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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9、过渡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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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说秦五爷对傅文佩的表现有了一丝失望,但好歹是血浓于水的亲姐弟,终究还是把那点失望放在了最深处,专心致志为自己这个苦命的姐姐筹谋起来。刚得到她们母女消息的时候,秦五爷还担心的是依萍,一个女孩子从天堂掉到地狱,父亲昏庸姨娘恶毒那些姐姐妹妹没一个省油的灯,那边是富丽堂皇的曾经的家,这边是穷困潦倒的现在,这样挣扎就算是不心理扭曲也会是孤僻刻薄,没想到却是如此可爱的一个女孩,虽然恨虽然不甘但更知道自己要什么,该回手的时候毫不手软,该不在乎的时候毫不在乎,一心只为着幸福生活努力,从不被这纷纷扰扰迷了本心,秦五爷想着就扬起一抹笑,但随即想起自家姐姐,却只能深深叹了一口气,人都说为女则弱为母则强,怎么她们这一对却是倒过来。想着自家姐姐哭哭啼啼地就想回去陆家做小妾秦五爷跟吞了只苍蝇一样难受,手指掐着桌角渐渐泛白,一定得想个法子,他姐姐想自己作践自己,也得看看自己这个当弟弟的同不同意!
傅文佩自从和依萍被秦五爷和芝兰好说歹说留下来后,就日日如同新嫁娘一般盼着什么时候能在弟弟的带领下回陆家,只是一日又一日过去,渐渐灰暗了眼眸,她的弟弟根本没有一丝动作,反而经常唆使着她去参加这个聚会那个沙龙,她根本就是跟那里格格不入的,什么新女性,新女性就能不遵从老祖宗传下来的规矩了吗,她那个弟媳更是奇怪,居然还要带她做脸做头发更离谱的居然兴致来了还要教自己唱戏,她忙不迭地就逃回来了,从此以后再也没有出去过,就是谁说也没用,想她傅家书香门第,她傅文佩自然当从一而终。傅文佩就是再蠢也明白了,她家弟弟根本就准备送她和依萍回陆家,而且如今弟弟大了本事了,傅文佩并不十分敢跟他催促,但实在忍不住了一次就大着胆子提了一回,她弟弟的脸当场就黑了下来,表情极其可怕,她再也不敢说了,但也明白了果然是什么人都指望不上,她和依萍的美梦又一次成了泡影,伤心了几日,又想找依萍安慰安慰,但她却发现依萍明显过得很快活,跟着她那个舅母日日出门宛若姐妹,于是悲上加悲,依萍怎么不知道谁为她好呢!一个女孩子若是没有父亲的庇护该是多么可悲,她就是没有父亲才……不不不,振华对她很好很好,这是一场梦幻般的初遇,只是若是父母尚在也许她不用进门得那么狼狈。芝兰给她安排的房间虽然富丽堂皇巧夺天工,傅文佩却已无心再看,她受了那么一次打击后开始琢磨着怎么跟自家弟弟开口让她和依萍先回家,那里毕竟是离振华最近的地方啊。还有,对了,她险些忘了,这几日事那么多,可云的药钱都还没给李副官送去呢,李副官他们一家可怎么好,可怜的可云又要受折腾了!傅文佩猛地站起,握了握拳,往秦五爷的书房去了,也许可以跟文瑾开开口,要是能治好可云就是老天开眼啦。
“好漂亮的戏服啊!!”比起傅文佩的哀哀凄凄,依萍这些天明显是乐不思蜀了,跟着芝兰简直是上蹿下跳,在现代依萍闲暇时间跟现下的年轻人都不同,她喜欢听越剧,先前为了生存只能把这兴趣压抑在心底,如今终于可以毫无顾忌地喷涌而出了。
芝兰在一旁微笑,她本来还担心依萍到底是大家小姐出身,还受到那个恶毒戏子的欺压,就算答应来帮忙也不过是面儿情,心底里到底会有些抵触,没想到却是如此,芝兰真正从心底绽放出一个笑容,不管在别人眼里是什么,她是真心地热爱这小小舞台,真好,文瑾那么支持她,真好,依萍居然那么喜欢,暖暖的阳光倾泻下来在芝兰身上镀上一层金光,美人如画。
“一年三百六十天,风刀霜剑严相逼!”这时一声轻吟从依萍的嘴里发出,惊醒了芝兰,只见依萍披着戏服正在哪兴致勃勃地开嗓。
当然芝兰惊讶地不是这个,而是依萍唱的曲和词,她不愧是其中的顶尖人物,听出了其中的意义,双眼闪亮得依萍害怕得立刻住了嘴。
“依萍,这是什么?”芝兰如饿狼般扑了过来。
现在依萍简直想抽自己一巴掌,什么时候也跟傅文佩似的脑残了,这越剧红楼梦现在可没有,以前找过这方面的资料,越剧红楼梦是在三十年代末四十年代初形成的,现在才1935年,而这里还是奶奶的架空时代,谁知是怎样一个异变,可是芝兰如狼似虎的眼神让依萍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
但最终依萍还是没拼得过芝兰,到底还是干巴巴地回了句红楼梦葬花。芝兰跟着秦五爷早已认全了字,为了演好角色,那些个古典小说那些个古代资料都研究过,红楼梦自然耳熟能详,原先没想到也就罢了,被依萍这么一提,悲金悼玉的红楼梦可不是和吴侬软语般的红楼梦是才子佳人般的相会,登时眼睛一亮,看着依萍的眼光更加热切。
“舅妈,我真只是随便哼哼!”依萍越退越下,最后还是屈服在芝兰的如簧巧舌和炙热的眼神中,答应把“自己偶然想到”的红楼梦哼给戏班里的琴师听,因为依萍她根本就不识谱,那些喜欢唱段的哼唱全凭着记忆,对这一点芝兰很愕然,这算另类天才吗?!
看来光指望依萍的偶尔灵光一闪是不行的,入了迷的芝兰就决定召集所有的姐妹还有那些编剧琴师进行一次越剧界的大改革,将红楼梦创造出来。
看着兴致勃勃计划着的芝兰,依萍有些感慨,妈妈说得很对,女人决不能没有了自我,像傅文佩菟丝花一般地缠着男人,你自己绝得不了好,看看傅文佩再看看芝兰,果真是天差地别。
“对了,舅妈,把红楼梦创作出来后,可不可以弄几场义演啊。”依萍想了想建议道,“可以将演出收入捐给全国各地的抗日组织。”这几日与秦五爷的谈话中,却从中看出了秦五爷的拳拳爱国心,也触动了依萍的心,想着自己的祖国马上就要遭受一场前所未有的磨难,虽然自己真的没有那个力量阻止,但也总要尽自己所能地去帮忙自己的祖国,没了陆家和生存的这两座大山压着依萍终于恢复了正常。
“义演啊?”芝兰抬起头若有所思。
“舅妈?”依萍有些忐忑。
“人人常说商女不知亡国恨隔江犹唱后庭花,其实唱□□花的商女怎不知亡国恨了,总比那些道貌岸然的强吧,这事我可以代我所有的姐妹们应了。”芝兰有些恍惚,最后淡然一笑。
依萍顿时肃然起敬,对所有的在十里红场上挣扎但还是保持着自己的良知和尊严的女子。
“这件事你告诉你的上级,我应了。”在书房里秦五爷对着对面不卑不吭的青年微微一点头。
“那么多谢了。”那青年微微一笑,“组织不会忘记那些为革命做出贡献的人的。”
“别给我来这套,我秦五爷从来不信什么主义,我只信我自己,我只是看不过日本人嚣张,敬你们是条对付日本人的汉子!”秦五爷却不领情,撇过头冷冷一哼。
那青年意料之中,仍是一笑,然后有礼地告辞,只是打开门之际正好撞上了前来敲门的傅文佩,都不由自地愣住了。
虽然好多年不见,但似乎就是她(他)吧!但只是一错身的时间,谁也没办法求证,傅文佩是不敢,而那青年却是确定以后的不想。
心里那点不甘那点怨恨却被挑起了,也许该回去看看了,组织的任务已经完成了。青年一挑眉,与陆振华的习惯性动作是那么相似。
见着了弟弟的傅文佩也顾不得刚才一闪而过的熟悉,忙把自己和依萍迫切想要回家的心愿和理由告诉了他,秦五爷彼时正在为刚才青年带来的日本人在东北的猖狂而怒火万丈,又一听傅文佩这请求,登时这火再也压不住,她的脑子真没被姓陆的打坏过吗!自己姐姐又不能打不能骂,提起拐杖一棍子扫落了书桌上的台灯,清脆的响声格外骇人。傅文佩不敢说话了,缩在角落,熟悉的场景熟悉的怒火她的记忆回到了那一年,那一年雪琴陷害了她,那一年振华对她发了从来没有发过的怒火,那一年她和依萍被赶出了了家,从此以后幸福生活终结,傅文佩登时泪如雨下,双手环胸顿了下来嘤嘤哭泣。
秦五爷也愣住了,他几乎有些不信自己会对亲姐姐发这样大的火,嘴唇动了几下想要说些什么却什么也说不出来,一道裂痕在白瓷般的亲情中悄悄生根发芽。
“发生什么事了?”芝兰和依萍在听到这大动静后忙忙急急推门而入,毕竟刚有人看见是傅文佩进了书房,一看眼前的情景却都愣住了,一时不知该如何是好。
依萍想了想,终于还是叹了口气,上前去扶傅文佩,芝兰感激地看了一眼,忙奔到秦五爷身边柔声问候。傅文佩一见依萍如同见到了救星,拉着依萍不放,然后扑进她的怀里放声大哭,依萍僵硬着身子却只能忍受了。秦五爷和芝兰复杂无比地看着傅文佩。
此时尔豪却立在秦五爷大宅的不远处叹息,自从依萍跟着秦五爷去做客后,他已经整整五天没有看见她了,他们从小到大从来没有分离过,这般分离让尔豪的心一下子空虚起来,他自己也说不出是什么味道,隐隐的想法却被理智死死压住了,装作自己一无所知,装作大家只是纯洁的兄妹之情。可是秦五爷的家不能硬闯,而他似乎也被列为了拒绝往来户,只能等着依萍出来了,尔豪再次叹息,从来没有发现离开你我是那么的难受,即使看着陆家的账目掌握着陆家的财权即使通过连载打入了文人的圈子即使利用陆家的财产做成了几笔小买卖也弥补不了,他一定要见到依萍!就是每天到这里等着,就是跟秦五爷作对。
看看天色不早,陆家还有事没完呢,尔豪落寞地再看那座大宅子一眼,他甚至不知道依萍在哪一间,这丫头不会乐不思蜀把他给忘了吧,看见到她不打她屁股!
回身的瞬间却跟从秦五爷家中走出的青年擦肩而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