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我是青龙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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孙悟空拉着我向镇元大仙告别，大仙黑着脸甩甩衣袖，叫一声：“清风。”
旁边走出个眉清目秀的少年，端着个果盘。
我一看清盘中情形，口水就流出来了。
孙悟空虽变小了，脾性却一点不曾变，跳上前去扯着大仙的衣袖，笑道：“哎哟，老哥哥今日舍得破费了？”
大仙冷哼一声，道：“这两个果子，是送给小龙丫头的，没你猴子的份儿。”然后唤我过去，和颜悦色道：“小丫头，拿去吃吧，兴许对你长翅膀有好处。”
我擦擦口水，连连点头。
大仙道：“若是你一人吃不了，不妨分给那些眼馋的一口，教他长点本事在身，免得被人欺负时没有还手之力。”
我眼睛一直粘在两个金光闪闪的人参果上，笑道：“晓得，晓得。”
孙悟空在旁边一直笑。
大仙对孙悟空道：“我也不知你究竟是要做什么，问你也不说，将来后悔了，可莫要埋怨我。”
孙悟空笑道：“怨不到老哥哥身上，小弟告辞了。”说着将两个果子抓过来塞进我包袱。
出了五庄观，迎头砸过来一只小黄鸟，在我们面前飞啊飞，嘎嘎叫道：“孙猴子，你小时候长得倒顺眼些，嘎嘎，不像以前那么磕碜，嘎嘎。”
孙悟空挥着猴拳驱赶小黄鸟。
我将包袱里的两个果子拿出来，咽了咽口水，分别递给孙悟空和小黄鸟，道：“给，人参果能让你们得些法力，吃吧。”
小黄鸟扇着翅膀，叫道：“果真？”边叫边扑过来，却被孙悟空一把捏住。
孙悟空道：“大鹏鸟，那是送给小虫的，你休想！”
我忙道：“我先前不知吃了多少灵丹妙药，半点作用也没有，白白浪费了人参果多可惜，你们俩各吃一个，说不定恢复些法力，总会有用的。”
孙悟空笑道：“想当年老孙漂洋过海前去拜师，别说没有法力防身，就连人间世界也是头一回去，虽吃些苦头，最后还不是到了祖师那里。”
小黄鸟道：“猴子，我只剩下做结界这一个保命的手段，你呢，你还剩什么？”
孙悟空摸了摸后脑勺，道：“火眼金睛。”
小黄鸟嗤笑一声：“不管用的本事！”
孙悟空笑道：“当年菩萨给的那三根救命毫毛还在，危急关头可以挡一挡。”
我道：“那要不咱们分着吃了吧，人人有份儿，只当是干粮罢了。”
小黄鸟嘎嘎笑道：“这话要是被镇元子听到了，非气死不可。”
分食人参果后，孙悟空带路，我驾云，一行三个慢慢往西牛贺洲南端去。
听猴子说，他当年是误打误撞从南赡部洲到了西牛贺洲，后来在灵台方寸山中得一樵夫指点道路，到了斜月三星洞拜师。
我问他师父的名讳，他却不肯说。
小黄鸟道：“我记得如来曾在盂兰盆会上说过，西牛贺洲没有上真，这话原来讲错了？”
孙悟空笑道：“佛祖的法眼也有失算的时候，想我祖师那般神通，定不在佛祖之下。”
我疑惑了：“佛祖说西牛贺洲没有上真？哎呀，镇元大仙那般厉害，还不算是上真仙人吗？”
小黄鸟叫道：“不算不算！小肉丸儿，你休再跟我提那牛鼻子！”
我嘟囔道：“原来在佛祖眼里，道家的神仙都是不入流的。”
孙悟空敲了我一下，笑道：“小虫，你小孩子家乱说什么。”
在天上飞了半日，约莫到了西牛贺洲南边，孙悟空说在天上认不清路，于是我收住云头落了地。
不远处有座小镇，我这个样子多半会吓着人类，于是念了个咒变成猫，一猴一鸟一猫施施然往镇上逛过去。
路过镇上的小河边时，传来几声黄莺般的笑语：“沈师兄你瞧，那只猴子多可爱！”
我抖了一下，只因先前在五庄观时我也这么对着幼年的孙悟空感慨过，结果吃了个狠狠的爆栗，现在脑袋还疼呢！
小黄鸟嘎嘎叫道：“猴子，你听见没？嘎嘎，那小姑娘说你可爱！嘎嘎！”
“呀！那只鸟也挺可爱，它在嘲笑猴子呢！”先前的笑语继续道。
我、猴子和小黄鸟齐齐一愣。
因为我们之间虽然可以交谈，但是这交谈在人类眼里耳里，不过是猫叫猴子叫鸟叫罢了，这个小姑娘居然能听懂？
莫非也是个精怪？
我们齐齐愣了一下后，又齐齐望过去，只见那说话的姑娘蹦蹦跳跳从河边过来，笑吟吟地看着我们仨，她大概十六七岁的模样，穿一身紫色裙子，十分美丽。
孙悟空悄声道：“她是人。”
唔，猴子的火眼金睛想必不会错了。
紫衣姑娘咯咯笑着，低声道：“我当然是人，倒是你们，别是妖怪吧！”说着伸出手要去摸孙悟空的脑袋。
乖乖！这姑娘不得了嗳！居然去摸孙悟空的脑袋！
我还没摸过呢！
小黄鸟嘎嘎大笑，孙悟空哧溜窜到一边，冲着那姑娘呲牙裂嘴。
猴子以前露出这个表情时，可以说是比较狰狞的，再加上他齐天大圣斗战胜佛的身份，别个神仙鬼怪面对此等威胁无不腿软。可惜此时，他是幼年模样，个子矮小，猴毛细软，眼睛溜圆，这么一咧嘴露牙，实在是太太太太——太可爱了。
果然，那紫衣姑娘笑得前仰后合，指着孙悟空笑道：“啊呀！受不了了！怎么有这么可爱的猴儿！我要带回去养着，嗯，有这么一只灵兽，羡慕死那些师姐妹！”
小黄鸟嘎的一声砸到地上，打着滚儿大笑。
我在一边傻了，这姑娘谁啊，敢把孙悟空当灵兽豢养？
小黄鸟勉强从地上爬起来，冲孙悟空笑道：“猴子，这个漂亮姑娘要带你回去养，唔，你这么呆愣，是不是欢喜傻了？”
孙悟空回过神来，对小黄鸟道：“去去去！”
此时紫衣姑娘的师兄也走了过来，他少年模样，背着个竹篓，一身葛衣，很有几分神仙风采，似乎是个修道的人。
紫衣姑娘一见他过来，忙笑道：“沈师兄，你看这只猫和这只鸟也不错，要不要挑一只养？”
沈师兄看了我一眼，对他师妹道：“别胡闹了，赶紧回山上去。”
紫衣姑娘撅着嘴道：“人家喜欢这只猴儿嘛！”
我抖了一下，小黄鸟又开始在地上打滚儿。
紫衣姑娘嫌弃地看着小黄鸟：“这只鸟怎么一个劲儿在泥里滚，真脏！”
小黄鸟僵了一下，扑扑飞起来，往紫衣姑娘头上冲去，紫衣姑娘连忙躲开。
孙悟空在一边指手画脚地叫：“快快快！送她些五脏庙的轮回之物，看她怎么嚣张？”
呃？猴子也太坏心眼了，人家紫衣姑娘欢喜他，他居然以怨报德。
沈师兄指头冲小黄鸟弹了一下，正在飞扑的小黄鸟被一个结界包起来，怎么也冲不出来，只能在里面乱撞。
结界外听不到结界里面的声音，所以我只能看到小黄鸟在里面炸了毛儿似地跳脚。
这沈师兄道行还不错。
紫衣姑娘躲在沈师兄后面惊魂未定，道：“这小鸟真可恶！”说着瞧一瞧旁边的孙悟空，道：“猴儿也真是的，还在一边撺掇，枉费我待你一片真心。”
我默默走到孙悟空旁边蹲下来，喵的叫了一声。
孙悟空打量着那沈师兄，没作声。
沈师兄笑道：“阿宁，这几只不能作灵兽养，你另寻别的吧。”
紫衣姑娘阿宁恋恋不舍看了孙悟空一眼，道：“好不容易碰到一只顺眼的，我不甘心。”说着往前走了两步，对孙悟空道：“猴儿，你愿不愿做我的灵兽？从此不用餐风露宿，将来还能修成正果。”
这话若是对普通的猴精说，那自然是天大的机缘，可惜，她面前是曾经大闹天宫西天取经的孙悟空，所以，说句实话，这几乎将近侮辱了。
因此，孙悟空冲着她翻了个白眼。
阿宁生气了，跺脚道：“不识抬举的野猴子！”
我又抖了一抖。
孙悟空恶狠狠冲着阿宁呲牙裂嘴一番，结果又把阿宁逗笑了：“沈师兄，这猴儿太可爱了，咱们后山那么多猴子，没一只这样精灵的。”
孙悟空泄气地陪我一起蹲下来。
沈师兄催促道：“阿宁，别贪玩了，回去晚了要挨骂。”
阿宁撒娇道：“沈师兄——好不容易出来一次，三星洞里那么无聊，人家还不想回去！”
这姑娘的声音像沾了蜜糖，嗯，我得学学，回头跟爹爹试试。
我正琢磨着她此时的声音情态动作，旁边的孙悟空蹭的跳起来，叫道：“斜月三仙洞？”
阿宁惊道：“你怎么知道我师门所在？”
旁边的沈师兄皱了皱细细的眉毛。
孙悟空整整衣衫，抱着猴拳向阿宁与沈师兄道：“不瞒二位，我们一行三个正是要去灵台方寸山斜月三仙洞拜师。”
我瞅了瞅半空里正扑腾的小黄鸟，央求沈师兄道：“你放了我鸟爷爷吧，他不会再跑到你师妹头上方便了。”
沈师兄看看我，又皱一皱眉头：“你原身是什么水类？”
我老实回答：“龙。”
沈师兄一愣，阿宁也是一愣。
“龙？”师兄妹二人齐齐发问，炯炯有神看着我。
介于我实际上更接近于虫的形貌，我胆寒了一下，怯怯点点头。
可是，我真的是龙嘛！
沈师兄道：“原来是龙，怪不得我分辨不出，你是什么龙？”
我瑟缩了一下，想想父亲的龙身是青色的，那么我约莫也能长成条青龙吧，于是小声回答：“青龙。”
沈师兄笑道：“果然是法力强大的生灵！”
像爹爹那样，才算得上法力强大吧，我这个样子，呃，实在是当不起这一说。
沈师兄对孙悟空道：“实不相瞒，我师门从不收精怪为徒，你们……”
孙悟空道：“凡事都有头一遭，我们是诚心向道，还请——师兄带我们回去，感激不尽。”
沈师兄道：“我实话说吧，先前也有相似情景，最终被收为灵兽，你们心里要有准备。”
我跟孙悟空猫眼猴眼两厢对望，孙悟空道：“一切皆是缘法，听凭造化吧。”
唔，猴子为了再见到师父，真是豁出去了，我舔舔猴爪，叫了一声，猴子摸摸我脑袋。
沈师兄与阿宁商量了几句，同意带我们回去，阿宁还对孙悟空道：“师父若不收你，你给我做灵兽好不好，我一样带你修行，我学什么就教你什么。”
孙悟空没搭腔。
沈师兄看了我一眼，弹指把已经无力折腾的小黄鸟放了出来，小黄鸟吧嗒掉下，我慌忙扑起来把他叼在嘴里。
小黄鸟模糊不清地嘟囔：“此仇不报我枉为鸟！”
一路走去，渐渐进入深山，幽鸟啼声近，源泉响溜清，孙悟空上蹿下跳，手舞足蹈，欢喜非常。
阿宁看着猴子，也欢喜非常，不住念叨：“猴儿猴儿，做我的灵兽好不好嘛，你就从了我吧！”
我四只猫腿一软，撞到了前面行走的沈师兄脚上，小黄鸟正在旁边飞着，也一个哆嗦跌进草丛里。
孙悟空十分镇定地继续上蹿下跳。
沈师兄把我抱起来放进背后竹篓，然后把小黄鸟也丢进来，说：“阿宁，你说话需注意分寸，什么从不从的，没规矩。”
阿宁吐了吐舌头，咯咯笑个不住。
小黄鸟憋着笑对我道：“猴子这是平生头一次遭人调戏，哎哟，真是令人唏嘘啊！”
我一时好奇，问小黄鸟道：“鸟爷爷，你被人调戏过没有？”
小黄鸟翅膀轻轻抚过那毛茸茸的小脑袋，感慨道：“小肉丸儿，你可明白爷爷为什么从不化成人形？”
我摇摇头，问：“因为你不能？”
小黄鸟扑上来啄了我脑袋一下，叫道：“当然不是！告诉你，那是因为我人形模样实在是太过美貌，当年在如——咳咳——我外甥那儿，所有的——咳咳——人都只顾着看我不听他说话，他一妒忌，就说美色误人，不许我变成人的模样，我看他可怜巴巴的，心一软，就同意了。后来每次化成人身都惹来麻烦，我一怒，干脆再不变成人了。”
我默默点点头。
阿宁在旁边听到我们讲话，笑得前仰后合，道：“沈师兄，你看这只小鸟，把牛吹得满天飞。”
小黄鸟扑扑翅膀，哼了一声：“没见识的小姑娘！”然后钻到我肚子底下找了个柔软地方，睡觉去了。
过了片刻，沈师兄反手拍了拍我，问道：“若是师父不肯收你们，你可愿做我的灵兽，青龙？”
我为那“青龙”二字打了个哆嗦，喵的叫了一声。
孙悟空在旁边笑道：“愿的愿的，只要能留在祖师座下，怎么都成！”
沈师兄道：“放心吧，我一定会好好教你的，青龙。”
孙悟空嘻嘻笑道：“嗯，青龙她一定会乖乖学的，是不是，小——青龙？”
我无力地趴在一堆货物上，摇着尾巴。
青龙，青龙，但愿待会儿他们见到我真正模样时，不要叫我青虫才好。
作者有话说
第28章 我是青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