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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第五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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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曦昨晚是故意喝醉的。
有些话清醒的时候他说不出来,也不敢说,只有借着酒劲才能名正言顺地试探,才能避免尴尬。
可惜赵裕海最后都没回应他。
第二天起床后赵裕海还跟以前一样,该干嘛干嘛,忙得脚不沾地,基本没有空闲来搭理他。
陈曦为此很失落。
一整天都没精打采的。
他们如今已在砌第二层的外墙砖。
刘科和陈曦分别给后来的那两个砌砖师傅打小工,帮他们拉砖和水泥。
今天陈曦有点没在状态,以至于危险来临时他并没有第一时间反应过来。
当时唐师傅正在砌转角的墙柱子,手上拿着块红砖,准备用砖刀砍掉一半再用。
他明明是对着墙里面砍的,谁知那半块砖特别不听话,飞出去的时候砸到了墙垣,然后就打着旋儿从脚手架的空隙处掉下去了。
陈曦拉着空斗车要去装水泥,正巧路过下面。
按理说因为有脚手架的钢管所阻挡,砖头掉下来的过程有那么久,又有其他人提醒,怎么都能避开的,结果陈曦还是慢了一拍。
不幸中的万幸,砖头是擦着他的左肩飞出去的。
伤得并不严重,就擦破了点皮。
赵裕海当时正在指挥工人下水泥,听到有人大声喊陈曦的名字,转头就看到陈曦面色痛苦地捂住了自己的左肩。
他立马丢了手上的工具冲了过去。
“我看看。”赵裕海快步冲到他跟前,心如擂鼓,声音都有点发颤。
语毕也不等陈曦同意,强势地拿开他的手,掀了他的衣袖。
陈曦白皙的皮肤上有块大概乒乓球那么大面积的血痕。
赵裕海当即就毛了:“老唐你看着点啊!下面一直在过人,你是看不见还是怎么的?!”
“我看着的,刚真是没留神就……嗨……”唐师傅也有点冤枉,这会儿被一个比自己小十岁的男人吼,有点窝火,但他又确实不太占理。
因为当时他也在跟旁边的老季说话,分了神,不然不至于那么没准头。
“小陈,你怎么样了啊?”他也没多做辩解,转而去关心陈曦。
陈曦逐渐缓过劲来,见赵裕海面色阴沉,赶紧说:“东哥我没事,刚吓到了而已。”
说着他还特意举着胳膊晃了晃,安慰道:“看吧,真没事,就擦破了点皮,过两天就好了。”
“那就好。”唐师傅松了口气,抱歉地说,“对不住啊小陈,回头东哥请你吃好吃的补回来。”
“没事,我也有责任。”
大家见他确实没事,这才全都松了口气,各自继续干活去了。
赵裕海也暗自松了口气,但语气依旧不怎么好:“跟我来,带你去消个毒。”
陈曦这会儿不敢忤逆他,赶紧跟了上去。
赵裕海带他到办公室,从抽屉里翻出碘伏给他消了毒,又仔细给他涂了一层消炎抑菌的药膏。
全程面色不善。
陈曦像是感觉不到痛一样,笑盈盈地看着他给自己处理伤口,心头有窃喜。
下意识的反应骗不了人。
刚裕海哥吓得声音都劈叉了。
掀他衣袖时手都在抖。
他感觉到了。
他的过激反应就跟以前他有次骑自行车被人撞到地上时他爸看见后的反应是一样的。
裕海哥不是他爸。
他们甚至非亲非故。
就算担心出了事会赔钱,也不至于这么紧张生气吧?
裕海哥会不会也有点喜欢他呢?或者,至少自己对他来说与别人是有区别的?
不然陈曦真的理解不了赵裕海这些举动。
“还敢笑!石头砸下来了都不知道躲,傻的吗你?”赵裕海还有点心有余悸,对他说,“你坐着吧,今儿别去了,明天再说。”
“我没事,不影响的。”陈曦收敛的神色,看他还有点生气,讨好地说,“裕海哥,对不起,我知道错了,你不要生我的气好不好。”
“我没有生你的气,我是……”
赵裕海想说我是担心你,话到嘴边又及时刹了车。
“我是担心万一你出了事,我不好跟你父母交代。”
陈曦一愣,也不拆穿他的口是心非,顺着他的话说:“也是,我要出了事,小姨父肯定要讹你好大一笔,我才不要给他机会来讹你,你放心吧,不会有下次了,我保证。”
“……”
赵裕海看着他天真纯良的笑脸,心头一时有些五味杂陈。
他收好东西,嘱咐了两句,便没再管他,又出去忙了。
他前脚一走,陈曦也起了身。
再投入工作时便再也不敢大意。
只不过霉运找上他后好像并没有就此消散的打算,真的是屋漏偏逢连夜雨。
不是比喻,是真的漏雨。
寝室有12个床位,睡了11个人,陈曦那张床的梯子缺了一梯,不好踩,所以上铺一直没睡人。
于是今晚倒霉也只倒霉了他一个。
夏天是暴雨多发季,经常是白天烈日骄阳,夜里雷雨交加。
今晚就是个暴雨夜。
赵裕海租的这个集装箱有些年头了,顶上常年受风吹日晒,雨水浇打,边缘接缝处已锈迹斑斑,最近被风雨摧残得有点狠,今晚竟然漏了!而且只漏了陈曦床头那个位置。
后半夜陈曦被一个惊雷吓醒,迷迷糊糊中感觉脸上湿湿的,背上也一片冰凉。
他迷迷瞪瞪地感受了一会儿终于发现了不对劲,他的半张床都被打湿了。
“……”这可咋整?
他摸黑起床去换了件T恤,站在床边有些惆怅。
隔壁床的刘科被他吵醒,睡意朦胧地虚着眼睛瞅了瞅他,压着嗓子问:“陈曦你干嘛?睡不着吗?”
陈曦也压着声音解释:“不是,我的床顶上漏水了。”
“啊?那怎么办?”
“我不知道。”
刘科沉吟片刻,正想说:那你来我床上将就睡一晚吧,明天醒了再跟老大说。
毕竟这么大的风雨,这会儿也修不了,先睡觉要紧。
话还没出口,就听赵裕海富有磁性的嗓音在黑暗中想起:“怎么了?”
“老大,陈曦的床顶漏水了!”
“……”
赵裕海在黑暗中默然半晌,在刘科又想开口之前叫住陈曦:“陈曦你过来。”
陈曦摸着黑走到他床边。
赵裕海侧身往后退了退,后背都贴上了集装箱的墙壁才终于得以腾出一半位置来。
他对陈曦说:“上来。”
“!!!”陈曦有些受宠若惊,这是因祸得福了么?
他生怕赵裕海会反悔似的,回过神来后,立马就蹬掉鞋上了赵裕海的床。
刘科听赵裕海出言邀请了陈曦,也没多想,放下心来,半分钟后便又重新陷入了梦乡。
窗外闪电肆虐,惊雷炸响,风大雨大。
屋内赵裕海僵着身子不太敢动。
他186的个头,身材还有点壮,睡这个架子床本来腿就有些伸不直,躺平了基本也剩不了多少空余,如今再加个陈曦,完全是在强“床”所难。
“裕海哥。”
鼻息间全是赵裕海身上带着荷尔蒙的味道。
这种味道让陈曦觉得安心,他忍住想往他怀里挤的念头,明知故问道:“我是不是挤着你了?”
“没有。”赵裕海有点难受,感觉自己在自讨苦吃,闭着眼睛克制自己起歪心思,自欺欺人道,“快睡吧,很晚了。”
陈曦嘴上应着好,过了一会儿又忍不住喊他:“裕海哥……”
“你说。”
“我有点冷。”
赵裕海起身小心翼翼地去另一头把叠好的空调被抖开给他盖上。
空调被上也满满都是他的味道。
陈曦忍不住牵了被子把自己盖住。
赵裕海却不准,给他掀开了:“不要捂着头睡觉。”
“裕海哥。”
“嗯。”
“谢谢你。”
“不客气,睡吧。”
“可是我睡不着。”
“我挤着你了?还是因为这床太硬了?”他习惯了睡硬板床,但陈曦好像不太喜欢睡硬床。
“不是。”陈曦突然往他这边凑了凑,语气真挚又坦然,“我好开心啊,还有点兴奋。”
“……”赵裕海突然不知道该怎么回他。
“要是我的床每天都漏雨就好了。”陈曦似乎猜到了他不会回自己,也不气馁,又问他,“你会每天都收留我吗?”
“这个假设不成立。”赵裕海无情地打破他的美好幻想,“我明天就能修好它。”
“……”陈曦有点生气,委屈巴巴,“你就不能骗我开心一下吗?我都这么倒霉了。”
赵裕海闭着眼睛不知道在想什么,很久才说,“乖,睡吧。”
陈曦没辙了,某人不上钩,他也要脸皮。
他阖了眼帘,心头思绪万千,理不出个头来。
闪电迅疾,像要把天空都撕裂,紧接着就是暴雷炸响,犹如响在耳边。
陈曦忍不住又要往被子里缩。
赵裕海明明闭着眼睛却像能看到他一样,提醒他:“不要捂着被子睡。”
陈曦动作一僵。
过了一会赵裕海又听陈曦在喊他。
“裕海哥。”
“你说。”
“我害怕。”
陈曦睁开眼睛,眼底一片清明,他说:“你抱抱我好不好?”
他说这话时声音特别小,像在自言自语,偏偏还有雷声响起。
赵裕海没有反应。
陈曦想,裕海哥应该是没听到,所以才没有表示。
一定是这样的。
刚刚燃起的小火苗再次被浇灭,陈曦有些失落,慢吞吞翻了个身,与赵裕海隔开了一些距离。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久到陈曦以为赵裕海真的已经睡着了的时候,一条结实的手臂缓缓伸过来圈住了他的腰。
陈曦简直要欣喜若狂。
他闭着眼睛细细感受了一会儿,确认自己不是在做梦,心里瞬间放晴。
“裕海哥……”
陈曦睁开眼低头看了看腰间的手臂,忍不住又转过身来拿脸对着赵裕海,还小声喊他。
“裕海哥……”
我喜欢你,你也喜欢我好不好?
赵裕海被他喊得心慌意乱,却仍就闭着眼睛装淡定。
他轻轻拍着陈曦的后背,哄孩子一样温声对他说:“睡吧,明天还有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