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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第十章 ...

  •   江湖江湖,一团浆糊。

      巫溯水衣袖一挥,一把软骨迷香如细雨般洒了满屋。将两人五花大绑后,不费吹灰之力扔上了马车。马车颠簸了一路,石头子打窗外飞得像离弦的箭般。可想而知,车轱辘转得有多快。

      光影透过窗棱在谭烟的脸上一阵阵地飞逝、出现。腿被废了,解愁还在发作期,然而谭门主的心情却是前所未有的好。

      “小妮子腿断了还高兴什么呢?”巫溯水打量了她半天。

      “怎能不高兴?江湖上人人都以为巫溯水是个男人,而我今儿见到了真佛。既然落在你的手里,就是还有回旋的余地。开个价吧,谁雇的你,我出双倍。”谭烟微微一笑。

      江湖上砍砍杀杀的事情太多,神医的存在就成了必然。巫溯水是神医,是江湖上屈指可数的神医。但她只救被自己下毒或者砍伤的人。她没有那么多的仇恨,所以,她的身后往往有一个肯挥金如土的雇主。巫溯水是个名声狼藉的人,下毒,威胁,解毒,然后用药叫受害者忘掉自己的相貌。手法简单,但屡试不爽。

      极端卑劣的手段,铸就了她的恶名。同时,也铸就了她的传奇。怎能有一个人连续十五年用同样的手段却从来不被人发现?巫溯水就是这样一个人,江湖三大传奇之一。所以,很多人猜测巫溯水一定是个性格极端阴郁的老头,长得一准十分不起眼。但赫然然在面前的巫溯水是个活脱脱的大美人,难怪她能易如反掌地得手,太耀眼的东西往往会叫人忘记什么是黑暗。视财如命的巫溯水身上有很多软肋,比如金钱,比如男人。

      “可惜了,我也很想拿这笔银子,但这一次没有雇主。”巫溯水轻挑了谭烟的头发,等着她惊讶的表情。

      谭烟冷哼了一声:“你我素昧平生,难不成你跟杜歌是相好,要替他报仇?”

      “马车是去溯水谷的,长途漫漫路上无趣,不如我们一人回答一个问题,秦郎要不要一起玩玩?”妖媚似的眼神斜上秦落衣,男子淡笑着摇头。

      “好。我家里门风好,知道尊老,您先请。”谭门主含笑,靠着软垫换了个舒服的姿势。

      “谭姑娘可知道自己是怎么被下的毒?”巫溯水的问题很是随意,笑起来更是叫人猜不透她的心思。

      “昨晚的莲子羹。那侍女骗我是秦落衣送来的——”谭烟看了看秦落衣,脸红了一层。

      “呦,上届英雄大会上谭门主冷绝芳华,少侠大侠个个都不入眼。这才碰到秦郎多少日子呀,就懂得女儿家的心事了?你俩是不是前世就有一段缘分呀?”巫溯水笑得花枝乱颤,末了,将头轻轻靠在秦落衣的肩上,甚是小鸟依人。

      谭烟冷颜看着道:“为什么要绑我们?”

      巫溯水一双媚眼斜上秦落衣的脸,又是一计轻笑:“秦郎怕是早就算准我要绑你们了吧。”

      “我猜到了你是冲我们来的,却没有猜到你是巫溯水,不然谭烟绝对不会废了腿。”秦落衣暗暗咬牙,直视着巫溯水道,“你是九莲座。”

      两名女子皆是一惊。四下里,三双眼睛相互对视,避开。

      马车行了许久,不知过了几个时辰,也不知踏坏了多少春草,一直轰隆隆响着的车轱辘声在耳边回旋。一路上,巫溯水拒绝回答一切问题,也禁止秦落衣和谭烟两人的任何交谈。直到他们到达溯水谷。

      溯水谷,跨谷连山,俊秀非凡。

      秦落衣原本以为九莲座必定是分散在九州各处,没想到,灵隐寺跟溯水谷也算是半个近邻,统统扎根在杭州。只不过,一个大摇大摆地在城池里接受善男信女的香火,一个韬光隐晦地窝在山坳里采药炼丹。

      巫溯水说不上是个好客之人。偌大的峡谷里只起了一栋三层的小楼,连药童带上她自己,所谓的溯水派也只有五个人。两个掳来的人被松了绑后关在了第二层的小隔间里。一个连自己叫什么名字也说不清的药童手里拿根捣药杵负责看管。

      谭烟的腿废了,手被拷上,基本上没有逃跑的希望。秦落衣一介书生,那根捣药杵就是特地为他准备的。所以,巫溯水自认为她的安排是天衣无缝,滴水不漏的。

      两人在黑兮兮的小隔间里待了半天,活像是被绑了票的人质。

      “你不会是故意引她来害我们的吧?没想到偷鸡不成蚀把米,落在她手里了。”谭烟冷哼了声,心想着秦落衣也有虎落平阳的时候。

      “音之到的太突然,不然事情不会糟糕到现在的地步。”

      “那我们现在怎么办?”

      “等。”秦落衣笑得很神秘,“我们遇见一个九莲座就死一个,好不容易遇上一个活的,自然要好好利用。”

      人长得美的确是有好处的,但要看你是落在女人还是男人的手里。

      秦落衣靠了一张脸得到了巫溯水的极端优待。一日三餐供佛似地抬到大厅里同谷主一道用饭,自然是珍馐美味不在话下。而谭烟眼巴巴地看着药童手里的白馒头,也只能暗自庆幸巫溯水至少是个老美人。不然别说吃饭,一准毁了自己的容。

      日子过得漫不经心,苦头吃得叫天不应。

      一向做事雷厉风行的巫溯水似乎在顾忌着什么迟迟不肯动手。但事情拖下去也不是办法,到了第四天的傍晚,老美人手持羽扇亲自来请秦落衣一同用饭。在谭烟嗤之以鼻的态度里,秦落衣彷佛看出了什么端倪,成与不成就在今晚。

      巫溯水是个很讲风情的女人,不然不会兴致好到夜挑十二郎君。晚饭摆在三楼的层层薄纱之后。紫金小兽炉上缭绕着袅袅青烟。沁着水泽的眉眼在秦落衣身上来回地斜,举着酒杯轻笑道:“谭烟的腿已经废了九天。还有三天,若是不赶快吃药,任谁都回天无力了。”

      “你想知道的,我都可以告诉你。”秦落衣袖手道。就知道这好色的女人绝对不会存什么好心,敢情是要在最后一刻,给秦落衣重重一击让他没有半点回旋的余地。

      “我要知道之前的三座是怎么死的?是不是真的是妖孽作祟?”巫溯水一脸正色,似是很害怕的样子。巫溯水的姓姓得好,倒是相信天地间总有些灵气或者晦气的东西。

      顾培清的案子是秦落衣一手查办的,当日他的确是查出了些蛛丝马迹,但还没有找到凶手。这一刻,他度量着巫溯水的心思又想了想谭烟的腿,决定最大限度地说真话:“不是邪火是硝粉。有人在给顾培清的衣服上下了硝粉。等到皇上驾到的时候,有人在他背后放了一阵刺痛了他。他就痛得站起来了。由于官列千牛卫中郎将,也算是侍卫,所以跪着的地方靠前就冲到了皇上面前。然后凶手又放了一针,针在快速飞行中变热,碰到硝粉就一点就着了,就演变成了所谓的妖火案。”

      “那杜歌的死呢?”

      “杜歌的死我略有耳闻。不过是死相恐怖。凶手很聪明,在妖火案之后,杀了杜歌。用了恐怖的死相,造成妖孽所为的假象。具体的,秦某人不敢多说。”秦落衣正色道。

      “简行和尚是不是你们杀的?”

      “是简行告诉我们所谓的九莲座的事情。但后来他反悔了,就要杀我们。在西湖的确打了一架,但当时谭烟受了伤,而我是绝对打不过简行的。问题很可能是在简行的船上。凶手事先在船上凿了一个洞。方丈似乎很急切在找些什么,不然不会不注意船上有鬼。”秦落衣到此句句真话。

      从巫溯水的行事方式来看,她是个爽快利落的人,做事很少迂回,就像她杀人也只用一招一样。她看着秦落衣落落大方的眼神,信了三分,接着喃喃道:“莫不是,真的是主尊要赶尽杀绝。”

      “巫谷主,简行也曾提过些九莲座的事情。似乎你们都一直认为杀人的凶手是你们的主尊。而你们的主尊不但想要杀你们还想把我和谭烟拖下水。你绑我们来的时候,就是为了用我们和你自己一起作饵,先发制人。”一路上,秦落衣很少说话,却一直在细心观察着巫溯水的一举一动。

      在路上的时候,她表现出来的轻挑里总带着一分拘束。而马车快得即便到了叫人作呕的地步,她也没有下令放慢半分。可见,她在害怕。人在害怕的时候往往会选择窝在家里。秦落衣决定抓住这一点说动巫溯水,弄清所谓九莲座和南夙门到底有什么关系。

      “巫谷主,若是相信秦某人脑子装的不是豆腐,不如把九莲座的事情告诉在下。你们的主尊很可能已经乔装进了溯水谷。与其坐以待毙,不如你我化敌为友绝地反攻。”

      巫溯水已经不再说话,手里的筷子停在手上,姣好的面容上闪过一丝求生的欲望。被主尊盯上的人必死无疑。三桩命案事发后,她跟简行抱着一样的看法,下手的人必定是主尊。或许秦落衣说得对,与其一个人应战、坐以待毙,不如联手绝地反攻。

      巫溯水咬了咬牙,下定决心,将南夙门与九莲座的事情一一说出。

      其实,主尊也是属于九莲座,是指引和保护信徒的绿度母。南夙门的教义传承的是藏传佛教,绿度母是二十一度母里的主尊。大约三十年前,为了强大南夙门的势力,谭烟的祖父是当时的门主决定在江湖里选出五百人孩子通过各种极端残忍的训练来选拔出九个孩子,安置在江湖和朝廷里,以备南夙门今后的壮大。这个计划一共花了十五年的时间。

      这些孩子根据不同的才能被分成了八组。巫溯水不知道别人是怎么脱颖而出成为荣耀的九莲座之一的。但她的确是通过了极端的训练才有了对于药理的成就。而主尊多数情况下是门主本人。十五年前,在她离开南夙门的时候服了一种叫无悔的药。这种药必须每年服一计解药。发作时,会全身松软,不服解药就必死无疑。

      每年的某一个时间,主尊会依据当年的表现考虑是不是继续用这个莲座。没用的人就得不到这一年的解药。没有人想死。所以,这些年,巫溯水尽量在江湖上做到呼风唤雨。简行和杜歌被杀,都是在无悔发作的时候。

      “我们都没有见过主尊,只知道这人的身手是上乘中的上乘。只有主尊知道其余八个莲座的真正身份。”巫溯水一再强调着这句话,说完就开始苦笑,“我一生研究了无数奇毒怪药最后竟然无法解自己身上的毒,却要受制于人。”

      “主尊就是门主的话,现在的主尊不就是谭烟?”秦落衣有些惊讶道。

      “十五年前,南夙门里有过一场纷争。现在的主尊,应该是谭烟同母异父的姐姐。这个秘密想必别的莲座是不知道的。”巫溯水微微叹气。

      “为什么?”

      “因为谭烟身上的解愁是主尊要我做出来的毒。而我冒死去打听过,喂她吃下毒药的人是她的姐姐。”

      花影春深的窗外,有人穿着红衣在花枝间低低掠过。在凉月下勾起嘴角:巫溯水,你说得太多了。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0章 第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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