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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第二十六章 ...

  •   白衣身影飞速穿过朱红门槛飞身扑向葛书承。秦落衣倏地睁大眼睛,哑然地看着白影转瞬消失,摸不着一丝痕迹。

      是幻觉吗?竟然是幻觉。秦落衣任由脑袋垂下,昏昏沉沉地闭上眼:是幻觉就好。皇上派出修罗少卿百般折磨,又故意借宴会的机会定下莫须有的罪名,还好心将牢狱设在太极宫甘露殿里,分明是为了引澹台音之来救自己。皇上吃定你我是莫逆之交,我能为了你不惜一死,便认定你也会为我舍生取义。变着法子探音之的底线就是为了激怒他,引他冲动之下来救秦落衣。

      驻守封地的藩王私自勾结帝都朝臣罪责可至削藩斩首。不动一兵一卒就能扣下澹台音之的一条命。皇上心里的算盘自然是打得劈啪作响。

      葛书承手起鞭落,秦落衣不过一声闷哼。鸢尾红衣女子封的几处大穴起了作用,身上的疼减轻了不少。

      “慢。”殿外有人背手冷哼。葛书承听声音就恍然,急忙跪倒在地上叩首道:“臣不知陛下驾到——”

      “下去吧。”皇上摆摆手,揉着鬓角在榻上坐下,眼睛却一直盯着奄奄一息的秦落衣。葛书承透亮的眼睛斜了斜铁钎上的人,战战兢兢地退了出去。

      秦落衣睁开眼,只见粘连着血渍的长发在眼前摇晃,透过发丝间的缝隙隐隐见到一角白衣。是音之来了吗?秦大人断断续续地想着,又见白衣渐近了,一双乌皮靴子停在眼前。拼尽最后的挣扎叫神智从云雾里苏醒,涣散的眼眸一点点移上那人的脸,而身子猛地一震,喉头一阵腥甜。

      血丝自唇齿中涌出,嘴唇上突然被覆上了什么。血水吐在那人地上的白色衣袖上,赫然一片扎眼的红色。秦落衣懒懒地再看,竟然是皇上。

      “落衣,葛书承昨晚去澹台音之住处问安,说是自己在甘露殿审问你,恐叫声太大惊了他特地去道个歉。”哪里是去问安,摆明生怕澹台音之耳朵不够尖听不到秦落衣惨叫。

      “澹台音之面上毫无表情,只说既然是要谋害朕的要犯,他做臣子的自然不在乎受那么一点委屈。惊扰实在谈不上。”手掌按在铁钎之上,皇上又道,“你为他九死一生,他却只为敦煌。所谓莫逆不堪一击!”

      “陛下高看我们了。”澹台音之站在流苏灯下,挥剑而笑。脚踏足点,大氅掠过,敦煌城主已站定在皇上面前,“陛下既然连落衣也能下得了狠手,不惜用一切代价也要引臣步入甘露殿。既然陛下盛情,臣不敢不从君主之意。”

      “音之,好久不见。”天子敛目。

      “陛下,用谭烟牵制落衣,用落衣牵制我,用我得到敦煌。谁说当今天子仅仅是知人善用?”澹台音之走到秦落衣面前,低声道,“落衣,我来了。”

      秦落衣仰起头,摇了摇:“音之,中计了,陛下要的不是敦煌,是你的命。”

      音之浅笑,将手中长剑抛出道:“澹台音之死不足惜,你要杀便杀,不知皇上是不是有这样的本事?”

      “澹台音之在江湖上是何等的名声,朕也有所耳闻。朕派出的十人精英在你面前不堪一击,虽说是试探也叫人大为寒心。音之你为敦煌而生,为敦煌而死,自小到大心里只有祖训,坚守敦煌不让我李氏王朝染指半分。你接手敦煌几年,不但城池昌盛,各国商贸更是盛况空前。这一些,朕决不能视若无睹!你越是如此强大,越是如此万人称颂,朕越是不可能对你视而不见。斩尽澹台一族,是朕的父皇驾崩前的遗旨。”

      两个男人针锋相对,澹台音之身量略高脸上难得露出一丝笑意,而皇上正身而坐,目光中皆是肃杀之气。这一对人生来便是对手,陛下手中掌龙脉玉玺,却终是觊觎音之固守一方的潇洒;而音之自戈壁绝境而生,生来便是为了固守敦煌,遥望帝都三千里。

      音之半跪在地上,将剑一横,双手奉上道:“陛下,当年澹台一族本是李姓后人,高祖登位之后,唯恐当年的贞王功高震主一味排挤打压。贞王为朝堂安定自请封地而去,并在高祖面前立誓斩断血脉之情,改姓澹台不争朝中之位。之中所为皆是为了保我一族人性命。如今,过了三代,澹台两字依旧是皇族的眼中钉。我澹台音之坐强敦煌不是为了蛰伏而待伺机反扑长安,而是唯恐被帝都所吞。”一字一句,字字铮然。

      鹞鹰落在青瓦上咕咕地叫着,甘露殿里鸦雀无声,似乎所有人的呼吸也止在了这一刻。

      皇上按了按鬓角,还记得及冠那年,老城主带着年幼的澹台音之入帝都奉献贺礼。盛典那日百尺高台,当今天子意气奋发。扬袖仗剑也称得上清朗不凡。朝中大臣无不作揖拱背称赞有加。而那一双双沁着恐惧和虚伪的眼睛里,皇上赫然发现了一双冰凉的眸子。深似寒潭的眼眸里没有惊艳于帝都盛世。略显暗淡的眼神投向高台上的太子,就太子握着剑柄退了半步。

      太子扯了扯父皇的衣袖问道:“那人是谁?”

      “孩儿,你要时刻记得他便是澹台音之!”老皇帝敛眉,“澹台一族注定是我们的死敌。”

      自此,皇上就许下重誓,此生绝不会在那个人面前再退半步。

      皇上起身,在殿中来回踱步。

      “皇上,臣愿一命换一命。落衣体弱,自气息来看若不及时医治即便是地精吊命也绝对撑不过正午!”

      脚步止住,皇上愕然回头,冷声道:“澹台音之,你心里的筹谋绝不在秦落衣之下。陷入僵局,唯恐朕一味拖延。你知道朕绝不会让秦落衣死,以此来打破僵局。而你心里更清楚,鹞鹰报信一事泄露之后,朕必定将秦落衣与你视若仇敌。而秦落衣一心保你,必定极力劝朕,将攻打敦煌的利弊一一历数。朕没有直接扣你,就表明敦煌一事搁置。你的确很会卖乖,却也小看了朕的心思。”

      音之不语,低下头微微一笑:九五之尊,识破半点计谋就沾沾自喜。在他的面前的澹台音之必定是强大的,一味示弱只会适得其反,若是强来则落下话柄。只能步步为营,设下陷阱请君入瓮。

      “火速召见太医。”皇上冷哼甩袖,“秦落衣便是死,朕也绝不会叫你带回敦煌!”

      太医院接到之后,派了个胡姓太医飞奔而来。胡太医双膝着地跪在甘露殿前,探头一看见皇上面色铁青正在气头上,不由将声量放低:“臣胡岁元叩见陛下。”

      “别废话,诊脉!”皇上甩袖怒声道。

      胡太医侍奉了两朝天子,察言观色之术不单单会用在医术上。方入殿来,环顾之下又是一惊。且不说往日君王宠臣秦大人肩胛打穿被钉在墙上遍体鳞伤,更叫人稀奇便是皇上同澹台音之竟然同室而居,一人站在秦落衣一边。

      胡太医卷着袖子伸手诊脉,一边滑着眼睛细想着什么。宫闱之中,见不得人的龌龊太多。正摸着脉,却听站在左侧的澹台音之低声道:“太医心神不宁莫要诊错了脉。既然是入宫多年的老太医也该知道宫人无眼的规矩。”宫人无眼,入宫之人对于上主的事情岂是单单不长眼吗?

      “回陛下,秦大人必死。”胡太医冷声跪倒在地。

      “必死?”皇上与澹台音之异口同声道。

      “铁钎与血脉已经粘连,不然早就失血而死了。另外秦大人经脉尽断,大人能活到现在皆是因为人参吊命。再则,拔铁钎是道阎王坎,大人体弱必定血涌如注,一口气接不上则——”胡太医嘴里说着,心里却也知道救秦落衣无异于从阴曹地府里抢人。

      “那好,若是秦落衣下一刻走了,你胡岁元就自我了断在朕的面前!”皇上拍案。

      举起袖子揩了揩额头的冷汗,捻着山羊胡子,胡岁元深吸一口气:“臣倒是又一计险招。请金吾卫中对周身三百四十处穴位了如指掌而指力上乘的将士过来,在我拔铁钎的时候,迅速护住期门幽门死穴,自心包经上输入一股真气护住血脉。待铁钎拔出后用五石散和着人参汤送服。”

      “有几成把握?”

      “最多两成。若出手点穴的人手慢半分,秦大人必死。若秦大人口鼻不通服不下五石散必死。若五石散太过燥热,秦大人身子受不了,也必死。臣要是看得没错,秦大人必是在葛少卿的手上伤到此番田地。想必陛下也知道修罗少卿的手段。”胡岁元心里明白这三个必死,足以叫自己命丧黄泉。

      皇上微微沉吟之际,澹台音之低声道:“陛下,臣愿助胡太阴冒险一试。”

      “不拔,必死。拔,无疑地府勾魂。胡岁元你现在将所有结果一概说出,就以为将担子一并交到了朕的肩上。”皇上冷睨,“拔,天子在此,朕就是不信不能从阎王手中要回一条命!”

      “臣不敢!”五体投地,胡岁元微微发颤。

      不肖一盏茶的时间,一应工具已置备停当。连陶带着几个宫女跪后在门外准备拔完铁钎后奉上午膳。皇上焦躁地来回踱步胡岁元指着秦落衣身上几大穴位又同澹台音之说了一遍。

      秦落衣在昏厥中醒来,见了眼前的架势也猜出是要拔铁钎了。咳嗽了两声,咽了一口腥甜。澹台音之走到与自己同进退的兄弟面前,捏了捏他的肩膀:“落衣,忍一忍,我不会叫你有事的。”绽开一个明媚的笑意。

      澹台音之笑起来的模样的确十分止痛。而在秦落衣的眼里自那年在山底分别后就再也不曾见过他笑得如此坦荡。“音之,我们彷佛回到了眠君山。”声音微弱,是用最后的力气支撑起的意志,“我想跟陛下说句话。”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26章 第二十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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