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5、第 65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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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亲时常教诲孩儿，临事当谋定而后动，知止而有得。”宇文时说道，“谋划周详，准备充分，方能一战功成，绝非过分谨慎。”
“但是眼下的局势……”宇文懿捋着胡须，慢慢说道：“昭儿毕竟年纪还小，遇事沉不住气，此番打草惊蛇，无异于给对方一个警示，为父担心他们会提前动手。”
宇文时一惊：“可我们只有——”
宇文懿抬手止住他的话。
“不说这个了。该办的事情你还是继续办，要比以前更加谨慎。后日便是落苏节，邺阳城里家家户户燃灯供香，夜市灯会上又龙蛇混杂，你领着司隶营在城里多加巡视，以免发生奸盗失火等事。”
“是。儿子知道了。”宇文时躬身领命，听得父亲继续吩咐：“还有，想个办法让昭儿在家安分待两天，别总是出门惹事，天天让你这做哥哥的跟在后面替他收拾，成何体统。”
宇文时闻言不由一怔，随即明白过来，父亲碍于皇帝说情，不便直接出面惩戒弟弟，但是如果这次不给他点教训，以后他养成习惯，每次闯了祸都让皇帝帮忙求情，难免恣意放纵，遗祸无穷。
“父亲大人请放心，孩儿知道该怎么做。”
高睿回到宫中，略用了些晚膳，梳沐更衣，正要安寝，忽然想起白天答应过宇文昭要送他两对玉爪海东青，原本打算下午从太仆寺回来就叫人拿给他，谁知竟然引出一连串事端，倒把这件事完全抛在脑后了。
他记起宇文昭说过，等到了秋天可以带着自己出去打猎。那时节，天高云阔，草黄马肥，鹰飞兔走，想到这番景象，不由得神思飞驰，心痒难耐，连忙叫人去珍禽所把那两对东辽进贡的海东青要来，想先瞧瞧宇文昭特意指名要的猛禽是个什么模样。
但是高睿却不知道，凡是养熟的海东青必须从小熬炼，长大以后才能完全服从主人的命令，指挥如意；所以这两对海东青都是刚出窝不久的小鸟，是东辽人冒着生命危险从百丈峭壁上的巢中偷出来的。
过不多时，海东青取来，高睿细看这两对鸟儿，体型比鸽子略大，全身羽毛雪白，金眼红喙，两爪覆盖半透明的鳞片，晶莹似玉——难怪叫做玉爪海东青。而且这小鸟毫不怕生，尤其它们歪着脑袋看人时，模样着实可爱。
高睿围着两只鸟笼转了几圈，忍不住打开其中一扇小门，伸手捉住一只海东青，捧在掌上逗弄。
他从碟子里捏了一撮豆粒大小的肉干，放在另一只手的掌心，让鸟儿啄食。那只海东青吃得香甜，红珊瑚般的小嘴一下接一下，啄得高睿手心痒痒的，他忍不住笑了起来。
玩了好一会，高睿心满意足，把海东青放回笼中，吩咐朝曦殿的总管宁宝，夜里派人看管照料这两对海东青，这才放心躺到床上睡觉去了。
第二天一早，高睿照常起身，常平进来伺候穿衣，高睿觉得他似乎比往日加倍小心，神态中有几分惊惶不安的意味，微觉疑惑，随口问道：“外面出了什么事？”
谁知常平竟然“扑通”一声跪下了，不住地磕头，连声说道：“奴婢们该死，求陛下恕罪。”
高睿奇道：“怎么了？朕才刚起来，你便急着请罪，也不说清楚是什么事，以前有这样的规矩吗？”
常平抬眼偷偷瞄了一下皇帝，见他面色平静，随即低下头去，抖着声音说道：“昨夜陛下特意叮嘱过，要人小心照管那两对海东青……谁知……谁知……”
高睿不听则已，一听顿时急了，追问道：“怎么？莫非是你们疏忽大意，把海东青放走了？”
“不是……”常平吞吞吐吐解释道，“陛下吩咐的事情，奴婢们岂敢大意，可是有一对海东青不知为何，竟然互相争斗而死……”
“什么？！”高睿猛地站了起来，只觉眼前一阵发黑，头晕欲倒，扶着凭几缓了一会儿，方才恢复。他定了定神，向常平问道：“朕不是说过夜里要派人看管照料吗？怎么还会争斗致死？难道没有人发现异常，及时把那两只海东青分开？为什么不来告诉朕？”说到最后一句话时，语气已经颇为严厉。
“这……”常平犹豫道，“陛下吩咐之后，宁宝立即派了四名内侍轮流照管，他调派人手时，老奴在旁边听得真切，不敢撒谎。后来不知为什么，那对海东青忽然厮打起来，他们起初想把两只鸟分开，可是海东青太过凶狠，倒把这几名内侍的手指啄伤了，后来有人向老奴禀报，那时陛下已经安寝，老奴不敢惊动圣驾，所以……所以就没说……”
“昏聩！”高睿听了前后经过，愠怒道：“朕已经答应子尚，将这两对海东青送给他了，现在就是他的东西，可是却只剩下一对了，你让朕如何向他解释？难道朕是言而无信之人吗？”
常平连连叩首，哀声说道：“此事全由老奴疏忽失察所致，罪该万死，宁宝和那四名内侍正在殿外跪候请罪，求陛下开恩！”
高睿皱着眉在阁中来回踱步，口中喃喃低语，不知在嘀咕些什么。过了半晌，他轻叹一声，向常平说道：“起来吧。你在朕身边伺候多年，一向谨小慎微，此事罪不在你，朕不加责罚。”
“谢陛下！”常平心中一宽，然后小心翼翼地问道，“那……宁宝他们……”
高睿神色黯然，闷闷不乐，说道：“你带路，朕要去看看那两只死去的海东青。”
常平连忙爬起来，领着皇帝出了珍珑阁，果然见到宁宝和四名内侍正在殿外跪着，高睿脚步不停，径直走了出去。
关着海东青的金丝笼就挂在朝曦殿西南侧的回廊下面，因为常平事先吩咐过不准打扫，所以仍然保持着原样。
高睿走近看时，只见鸟笼周遭撒了一地雪白羽毛，根根破碎凌乱，两只海东青遍体鳞伤，僵卧笼内，显然已经死去大半日了。
高睿亲自动手察看鸟笼，没有发现异状，两只海东青的尖喙周围都带着斑斑血迹，确是互相撕咬啄斗而致重伤。他默不作声地盯着两只死鸟看了一会，忽然转头问道：“珍禽所的人来了没有？”
宫中专职喂养各种禽鸟的司禽监连忙趋步上前，战战兢兢地跪下，报名道：“小的在。”
高睿问道：“这对海东青一直养在一个笼子里？有没有争斗过？”
“启禀陛下，”司禽监磕了个头，方才答道，“海东青向来是雌雄成对喂养，其性贞烈，倘若其中一只不幸死去，另一只必定殉情，绝不能独活。”
高睿眉尖一蹙，越发疑惑，问道：“既然如此，为什么它们竟然争斗致死？”
司禽监嗫嚅道：“这个……这个……小的不敢说。”
高睿沉默不语，只是望着司禽监，直到他心虚胆怯，低下头去小声说道：“海东青没有□□之前，总是雌雄共养一笼，饮水喂食都一样，身上的气味也毫无二致，所以能相安无事。现在突然发生争斗，依奴婢想来，多半是因为其中一只沾上了什么特殊气味，另一只海东青不肯认它，所以才互相撕咬……”
话说到这里，高睿已经明白，这件祸事的始作俑者正是自己。
昨夜他曾经捉出一只海东青放在掌中玩耍，虽然后来又放回笼中，但是那只海东青身上沾了陌生气味，被另一只海东青驱赶，笼中地方狭小，争斗起来无可躲藏，最后两只鸟儿都重伤而死。
想到此节，高睿神情黯然，挥了挥手，示意众人退下，独自对着两只海东青的尸体懊恼不已。
就在高睿发愁的同时，将军府中的宇文昭也遇到了难题。
他清早起来，照常梳洗冠带，正要进宫去找高睿，谁知一出棣华轩，迎面就被大哥宇文时挡住了。
“昭儿，你不准出门。”
“怎么了？”宇文昭不明所以，奇怪地问道，“哥，你有事情找我？等晚上行不行？今天我还得去排云殿轮值，再耽搁一会只怕要误了点卯。”
宇文时立在一丛蕉叶旁边，瞧着弟弟，似笑非笑地说道：“昨日你在外面胡闹，有陛下替你求情，父亲碍着圣意，不能处罚于你——可是陛下并没有向我替你求过情，那么我这个做兄长的稍加惩戒，给你个教训，想来也不算过分吧？”
看到哥哥脸上的表情，宇文昭的心猛地沉了下去。
对于大哥的脾气秉性他再清楚不过，知道哥哥越是生气恙怒，越显得轻描淡写，这种时候跟他撒娇耍赖都是白费力气，除了乖乖就范，毫无转圜余地。
宇文昭硬着头皮，勉强笑道：“哥哥，我知道错了，现在想想，心里后怕得很，好在没有惹出祸来，今后再也不敢了。等我进宫去点了卯回来，你要怎么罚我都行。”
他最怕的就是被哥哥禁足，不准出门，更不能进宫去见高睿。宇文昭暗自盘算，如果哥哥当真要严加惩戒，至少先溜进宫中和高睿说一声，也免得彼此心中挂怀。
可是他怕什么，偏偏就来什么。
宇文时笑了笑，说道：“你不用担心，刚才我已经叫人替你向武卫将军告假了。”
“这样……不大好吧？”宇文昭小声咕哝着，“陛下那里怎么办？我……我还要陪着他练习击剑呢……”
“无妨。反正执戟校尉又不是只有你一个人，陛下想玩什么，有的是人陪伴，并非缺你不可。”宇文时不着痕迹地将弟弟抬出来的理由挡了回去。
——想拿皇帝当救星？哼，行不通的。弟弟，你那点小伎俩怎么能瞒得过和你一起长大的哥哥？
宇文昭吃了个软钉子，垂头丧气，只得乖乖认罚：“好吧，我认栽。大哥你怎么想处置我，直说了吧。”
宇文时微微一笑，神情里倒有几分像是宇文懿。
“你到练武场去，我已经叫人准备好了。只要你能按照要求完成我出的三道题，随时可以出府——完不成的话，就给我老老实实在家中待着，哪儿也不准去！”宇文时斩钉截铁地说完，转身就走。
宇文昭看着哥哥的背影，有点儿失落，又有几分茫然。
“有必要这么绝情吗？我可是你亲弟弟！”
作者有话说
第65章 第 65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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