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24、古老神话 ...
-
很久很久以前——人们总是喜欢这样说。
很久很久以前,那时候山洞里还没有夏威夷和布达拉宫。
一个身负六界最强火系灵力的女郎,在一次神与神的战争里,耗尽自己所有的灵能,换来了己方的胜利。
这场战役后来被人记载在《山海经》里,只有短短数行字:
有人衣青衣,名曰黄帝女魃。蚩尤作兵伐黄帝,黄帝乃令应龙攻之冀州之野。应龙畜水。蚩尤请风伯雨师,纵大风雨。黄帝乃下天女曰魃,雨止,遂杀蚩尤。魃不得复上,所居不雨。叔均言之帝,后置之赤水之北。叔均乃为田祖。魃时亡之,所欲逐之者,令曰:“神北行!”
没有人关心那个灵力近乎枯竭的女子后来怎么样。
也许她也有喜欢的人,也许她原来打算战争结束后就披上嫁衣。
但一切都在刹那成为遥不可及。
失去近九成的灵能,剩余的灵力已不足以阻止火属性的身体向外界散发炎气。她经过的地方,长河枯涸,旱地千里。
族里派来说客,婉转地表示希望她搬到没有人烟的地方去,说这样下去会引起民愤云云。
其实不用他们来说,她已准备离开。事实上,如果不是那该死的上古遗族的躯体,她本来想一死了之的。
可惜连这个权利都被剥夺。杀害上古遗族是六界不赦的大罪——除了在战场上。而她已经没有自行了断的能力。
所以她只能继续活着,作为那场战争为数不多的幸存者。
远远看着世事变幻,沧海桑田。等待漫长的生命之火自然熄灭的那一天。
这滋味几乎叫人发狂。
直到一百年前,天地间游离的灵力出现剧烈的变动。她依旧敏锐的灵觉可以清晰的感觉到那种连她都心惊的力量。
一共两次。第一次阴阳两界的灵力在十九年里大幅度不断下降,第二次一天之内几乎所有不见的灵力都回来了。
托这次异动的福,她本身的灵能与急剧变化的天地灵气产生共鸣,大大缩短了她忍受痛苦的时间。
一百年。只要再忍耐一百年。
然后就是永远的解脱。
应龙是一个意外。同样的情况,她是被放逐,而他却是自愿离开。
他本来可以回去的。他和她不一样,她只是黄帝名义上的女儿,而他却是他的私生子,这在部族里是公开的秘密。他为什么不回去?为什么留在对他们这样的人来讲一无是处的人界?
她不明白。也不想明白。
出于一种很微妙的心理,她其实希望他留下来。
或许是嫉妒,或许是……
孤独。
“天睐其实一直很孤独。”男人的玄衣在晚风中猎猎,“虽然她一直装作对一切都无所谓,可我知道她还是在意的。部族对她的抛弃让她耿耿于怀。”
这么多年他陪在她身边,就是希望能让她忘记过去的事,可惜直到现在也没有成功。
“我要你出手救她。”不容辩驳的口吻。
“你好像搞错了吧?”葛怀琚懒懒地掏了掏耳朵,“现在有求于人的可是你,连个‘请’字都不会说吗?”
“……‘请’。”
“请谁?”
“……请‘你’。”
“请我干什么?”
男人握了握拳“……请你,救她。”
“不救!”
应龙差点一个三味真火喷过去!
“我,葛怀琚,从不做无利可图的事,尤其不做浪费感情的事。她既然死意已决,你又何必死拽着不放?防得了初一防得了十五?”
“我不会让她死的,不论如何!”
那样坚定有力的语气,仿佛连每一个停顿都带着钢铁般的决心,叫葛怀琚也不由得微微动容。
少顷。
“好吧,”红衣少年叹了口气,似乎有些无奈,“我会帮你。”
“什么条件。”
“聪明!”他半真半假的一赞,“我要你看看那个女孩未来十年内的命势走向。”
应龙一愣:“你要问这个?我以为你一定会要我帮你恢复你体内失衡的水元素。”
“切,这种小事,还用你来?”他不屑地虚了一声。
是小事吗?应龙沉默。
元素失衡,放到一般人身上早就因为五行之气紊乱而爆体身亡了,而他之所以能到现在还若无其事的到处乱窜,是因为他本体是明火石,体内有最纯粹的火元素,可以替代水元素暂时维持气息的正常运转。可是这种平衡是维持不了多久的。
是以元素失衡为代价,换得快速炼成人形吗?
究竟是什么,竟值得你这样做?
结界里头。
“诶,你说他们在聊什么?”无聊到开始数蚂蚁的某烟,懒懒的问道。
“这个……不好猜。”
“我当然知道不好猜,好猜还问你做什么……”
唉,蚂蚁搬家,看来要下雨了,也不知道能不能在下雨之前赶到临江仙……
玉沉烟忿忿:“早知道就不跟着他了,我想去的地方还有很多呢,随便哪个都比在这看蚂蚁打架强。”
萧子逸望着蹲在地上碎碎念的紫衣少女,融融笑意在他唇边轻轻漾开。
结界外。
“其它的你不用管,只要按我说的做就行了。”红衣少年无意再在自己身上的问题纠缠,“让你看你看就好了。快点!”
应龙没计较他恶劣的语气,从空间鼎中拿出一面青铜古鉴,左手往镜面一拂,蒙蒙碧光自镜中透出。
“姓名,生辰八字。”
“玉沉烟,辛未年巳月癸辰日酉时一刻。”
连续不断的隐语自应龙的口中喃喃而出,随着时间的流逝,铜镜的青光变得愈来愈强烈,最后甚至到了灼眼的程度!
但镜子的主人却完全不为那道强光所阻,径直往镜内窥去。瞧了许久,讶异出声:“……奇怪。”他眼神古怪地望向身旁的少年,“你给的生辰八字是错的吧?”
葛怀琚一愣,随即很肯定地说:“没错。”
“绝对是错了,”对方的态度也很坚持,“百年中六界之内只有一个叫玉沉烟的人,而这个玉沉烟的命星在两年前就陨落了。”
……
“……你说什么?”
“我说如果不是你给错了时间,那就是那边那个女子根本就不是玉沉烟!”冰冷的声音没有丝毫迟疑,“玉沉烟这个人已经死了两年了。”
“……”
桫椤的树叶在寂静的夜里簌簌作响。
“不过有一点很奇怪,”男人的话语中有着不解,“她的命星虽然陨落了,但星之轨却没有随之消失,而且……”惊讶地顿了顿,“……另一颗命星?!”
葛怀琚瞪大了眼睛。
应龙的眼神是少有的惊愕,他催动咒语,同时手上施术,希望看的更详细些。
然后,异变突生——
喀!!——整面古鉴陡然从中间裂开!
结界内。
“受不了了!再数五百下要是他们还没讲完,我就自己打破这个臭结界出去!”濒临抓狂的某人。
“应该很快了,再等等吧。”
“真是的,哪来那么多废话要聊啊。也不考虑一下等的人的心情!”
“也许真的是有什么重要的事呢?”
“哼……”
“怎么回事?!”葛怀琚疾声道。
“强行窥探天命,超过灵鉴能力范围,自毁了。”
两人无言地看着裂成两半的铜镜,一筹莫展。
半晌,应龙淡淡开口:“你要测算的那个人命格诡异非常,我运用魁鉴数千年,从未见过双星合用一个轨道这样的情况。”
其实他这话还有所保留。事实上,他刚才看到的是——三星同轨!
在魁鉴破碎前一瞬,他在镜中清楚地看见原本毫无交集的三颗命星,将在过去两年到未来一年内,星轨彻底地重合!
星与星的相撞,通常只有一个下场:尽皆归于虚无。
然而,那个叫玉沉烟的人的命星却不是简单的陨落,从种种迹象看来,那应该是双星间的……
——融合!
为什么会这样?怎么可能这样?
双星融合。三星同轨。
完全没法解释。惟一的解释就是他刚才眼花看错了。
……
……只可能是这样。
“你打算怎么办?”灵鉴已毁,凭他的修为也不可能比顶级法器卜算得更加精确。
葛怀琚似乎还在震惊里,好久才回过神来,奇异地笑了一笑:“那么,你刚刚有没有看到后来出现的那颗命星未来如何?”
应龙摇摇头:“还没看仔细,魁鉴就自毁了。”
“这样啊……”少年微微一叹,“算了,大约是天意如此。”
他摆了摆手,转身准备离开。
应龙一直沉默,却在他走出六七步后说了一句——
“对不起。”
如果不是三年前我把你的本体明火石从太息山带走,你也不必为了快速拥有人身而使用那种化形大法,埋下元素失衡的祸根。
“真的不用我帮忙么?”男人问。
虽然会折损一些修为,但这本来就是他的过错,他理应承担。
红衣少年的脚步微微一顿,然后继续。
“不必。就当是赔你的灵鉴了。”他说。
其实元素失衡这件事不能全怪应龙。要不是那天他正好神游海上,也不会这样轻易地让人将自己的本体拿了去。
更何况,他其实蛮喜欢那种没有本体束缚的感觉。只是因为那件事的发生……
终究还是决定要化成人形入世一遭。
所以,怪不得别人。
夜晚。
玉沉烟百般无聊地把玩着若耶剑。
结果,虽然那两个家伙在五百声之内出来了,可是她还是没吃成晚饭。因为他们紧接着又回到了应龙的宫殿里。
然后她和子逸分别被丢到一个小房间,而葛怀琚那厮则声称自己有大事要做,和应龙双双开溜。
真是不像话,连茶水都没有一杯,就这样任客人自生自灭!
唉,她就是太有集体意识,当时应该坚持回临江仙去的,他想去哪里让他自己去好了。
推开窗子,看皎白的月光照进来,感觉心情忽然好起来。
哎,就当是游了一回故宫,而门票就是晚饭吧。
赏了一阵月色,感觉困意汹涌,玉沉烟回身准备上床睡觉。
闭上眼睛就要沉沉睡去,半睡半醒之间却隐约觉得有什么不对。
影子……好像所有的东西都没有影子……那样明亮的月光……
……
她终于陷入昏沉的梦乡。
“行了。”葛怀琚甩了甩发酸的双手,“接下来只要三个月内都别妄动灵力,老老实实在她自己地盘上调养,再活个千八百年绝对不成问题。”
“谢谢。”
“不客气,我也不是白做好人。不过你居然能说动她同意续命,倒真是大出乎我意料之外。”
应龙不自然地笑了笑:“要是我劝不动呢?你打算怎么做?”
“很简单。”他笑得很狡黠,“合你我之力,直接打晕了动工。”
“……”
“不然你还能想到更好的办法?”
“……唔,我很庆幸不必走到那一步。”
“所以说嘛!得了,我走了。”
“后会有期。”
“别,还是后会无期吧,估计玉沉烟今天都想劈我几回了。”
“呵呵……”
应龙看着少年远去的身影,苦笑一声。
其实,天睐始终未曾答应让他们替她续命。
于是最后,他无奈地选择了将她打晕,然后叫守在门外的葛怀琚进来施术。
他并不愿意用这样激烈的手段的,但除此之外,他已无计可施。
应龙站在原地出了会儿神,才转身离开。
火池。
“感觉如何?好些了么?”应龙轻声问道。
“这三个月里我会帮你控制外泄的炎气,你只要安心融合新进入体内的火能就好了。”
火池中的女子一径沉默。
男人在池边站了很久,最后似是再找不到可以说的话,转身准备离开。
“……为什么那么做?”女子似冰泉般清冷的声音。
他的身形顿住。
“你知道我等这一天等了多久吗?为什么不让我就这样死去?”愈来愈冰冷的语气。
这次是他长久的沉默。
“说到底,你究竟凭什么替我做出决定?”她冷冷一笑,“难道是作为多年邻居的好意?”
红莲之火在池中静静燃烧,绽放出无数的花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