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是故人来》纯净天蓝

4、四

　　四
　　钢琴很快就送到了，柳眉专程上了门。
　　“怎么柳老师你还专门家访一趟啊。”
　　“不好意思，调音师有事来不了，我又急着做您的生意，所以是来兼职调音的，您不会嫌我不专业吧。”
　　“哪能呢，我听你店里的小妹说你可是得过奖的，咱们小忆运气好，起点定得高，将来名师出高徒呀。”
　　“呵，那是很多年前的事了，您真是细心。”对于韩承宇欣赏的眼光柳眉并没有上心。
　　韩承宇看她反应平淡有点不甘心，继续描绘“你店里的小妹说起来那神情可骄傲着呢。”
　　“还不是想做您的生意！”柳眉坐下开始敲击琴键。
　　叮叮咚咚的声音引来坐在小书房写作业的韩忆，和对待韩承宇的冷漠态度相反，柳眉看见韩忆主动拉他到身边，“调好了，小忆要不要听老师弹《致爱丽丝》呀。”
　　“好的。”小忆立刻眼睛笑成了两轮弯月。
　　“小忆长得象谁呢？”柳眉笑问道，边说边拍拍身边的椅子，“别光站着，来，坐老师身边，看老师怎么弹。”
　　“我有点象妈妈，也有点象爸爸。”小忆认真在说，抬头望了下站在阳台接电话的韩承宇，眨眨眼睛。
　　“笑起和妈妈一样，你看鼻梁边都皱起来了。”柳眉笑着点了下小忆的鼻子，小家伙又有点害羞了。
　　一曲终了，小忆激动地拉着柳眉，“老师，可不可以先教会我弹这个曲子，我想送给我妈妈。”
　　“为什么呢？”
　　“我想学会了亲自弹给妈妈听。”
　　“好呀！不过这首曲子很多技术一天两天可学不来，咱们慢慢来。”说得小忆认真地点点头。
　　“你妈妈是九月份的生日吗？”
　　“是的，老师。”韩忆毕竟是小孩子，他没有多问也没多想，两只眼睛死死得盯着柳眉灵巧的手指。
　　刚刚接完电话的韩承宇转身看他们两人聊得挺欢，儿子还格格的笑着，“看时间也不早了，不如我和儿子请你吃顿饭吧，就当拜师宴。
　　“不用了，琴调好了，我也完成工作该回去了。”
　　“柳老师，你就答应吧，不然我又要吃爸爸煮的面条了，很难吃。”
　　“怎么，你妈妈不回家吗？”
　　“她最近比较忙，带毕业班嘛，要最后冲刺，在学校里吃食堂，很晚才回家。”
　　“这么辛苦，那哪能休息好呢？”
　　“谁叫她好强，就这劳碌命。”
　　“我从小最崇拜的就是老师了。现在小忆叫我柳老师让我挺自豪呢。”
　　“哈哈，早知道我大学毕业就留校当老师啦，那时候学校挽留我，是我不肯，一心想走出校园干番大事业呢。”
　　“您现在也很成功呀。”柳眉开始羡慕他身边有个苏岩。
　　“混口饭吃。柳老师就赏脸吃个便饭吧”。
　　柳眉还想推辞，话没说出口，就被韩承宇抢了先。韩承宇话风一转，“要不要看照片呀，小忆去拿照片来，我来做讲解员。”这句话激起了柳眉的兴致，她站起来跟着韩承宇打探起这个家来。
　　看得出，主人是个淡泊的人，整个屋子没有明显的艳色，以黑白为基调，让人感觉到简单却又有丝神秘。
　　柳眉将视线放到阳台上，那里倒是一片生机，阳台上摆放着不少植物，还有两只小鸟在笼里上窜下跳。
　　“怎么你们的阳台上只有绿叶植物没有花呢？”
　　“这是小忆妈妈伺弄的，她喜欢植物，可惜又不内行，于是疯长叶不开花”韩承宇将茶杯放在茶几上，将小忆取来的相册一一放在柳眉面前。
　　“这是小忆的妈妈吗？”
　　“这是我和她的第一张合照。”
　　“她怎么都不笑呢？”
　　“耍酷嘛！”冷不丁小忆这一句把两个大人都逗笑了。
　　“因为以前的事妈妈不记得了，所以她不高兴！”小忆又认真解释到。
　　“失忆？那是哪一年的事？”柳眉吃了一惊，同时又升出一丝类似希望的喜悦。
　　“认识我以前吧，她父亲只说不要在她面前提起，怕她纠缠，她这人很犟的。”
　　“嗯，如果对今后生活没影响不记得就不记得嘛！”柳眉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你看，她现在的照片笑得多灿烂。”照片中，苏岩抱着小忆歪着头笑着，那笑象阳光一样感染着看相片的每个人。
　　“小忆，你真象一位小天使，躺在妈妈的怀里。”柳眉由衷地赞叹到，目不转睛地盯着照片。可惜苏岩的相片不多，柳眉不明白那么美的一个人怎么就不爱照相，至少等老了回忆时还有个凭证在。
　　“柳老师，你看时间不早了，一起吃饭吧。”
　　“那恭敬不如从命啦。”
　　“谢谢老师，不用吃面条啦！”
　　难得见儿子在自己面前这般开怀，韩承宇乐呵呵在小忆的后脑中轻轻拍了一下。

　　苏岩的父母前年双双退休了，一开始忙着给苏岩带儿子，自从小忆上学后因为管不了他的学习，也就甩手退出带孩子的舞台，除非下雨才会呆家看电视，老俩口平时都是吃过晚饭就到附近的公园跳舞。
　　今晚苏岩正巧家访的学生家就在娘家附近，于是干脆跑回了家一趟。看下家里的灯没开就知道自己来的时间晚了，他们早出门了，于是打算将买的水果放下就走。
　　才要掏钥匙开门，就听到一位老太太大着嗓门冲她嚷开了：“你是老苏女儿吧，你爸有封信，白天家里没人我帮着收了，正好你在，我交给你吧。你等下，我回去取。”
　　“好，谢谢大妈了，我跟你去取吧。”
　　“是外国寄过来的。”老太太将信封前后看了看，象忍不得似的交给了苏岩。
　　苏岩看了看，“是美国的。”
　　“你家有美国亲戚呀？”
　　“大概是我爸的学生吧。”
　　“这人真不错，每年都寄呢，如今这世道什么都疏了，年青人就知道挣钱，什么都顾不上，这人那么远……真是不错。”老人家的唠叨不知是感叹自家孩子还是苏惜川。
　　打开门放下东西，苏岩仔细看了看信，是张圣诞卡，很娟秀的字迹，不过对于寄信的人她很陌生，这人也叫爱丽丝，和贝多芬爱的女子一个名字。
　　自出院后苏岩就住在这个城市。那时她身体不好，贫血很厉害，可是却很喜欢跑步，爬山，因此恢复也很快，紫金山是她常去的地方，只是记忆却始终没有恢复。一年后经人介绍她认识了现在的丈夫韩承宇，平淡地谈恋爱，然后结婚生子，一切都十分顺利，好象生活一点风浪都没有，好象安排好了一样。
　　母亲赵秀娥是个勤快的人，自己很长日子没来住过了，房间摆设还和以前一样，桌上一尘不染。苏岩突然想看看自己的宝贝，于是蹲下身拉开抽屉，一个小小的玻瞝瓶子出现在眼前，里面是个菱形的绿色的石头，是什么时候留下的，她不清楚，但每次见到却有如亲人的感觉。
　　苏岩小心地将这石头倒在手上，就象是泰坦尼克里的海洋之星，多么美丽晶莹。它一定也会有一段故事，只可惜遗失在记忆深处了。
　　“谁来了？”
　　“是我。”苏岩站起身，刚才想得太入神都没听见父母开门的声音，“我刚家访完，那孩子住这旁近，你们的舞技进展如何？”
　　“别谈了。你爸呀，就是人家搬手搬脚还都学不会，你瞧，我今天又被他碰青了一块。”说着就撩开裤子，“你瞧，青一大块了，这下也不知一个月好的了吗。”
　　“哎呀，我不是向你道歉了吗，当初我在公园和人家下象棋你又说我冷落你，我陪你跳舞又嫌我笨手笨脚。”
　　“你本来就是嘛，学了快三个月了，一点长进没有。”
　　“那明天我还下我的棋，你跳你的舞，行了吧。”
　　“那行呀，我跟别人跳你可不准吃醋。”
　　“你们俩个就象小孩子，妈，你就耐心点嘛，爸，你也用心点。我就不信，凭老爸堂堂一个教授会学不会那几个步子。”
　　“不学了，累死我了，还不如下下棋做做学问。”
　　“你瞧，他就这态度。”
　　“爸，您就把陪妈跳舞当做学问来对待一准行。”
　　“那能相提并论吗。”
　　“都是新东西，您不是最爱不断超越自己吗。”
　　“老都老了，还谈什么超越，能跟上步子就不错了。”
　　“天这么晚了，小忆在家想你呢，快点回家吧。”
　　“好。妈，学校给了我一个单间，以后中午我就不回去了，小忆也能多休息下。”
　　“那真好，要不要我拿点东西过去？”
　　“我都有。”
　　“也行，小忆咳好点没。以后天冷了就别跑了。要不要我去你那收拾下，承宇说你最近很忙，可得注意身体。”
　　“我自己收吧，明天下午让小忆上公园玩一下，晚上我和老韩来接他。以后除了周五下午他是没空玩了。”
　　“怎么？”
　　“我新给他报了个钢琴课，不是我强迫的，是他自己要求的。”
　　“学钢琴？他主动要求学弹琴。”老两口同时激动起来。
　　“他说喜欢，总比舞枪弄棍的好。”苏岩看着父母的异样以为他们觉得学习音乐有些女气。
　　“学点艺术好呀。”老苏觉出自己的失态忙解释着。
　　“如今的小孩子想一出是一出，谁知道他又能坚持多久。”
　　“晚上路上不安全，你快回去，要不要叫承宇路上接下。”
　　“不用了，他还哄儿子睡呢。”
　　“他还真是不错,路上小心点。”
　　外面已是秋风瑟瑟了，老两口望着苏岩的电动车消失在视野里才进屋关上门。
　　“流什么眼泪呢，这不正是老天赐给我们的一个孩子吗？”老苏拍拍赵秀娥的肩。
　　“我那是高兴嘛。”赵秀娥摸了下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