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橘子》司契

23、告白

　　陈涧觉得心慌，一大早就醒了，可能是因为今天要高考了，心里紧张的吧。
　　吃完早饭之后，曲明光提出要送他去考场，陈涧不想高考第一天和曲明光争论什么，所以就没有拒绝他，一路上父子两个一句话都没说，到了考点之后，两个人就坐在车里。
　　陈涧不想复习，他现在莫名地很难过，很心慌，像是丢了什么一样，他反复检查要带的证件，可是一个都没有落下。
　　那为什么。
　　他会那么害怕。
　　快到进考点时，陈涧下车了，他没有和曲明光说话，曲明光率先张口打破了父子两人间的沉默。
　　“高考加油，别紧张。”
　　“嗯。”
　　陈涧没再等曲明光说什么，一个人径直走进了考点。
　　走完所有的流程后，陈涧坐在考场里，他撑着下巴看着窗外，那股不安还是萦绕在心头，他的手指不停的点动桌子，可是逐渐得，脑海里缓缓响起一段曲子。
　　那段曲子他很熟悉，他可以肯定是林遇弹过的，但是无论如何都想不起这首曲子的名字。
　　随着曲子一阵一阵地在心中回想，那股不安地感觉逐渐弱了下来。
　　陈涧轻轻笑了笑。
　　可能是他的林遇远程施法了吧。
　　高考一共进行了两天，陈涧第一天觉着还不错，唯一的意外大概就是第一天早上的那段不安地感觉。
　　晚上他没有回家，而是住在了先前定在考点周围的酒店里。
　　他想和林遇说话，想要听听林遇地声音。
　　但是想到林遇可能是在休息，或者在做什么检查，他又害怕林遇说他不专心，所以陈涧就没有和林遇发消息。
　　那天晚上，他做了个梦，梦到了林遇在走路，一开始他还跟着林遇，可是后来，他逐渐跟不上林遇了，他看着林遇走的方向——是念汝山。
　　陈涧醒了，醒来的时候已经是快早晨八点了，他来不及去回想那个梦是什么意思，收拾好东西后就朝着考点去了。
　　等考完试一定要问问林遇怎么样了，这家伙最近有点奇怪。
　　下午考完外语后，陈涧立马离开了考场，他回到酒店，拿出手机打算订最近地机票。
　　但是陈涧突然顿住了，陈永康给他打了九个电话。
　　陈永康早上给他打过一个电话，他知道自己考试的时间。
　　如果不是什么大事。
　　陈涧好像意识到了什么，他回拨了陈永康的电话，那边几乎是秒接。
　　“舅舅，怎么了？我刚考完试……”
　　“陈涧。”陈永康的声音严肃，“林遇他……”
　　陈涧逐渐感觉到呼吸困难，陈永康顿了顿，说出了他猜到了的答案。
　　“林遇他……走了。”
　　或许是因为林遇总是和陈涧说他快要死了，所以当陈涧听到这个消息时，他理所当然地接受了，没有感到意外，就像是早就知道了这个消息一样。
　　“嗯，我今天晚上就回去。”
　　陈涧平静的声音让陈永康觉得格外不对劲，他小心翼翼地问，声音竟然还有些哽咽：“小涧涧，你要有什么难过的，就和我说……”
　　“没有，我只是……做好心理准备了。”
　　陈永康安慰了几句陈涧后，舅侄两个就挂断了电话，陈涧定了机票，连行李都没有收拾。
　　飞机是下午六点的，陈涧没有回毕城，而是去了锦城，两个小时的航行，陈涧却觉得十分漫长。
　　林遇当时就是做了这么久的飞机来看的……明明那么难受。
　　刚下飞机陈涧就收到了曲明光的电话。
　　他没有像原来一样不耐烦地挂掉，而是淡然地接了。
　　“陈涧，你去哪儿了？考完试为什么不回家？你徐阿姨做了一桌子菜等你回来……”
　　“锦城。”
　　“锦城？你去那里做什么？”
　　“看人。”陈涧没等曲明光说话，“我男朋友。”
　　说完，他就挂断了电话，并且把曲明光拉黑了。
　　他坐上计程车去了医院，路过遇见花店时，陈涧停顿了一下，然后走进了那间花店。
　　陈涧有段时间几乎天天都来买花，隔了这么久出现，老板有点惊讶，她笑着问：“是你呀，好久不见了，要买什么花呀？”
　　“王姐，您之前说我要是告白的话，你要给我优惠的。”陈涧挠挠头，“我来找您优惠来了。”
　　老板挑眉，她笑着问：“好啊，对了，你之前不是想买蓝色矢车菊么，店里现在有。”
　　老板给陈涧做了很大一捧花束，陈涧捧在怀里，心里十分平淡，他离开的时候，老板祝他告白成功。
　　可是林遇已经走了。
　　他的告白还没有说出口，林遇还没有收到他的蓝色矢车菊。
　　陈涧抬头看向天空，城市的灯光照亮黑夜，天空中越过的层层黑云挡住了星星。
　　他走进医院，去了林遇曾经待的病房，单人病房早就已经清空，陈涧待了一会后，就离开了医院。
　　陈涧走出住院楼，他回头看向林遇病房的窗户，就像是确定什么一样，他希望那个少年还能像之前一样，站在窗户边向他挥手，可是那个他喜欢的少年，再也不会出现了。
　　陈涧捧着花去了火车站。
　　到达毕城时，已经将近黑夜。陈永康在火车站等着陈涧，接到陈涧后，陈永康并没有回到毕城的房子，而是驱车回了晞洒。
　　回到晞洒后，陈涧看见白楼还亮着灯，于是捧着花去了白楼。
　　那条上山的小路，铺着微弱的月光，陈涧捧着蓝色矢车菊一步一步走着，夏夜静的让他听到了风声。
　　陈涧记着外婆去世的时候，家里放了很多丧葬物品，但是白楼没有，和以往的白楼没有任何区别。
　　开门的是玉阿姨，玉阿姨憔悴许多，看到陈涧的一瞬间，玉阿姨拥抱住了这个看上去有些孤单的孩子。
　　“玉阿姨，我可以……去林遇的房间待一会儿么？”
　　“好。”
　　“对了，这个……这个是蓝色矢车菊，送给林遇的。”
　　很久之前就想送了，但是一直没有送出去。
　　陈涧带着花去了林遇的房间，房间收拾的整洁，摆件都没有动过，像是在等待归来的主人一样。
　　陈涧坐在沙发上，一直盯着怀里的蓝色矢车菊，他靠在沙发上，回忆着在房间里发生的和林遇有关的事。
　　林遇画画的样子，林遇睡觉的样子，林遇站在窗边看他的样子……
　　可是林遇走了。
　　这个骗子。
　　玉静的敲门声把正在回忆的陈涧拉回现实，陈涧看到玉静抱着一个纸箱子，玉静笑着对他说：“这些是阿遇留给你的。”
　　陈涧接过来后，玉静就离开了，只留下他一个人面对林遇留下的东西。
　　陈涧打开纸箱，里面的一些东西是他见过的。
　　他送给林遇的风铃，一些漫画原稿，还有几本关于吉他入手，漫画入手的基础书，林遇的手机等等。
　　陈涧还看到了两张照片。
　　那张照片上是两个小孩儿，陈涧一眼就认出来了，是他和林遇。
　　另一张上面只有一个小孩儿，是陈涧自己。
　　陈涧看到林遇隽秀的字时，他突然想来林遇曾经说过的话。
　　——我有他小时候的照片。
　　原来林遇很早之前就告诉过他。
　　他喜欢他。
　　接着，他打开了那封信，信里，林遇说了几件叮嘱他的事，他说了“我喜欢你”，他说了“拜拜，陈涧”。
　　又是拜拜，怪不得上一次挂断电话，林遇说的是“拜拜”，而不是“再见”，原来上一次他就已经做好和自己告别的准备了。
　　陈涧觉得心脏很堵，但他又只是觉得不舒服，并不觉着难过。
　　他很奇怪。
　　陈涧小心翼翼地把信放回信封里，然后拿出了林遇的手机，他打开手机，林遇的手机没有密码，陈涧想了想，直接点开了相册。
　　陈涧挑了挑眉，唇角微微勾起。
　　相册里有很多他的照片，睡觉的，打游戏的，大笑的，有些明显是偷拍，因为很模糊。
　　原来畅哥婚礼时他说的画，林遇真的记在心里了，而且还实践了。
　　傻子林遇，
　　大笨蛋。
　　陈涧看完照片，又去看了视频，里面有两段视频，日期是前天。
　　他点开其中一段，是林遇弹吉他的视频。
　　“陈涧。”视频里的林遇依旧温柔地笑着，“看到视频的话，可能我已经走了。”
　　“答应过要教你弹吉他，但是我可能实现不了了。”林遇笑着说，“我现在的状态，不知道能不能给你录完所有教程，所以我先给你弹一段曲子吧。”
　　说完，林遇拨动琴弦，听着熟悉的旋律，陈涧一下子就猜到了，是《遇见》。
　　脑海里回忆起元旦晚会的那一次，陈涧低头，目不转睛地看着视频里的林遇，他憔悴的如同白纸，风一吹就会飘向远方。
　　另一段视频，是林遇弹钢琴，视频里的林遇低眸看着琴键，嘴角一直勾着浅浅的笑容。
　　林遇弹的曲子他很熟悉，是他高考那天，脑海里挥之不去的那首曲子。
　　一首曲散，林遇抬眸看着摄像头，陈涧看着林遇的眼睛，就像是他还活着，两个人又一次对视一样。
　　“不知道你想没想起来。”林遇笑着说，“这是我们认识的时候，我弹的那首曲子。”
　　陈涧点点头，喃喃地说：“对不起啊……我忘了名字。”
　　“我猜你应该忘了。”林遇说完，陈涧没忍住笑了出来，林遇一直很了解他，“《生命之名》。”
　　“每个人从出生开始，就迟早要奔赴终点，这段旅程或长或短，而我，就是旅程短的万千人中的一个。”
　　“既然结局都会是分离，那就往前跑吧，陈涧，向着日出，勇敢跑吧。”
　　“所以，希望你在我走之后不要难过，我只是前往下一趟旅行了。”
　　“陈涧……每个人生命最后的时光里，或许都会收到一份礼物，我的礼物大概就是和你重逢，收到了你的青橘子。”
　　“谢谢你。”
　　视频的结尾，林遇以感谢结尾，他笑得很灿烂，像是因为即将解脱而快乐。
　　“可是林遇……我还是舍不得你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