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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小雅 ...

  •   出发的时候,夏翎珞见到了小雅。
      她穿着男装,玉冠束发,牵一匹白马,抚摸着马的鬃毛望着前方,一袭蓝衫,俊秀高挑,如春日绽放的一朵骄傲的蔷薇,听见慕琰霖唤她,转过身来,一双眼睛神采奕奕,面上淡定果断之色,真是董事长首席秘书的气度啊,夏翎珞暗想,见她眼睛看向慕琰霖时有一闪而过的热烈和痛楚,而望向自己时已平静无波。
      慕琰霖啊,慕琰霖,你只对一个女子永怀不忘,多少女子又在为你心伤?而自己又何其幸运,在他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如荒漠般的内心,自己可以成为一条带去生机的潺潺小溪,而自己又何其不幸,这条小溪随时可能干涸,他的心又会再次荒芜吗?夏翎珞心中思绪翻涌,一时柔情似水,一时哀伤莫名。
      这时听慕琰霖开口道:“小雅,来见过夫人。翎珞,这是我的另一个副手,司徒雅,你可以叫她小雅。”
      “司徒雅见过夫人。”微一欠身,声音不卑不亢,带着几分冷淡疏离。
      这朵蔷薇娇美的花瓣只为一人绽放,对于其他人来说,面对的就是她的刺了吧。
      “你好,司徒姑娘。”夏翎珞也淡淡颔首。对于这个默默陪在慕琰霖身边的女子,对他的爱无法表白,或是表白也不被接受,只能在为他收拾房间的时候、为他整理公文的时候,在点滴细节中倾注自己的全部感情,那门帘上的结子正是她心中的柔肠百结吧,夏翎珞知道自己是再不会吃她的醋了,倒是心生同情,但看她如此骄傲,同情也是不必要的吧,她一定心甘情愿为慕琰霖做这一切,可小雅这样亲昵的称呼终是叫不出口。
      以往巡视慕琰霖都是骑马急行,从不在路上耽搁半分,这次为夏翎珞养病就不能如此了,准备了三辆马车,慕琰霖和夏翎珞乘一辆,秦妈妈和小铃铛带着行礼坐一辆,还有一辆专门供慕琰霖路上办公所用,这次出门这么久,如有必须向他禀告的事务就会派人快马送来请他示下。每辆车除了车夫,还有两名侍从骑马相随,明朗和司徒雅并不乘车,都是骑马。司徒雅骑的那匹白马叫逐月,明朗骑一匹枣红色的马叫追风,与慕琰霖的掣电一样,都是万里挑一的神驹。
      马车车架很大,外面的样子却很普通,夏翎珞上车一看,里面与外面大相径庭,设计精巧,宽敞舒适,四壁都垫了软垫,地上一面还是长毛地毯,中间一个小几,四周好几个又软又大的靠垫,躺进去好像睡在云里。
      车身轻轻一动,出发了,夏翎珞更加惊奇地发现这马车走起来异常平稳,只有小小的震动,隔音效果也很好,不打开车窗的时候,外面的声音几乎听不见。
      “慕公子就是慕公子啊,坐的马车都跟一般马车不一样。”夏翎珞把鞋袜脱下放在车门边,到慕琰霖身边坐下。
      “怎么不穿上袜子,当心着凉。”慕琰霖看着她的脚,珠圆玉润的几个脚指头调皮地在长毛地毯里钻进钻出。
      “我喜欢这地毯,好舒服。”她露出小猫一样慵懒的笑容。
      她觉得舒服就好,这是自己专门为她定做的,为了请动那个大宁朝最著名的巧手阿呆,花了一大笔银子,明朗给银票时夸张地咝咝抽气以示心疼,现在见到她惬意的表情和眼里带着惊喜的笑意,他觉得就是再花十倍的银子也值了。
      伸手将她揽在怀中,嗅着她身上那缕似有若无的香气,“你喜欢就好。”无限宠溺,一抹悄悄掩饰的担忧,她实在太瘦弱了,明明抱在怀里,还是有种不真实的虚空,翎珞,你一定快些好起来。
      从熙州出发,先往西北方向,到边塞重镇北靖关,那里是慕家与位于大宁朝西北的几个国家生意往来的重要城市,然后再折向东,到大宁朝都城邯阳,最后到东南沿海的吴骊,那里与东召国隔海相望,一路上不仅慕家生意上最重要的几个城市都可巡视,更是可以让夏翎珞将大宁朝从西北草原到东南海岸的美景一览无余。
      每一天的行程慕琰霖都估算准确,不急不缓,晚上都能到达一个市镇歇脚,让夏翎珞洗去一天风尘,安稳睡觉。白天天气晴好时,慕琰霖常常带着夏翎珞骑着掣电徐徐而行,让太阳晒暖她的笑脸,风把她的发丝拂在自己脸上,仿佛缠绕着自己的心,密密的、紧紧的。若天色不好,或是夏翎珞体力不济,就陪她在马车里看书,两个人偶尔抬头,都能发现对方正深深凝望自己,于是总相对一笑,柔柔一吻,复又垂首读书,整个车厢里都是宁静的眷恋,心照不宣的痴迷。
      骑马赏景或是一起吃饭时,明朗总是嬉皮笑脸的样子,给夏翎珞说笑话,逗她笑,然后再嘲笑慕琰霖的无趣或小气,司徒雅也是他打趣的主要对象,但这两个人似已对他免疫,对他置若罔闻,只有夏翎珞总是被他逗得笑个不停,这好像让他受到鼓励,每次正准备再进一步施展自己魅力时,慕琰霖总是一言不发调转马头就走,或是牵着夏翎珞就离席而去,让他满腹辞章憋在当场,怄得半死。
      而司徒雅,一直都是淡淡疏远的样子,一天和自己说不上一句话,偶有公事,都是将慕琰霖请到空着的那辆车里回禀,如果夏翎珞和慕琰霖一起出现,她总是远远走到一边,但夏翎珞依旧感觉得到,她的目光总是不自觉地追随着慕琰霖,当有事商量,可以和慕琰霖独处时,她的喜悦之色甚至可以突破她镇定的外表显露出来。
      出发半月有余,路边的景色从南方的青翠秀丽逐渐变成了西北的广漠苍凉。春天,正是万物复苏的季节,草原一片枯黄之上孕育着生命的绿色,虽还那么娇嫩,但顽强执着地向上,每一天都带给夏翎珞新的惊喜,她喜欢这生机勃勃的景象。
      草原的天那样高远,草原的太阳那样豪迈,草原的云那样婀娜,草原的风那样爽朗,她更多地想呆在车外,亲近这个充满生命力的世界,但慕琰霖却越来越忙了,也许离开的时间太长,一些必须由他亲自处理的事情越来越多地由快马送来,等他作出决定又带回给执事们,他不得不更多地呆在那个“移动办公室”里。
      虽然夏翎珞很希望他能天天带着自己骑马,因为她自己不会骑马,驾驭不了英武的掣电,掣电又很骄傲,只听慕琰霖的话,她一个人时也不让她近身,但她知道他已经是尽最大的努力用最快的速度处理公务了,她不催他,也不恼她,他不在的时候,她就静静地坐在车夫旁边,让草原的风带走自己心里的千言万语,整个人仿佛和广袤的草原融为一体,车夫常常惊异于身旁明明坐着这个美丽得不似凡人的夫人,但若不转脸看她时好像根本感觉不到她的存在。
      慕琰霖不论多忙,隔一阵总要过来看看她,她若坐在外面,他都要摸摸她的手看是否凉到了,或是带上她骑着掣电奔出好远再回来,她的笑声会在风里传出好远,宛如天籁。
      夏翎珞从来没有上过那辆用来办公的马车,她从不过问慕琰霖生意上的事,就连夏家的事是怎么解决的她都不清楚细节,只是慕琰霖说了一句没事了,她就完全放心了,不多问一句。而现在,那辆车不仅是他办公的地方,直觉上,她更觉得司徒雅不会喜欢自己靠近那里。
      果真,事实证明她的直觉是正确的。这天,慕琰霖、明朗和司徒雅又在车里议事,小铃铛陪着夏翎珞在草原上散步,忽然夏翎珞发现了顽强抵抗着料峭春寒早早萌生的几朵野花,她本来不喜花的短暂脆弱,但这几朵初春就欲吐芳绽放的小花却让她欣喜不已,她让小铃铛在那里等着,以免一会儿找不到那儿了,一个人兴冲冲地几乎是小跑着奔向马车,她要告诉慕琰霖她的发现,带他来看这几朵可爱的花儿,自己任何一点的喜悦都希望能跟他分享。
      还未走近,司徒雅就下车向夏翎珞走来,拦住了她,几乎是毫不客气地说:“夫人,公子正在议事,不便打扰。”夏翎珞一下子有点懵了,因为从未有人这样对她说话,像以前忽然受到导师批评的学生一样,她不自觉地想要解释一下,“我有事要告诉他。”
      “请问夫人有何要事?”
      要事?看几朵不起眼的野花算要事吗?但一转念,夏翎珞回过神来,自己要告诉琰霖什么事,要不要紧,难道还要向她司徒雅报告不成?难道还要经她同意通传?夏翎珞有些生气了。难道她真的认定这辆马车是属于她的,是她和慕琰霖共同拥有的一方天地,不能有其他女人的涉足吗?夏翎珞本来并不计较司徒雅的冷漠甚至无礼,因为她也不过是个痴情女子,但此时,她表现出来的对慕琰霖的占有欲,哪怕只是在这辆马车上特定空间、短暂时间里占有,夏翎珞也是不能接受的。
      面上一冷,夏翎珞不再说话,也不再看司徒雅,径直走向马车。司徒雅个子比她高,身手又快,一闪身又挡在她身前,“夫人,公子正在商量重要的公事,确实不能打扰。”
      夏翎珞正欲开口,车里忽然传来慕琰霖严厉的声音,“小雅,在磨蹭什么?还不快进来商议,大执事等着回信呢。”
      司徒雅迅速转身,丢下一句:“夫人自便”,就上车了。
      夏翎珞愣了,她忘了车上隔音效果有多么好,慕琰霖根本不知道她在外面,她也不知道慕琰霖对下属要求有多高,任何时候都不能容忍他们的拖拉,严厉是对小雅的催促,她只觉得那句话是对自己说的,自己真的耽搁了他们重要的会议,一句话像一盆冷水,一下子浇灭了她高兴的劲头,只觉心里冰凉一片,郁闷难当,走回小铃铛身边,看着小花出神。
      小铃铛见她面色不好,直问怎么了,她说有些冷,让小铃铛去拿件衣服过来,支走小铃铛,她想一个人呆会儿。
      夏翎珞抱膝坐下,纤弱的手指摸了摸淡黄色的花瓣,很软,轻轻颤动,如同抚摸琰霖长长睫毛的感觉。抬头望向远方,草原的尽头是连绵的雪山,初春尚寒,冰雪未融,包裹住山峰妖娆多姿,看在她眼里,却是一片辽阔的亘古悲伤。
      慕琰霖不是她一个人的琰霖,他是慕家的少主人,背负那么多的责任,自己以为可以守护他,但仅仅就靠这一份小儿女的痴情吗?就算自己今天上车去,那是应该把他从重要的会议中拉出来看野花,还是应该坐在那里听他们说自己听不懂的话呢?即使是自己唯一可以给他安慰的这份情意,也随时可能随身体的消逝而消逝,这就是自己发誓对他的守护吗?
      无力感侵袭全身,她趴在草地上低泣,如果自己是健康的该多好,如此聪明,只要她愿意,她可以学会一切,与他并肩站在一起,协助他,扶持他,真正地守护他,而不是悲春伤秋地让他来看一些毫无意义的小花,然后被拒之于门外。
      “翎珞!翎珞!”他焦急的呼喊传来,夏翎珞趴在地上,广阔的草原上这样一个小小的身影是不容易看见的,小铃铛也忘了刚才的地方,着急得掉眼泪,小姐怎么就这么被自己弄丢了?
      夏翎珞站起来,望向他声音传来的地方,透过眼中的雾水,看着他大步朝自己奔来,阳光下他如此璀璨耀眼,转瞬自己已在他怀里,他轻轻抖着,又像个容易受伤的婴孩儿,喃喃低语:“不要吓我,好吗,翎珞?我看不到你,我以为你掉进了沼泽。我不该丢下你不管,去商量什么该死的公事,你知道找不到你我有多自责多着急吗?”
      夏翎珞不住点头,在他紧拥的怀里哽咽得话不成句:“我,我刚才想让你来看这,这几朵花的,我以为,以为你烦我去打扰你们,我觉得自己好没用,不能陪在你身边帮你……”越说越伤心,哭得淅沥哗啦。
      慕琰霖用自己白色衣衫干净的袖子为她擦去眼泪,柔声问道:“什么花?你指给我看吧?”夏翎珞指指那几朵小花,慕琰霖浅笑轻语:“花儿哪,你们何其幸运,能被我的翎珞用眼泪浇灌,将来你们一定能修炼成花神。”
      转而目光凝练,对翎珞正色说道:“翎珞,你不是其他任何人,你是唯一的、在我心里的翎珞,其他事有很多人可以为我做,他们中的任何一个我都可以舍弃,只有你,无可取代。妤儿不在了,我以为我的心将永远死去,可你出现了,让我重新活了过来,你是我最重要的人,我怎么会烦你,你怎么会没用?再也不许说这样的话了。”他如此坦率的表白,赤裸裸的真心灼烧得翎珞心下生疼,她紧紧、紧紧地使尽全力地抱着他,抱着这份她将永远珍惜的爱恋,心底是绝望的完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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