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是故人来》纯净天蓝

28、第 28 章

　　二十八
　　如果不是和姚洛晴的那一晚，苏岩是不会多想的，但现在她似乎明白点什么，也觉察出柳眉对自己的依赖，这就使她本就混乱的思绪更添一层。
　　刚才柳眉非要送她回去好不容易才劝得她放弃，从柳眉家到父母家打车要一刻钟。夏夜，虽然城市的夜空总是星光黯淡，但总能有几颗耀眼的小星坚定在自己的位置鸟瞰着地球上的喜怒哀乐。苏岩抬眼望了下天，想着地球另一面的天空，当即决定走回去，她觉得许多事情想不清楚，心结仍是待解。
　　韩承宇在家里睡了一觉才开着个车来接母子俩，却听说苏岩去看柳眉了，他心里有点不舒服，但也没办法，坐着跟两个老人聊着天等，一等到近十点才见苏岩从外面进来，头发都湿了，鬓发贴在额头。
　　“你走回来的？”
　　“嗯。”
　　“神经呀，打电话叫我接嘛，这么大热天。”
　　“还好，外面有风，本来饭后也要走走的。”
　　“来了就好，你们回去吧。”赵秀娥看苏岩的样子，自己不好多说，打算全交给韩承宇解决了。
　　叮嘱了几句，赵秀娥看着车子走远才心事重重地回屋，然后又叹上一口气。
　　“老太婆，干什么，这两天你老叹什么气嘛！”
　　“我瞒了你一件事，前几天姚洛晴来过了！”
　　“啊！”
　　“小岩没遇见，当时我说打电话叫她回，人家没让自个儿先走了。”
　　“小岩知道了？”
　　“我没告诉她，姚洛晴还留下个盒子我也没给她。”
　　“你干什么嘛，万一小岩知道了还不跟你急。”
　　“那盒子里是条玉挂坠，我拿给你看下。”
　　赵秀娥从壁柜里层拿出一个精美的包装盒，“你看。”
　　“哟，好象是翡翠吧。”苏惜川的白内瘴使他看东西只得个大致。
　　“你猜多少钱？”
　　“我哪知道！”
　　“好几千呢……”
　　“这么小一个东西？”
　　“我拿到老吴家女儿的店里去了，人家说这叫如意，至少六千。”
　　“呀，送这么大的礼，那不是行贿吗？”
　　“人家行咱家什么贿，我怕的是，她是冲着咱家小岩来的。”
　　“这事是不是得跟姚先生说下呀？”苏惜川有点慌神。
　　“怎么说？又没根椐，我担心的是咱俩小岩，你看她这两天魂不守舍的，不对劲呀。”
　　“那就是你有这事在先才疑神疑鬼的。”
　　“那小岩手上的表你怎么解释？”
　　“不是说朋友送的？”
　　“你说真是水货吗？你那眼神看得清才怪！唉……这么好一个孩子，万一知道了自己的身世，她怎么想呢？”
　　凡事不能细琢磨，跟着老伴的思路一走，苏惜川也开始叹起气来，痛苦的往事浮上心头。
　　瑞金医院血液科：
　　“谢谢啊！”苏惜川千恩万谢笑容满面地从医生办公室出来，疾步走向病房，赵秀娥正呆坐在女儿苏岩的床边，这么长时间以来老苏第一次态度轻松地拍了下赵秀娥的肩。
　　“小岩有救了，骨髓库里找到了符合她的。”
　　“真的！”赵秀娥望着熟睡中女儿惨白的脸，不由喜极而泣。
　　“医生讲只要联系到这个人就会千方百计劝她捐献骨髓。”
　　“真是老天有眼。”赵秀娥还是一个劲地流眼泪，只是这回都是饱含希望的泪水。
　　晚上，刚输了血使苏岩本无血色的脸呈现出一丝红润，她已经知道自己有希望做骨髓移植了，所以心情也很好，盘算着输一次血能顶一个月，这次回家偷偷去看下柳眉，她就要高考了，情绪稳定很重要。
　　近一个月的等待后医生告诉苏惜川，找到了那个人，“真不容易呀，这个人的资料是保密的，不过听说是为了救人，部队里才特许了，她退伍后到了云南，是个警察，可是不知为什么辞职了，最后在上海找到了人。这其中经过了军队，警队，地方，真是一波三折呀……”听得苏惜川的心也一波三折。
　　“她答应明天上午来医院抽血作配型，名字叫殷舒颜。”边说边在处方上写下这三个字。
　　苏惜川又是千恩万谢回到了病房，苏岩听了这一消息说话的声音虽然软弱却有了晴朗的感觉“也叫SUYAN，真是有缘。”
　　“是呀，同音不同字。”苏惜川将处方上的名字给苏岩看。
　　“舒颜……”苏岩微皱的眉毛舒展开，笑容涌上颜面。
　　苏惜川和赵秀娥长时间的心灵阴霾因这一舒颜而云开雾散。
　　第二天上午八点整陈杰博士就叫走了苏惜川，说殷舒颜正在采血室。老苏急忙往采血室走，远远就看见一个身形高佻清瘦的年青女子挽着手臂从采血椅上下来往对面的休息椅方向走。“小殷……”苏惜川一眼就认定是这个人，于是脱口而出，这让和他一起的陈博士有些吃惊。
　　殷舒颜转过脸寻找声音的来源，苏惜川一眼惊呆了，这分别就是女儿嘛，健康的亭亭玉立的苏岩，只不过什么时候理了个短发呢？恍神的机会，殷舒颜已经和陈博士点过头算是打招呼了。
　　“这位就是要求骨髓移植者的父亲。”陈杰向殷舒颜做着介绍。
　　“苏伯伯，你好。”明明看着是女儿却叫他伯伯，苏惜川很不习惯，精神还在恍惚中。
　　“哈哈，果然是这样的表情，小殷呀，我刚见你也是吓了一跳，你和受捐献者长得太象了。”陈博士大笑起来，然后拉拉苏惜川“这不是你女儿，是救你女儿的人呀。”苏惜川这才回过神，除了说谢谢，再吐不出别的字来。
　　“是吗？我也正想看望一下她。”
　　“不是叫你就抽一份血样就可以了，你怎么还献了血呢？”看见殷舒颜手臂上贴着个大胶布，陈博士不解地问。
　　“我听说自己的血型很稀少，就想存点在血库里。”
　　看着殷舒颜淡淡地笑着，虽未施粉黛却难掩天生丽质，陈杰的心一阵悸动，“我们三天后才能知道结果，现在你要去看下患者吗？”
　　“好。”说罢殷舒颜看了看自己的手臂，想拉下袖子。
　　“多按下，一松手就又出血的……”陈杰止住了殷舒颜的动作，然后指着她身边的位子“我们陪你坐下，刚献了多少CC，头晕吗？”一副很关切的神情。
　　“我这个人不那么好找吧！”殷舒颜微笑着将话题扯开。
　　“的确是。”陈博士年近三十还没对象，今天看到个这么养眼的美女，忍不住盘算起中午怎么也要请她吃一次饭。
　　殷舒颜来到病房又引起了不小的骚动，浓密细长的眉毛，大而明亮的眼睛，高挺的鼻梁，红润而紧绷的嘴唇，一身黑色的职业西装，让人眼里一亮的干净清爽。像貌无论正侧面都使人以为就是健康时候的苏岩，只是气质竭然不同。苏岩看到如镜中的自己一样的殷舒颜，也半天说不出话来。
　　殷舒颜则没有很大的反应，一则苏岩病中，早已在化疗药物和激素冲击性治疗的连番轰击下昔日的美丽支离破碎；二则，殷舒颜本就是表情不外露的人。
　　“娃娃长得和我这闺女象一个模子摁出来的。”赵秀娥拉着女儿的手眼睛却不停地打晾着殷舒颜。而此刻病床上的苏岩更是百般滋味齐上心头，她想着自己病前的时候，心里忍不住一阵悲哀。
　　“我应该叫你姐姐还是妹妹呢？”她盯着殷舒颜，问出这一句。
　　殷舒颜也是又惊又喜，自已是个孤儿却能遇上如此相像的另一人，不由心里生出份亲切感，“我是九月生的，二十四了。”
　　“那我叫你妹妹吧。”
　　“姐姐。”殷舒颜走到苏岩的床前任苏岩伸出满是青紫的手握着她，那手瘦弱，冰冷。殷舒颜覆上自已的另一只手，想用双手来温暖她。
　　陈杰看着这情形，偷偷拉了下苏惜川示意他出去说点事。
　　“只要有五个点符合，手术就有成功的希望，六个点最好，只是……”
　　“陈博士你照直说，我们受得住。”
　　“就是手术成功，将来的抗排斥也是一场硬仗，还有，就是过了排斥这关以后的生活也不可能回到从前，你的女儿可能会受到干燥症，色素沉着，不能劳累等等一系列影响……也就是说她不可能回到病前的工作岗位了……”
　　陈杰看了下苏惜川由轻松变严峻的脸接着说“结婚生子也会受影响……”
　　“也就是基本没有什么生活质量。”苏惜川沉默许久，很坚决地说出这样一句“只要她能活着，我们没什么别的要求。”
　　“如果能活过五年就表示手术成功了……”
　　“哪怕多活一年我们都愿意。”
　　“那好，我看这一次配型成功很有希望，如果成功的话，小殷又能签下同意书，接下去我们就要送苏岩去隔离室，要将她体内所有的血细胞都杀死，然后准备骨髓移植。”
　　“好，费用我们会尽快准备好。”
　　最终陈杰没有请到殷舒颜吃中饭，但对于她说老板急着叫她回去而不是男朋友的说法让他有了点好事多磨的自我安慰。
　　三天后结果出来，HLA配型有六个点符合，殷舒颜签下了同意书，在签字时苏惜川第一次见到姚洛晴。
　　这是个一看就知道生长地不在中国境内的女子，相当的时尚和漂亮，殷姚两个人的到来吸引了许多人的眼球，其间她一直很忙碌，不时用中英文双语交替使用接着电话，尽管如此到了要殷舒颜签字时，她毅然将电话关机然后仔细研究起需要签字的文件来，那份认真和专业以及犹豫无人可及。
　　陈杰都要有点招架不住她的问询，他在耐心已达到极限时真的想给眼前这位犀利的大美女一个百分百保证词，可是理智告诉他，医学上没有百分百的事情，最后还是殷舒颜拉着这位美女姐姐进了另一个小房间商量了一刻钟后才使签字得以顺利。
　　那一刻钟对于苏惜川来说相当受煎熬，作为无神论的党员当时他祷告了中外各路神灵。
　　签完字，殷舒颜微笑地跟苏惜川和陈杰等众人握手，姚洛晴反而是一脸煞白。苏惜川非常清晰地记得一个小片段，事后殷舒颜握着姚洛晴的手，象给她鼓励一样点了下头，然后一直就没有松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