负你们孤弱父女，如果关大夫你有什么朋友可以依仗的话，不妨前去投靠，倒可以免去许多麻烦。”
关大夫微微一笑，道：“我早些年一心扎在丹炉里，除了九华山那两位，再也没什么交情深的朋友了。”
乌云与沈师兄相视默然，我看看小黄鸟和孙悟空，孙悟空道：“小沈，你可急着去虚无山？”
沈师兄摇摇头：“师父当时只是说有时间不妨去一趟，不必急于一时。”
孙悟空笑道：“那何不留下来助关大夫一臂之力？老孙一生最见不得不平事，怎能让人家父女俩给那些忘恩负义的贼子欺负！”
小黄鸟吹鼻孔嘟囔：“猴子这是习惯使然。”
沈师兄笑笑，向乌云道：“你意下如何？”
乌云瞥了我一眼，道：“你看咱妹妹那凝望着我的期待模样，我忍心说不么？”
哼，我明明是在看沈师兄。
关大夫忙拉着桃叶儿起身相谢：“多谢各位道友肯伸出援手，关氏父女感激不尽！”
于是，我们便在关大夫家里暂住下来。
晚间睡觉时，桃叶儿非拉着我一块儿睡，关大夫不许，说她身上阴气重对我不利。桃叶儿很是失望，红着眼巴巴瞧着我，就是不松手。
我想着她和我一样，自小没娘，没在娘亲温暖的怀里睡过，便对关大夫道：“桃叶儿的魂魄是附在树身上的吧，那本性就是属木；我是水类，本性属水，木水相宜，应该没什么害处。”
关大夫想了想，便同意了，桃叶儿十分兴奋，在床上一直说话，说到兴处，把我的被子都踢了，笑道：“咱们又不是人，盖什么棉被。”
我只得道：“我现在是人形，你身上冷，又这么死死勒着我，不盖被子挺不住嗳。”
桃叶儿在我脸上吧唧一口：“小龙，你不知道我多想有个弟弟妹妹，可是我爹爹不肯续弦。我平日里是不能同别人太靠近的，阴阳相冲对彼此都有伤害，就连爹爹也不能太过亲近，我真的是很寂寞嗳。”
我擦着脸上的口水，道：“我晓得你的心思，我也是个没娘的娃娃，一根儿独苗。”
桃叶儿又吧唧一口，声音听起来十分满足：“你在我们家多住几日就好了。”
我唔唔应着，慢慢就在她臂弯里睡着了，甚至还做了个模糊的梦，梦里听到一阵十分轻快的笑声，那人隔着厚重的烟雾慢悠悠地问：“离家出走这么多年，可学到了什么厉害本事么，井井？”
那说话的声音和语气都有几分熟悉，可我看不到他面容，不知道他是谁，所以梦里一直很疑惑。后来脑子里灵光一闪，叫我井井的，除了那个西海太子，好像没有别个了哦……
作者有话说
第38章 人心不古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