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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7、第 27 章 ...

  •   宇文懿已经大致了解此人的性格,是个不拘小节、放浪形骸的本色,也就不计较他的没大没小了,吩咐内侍按照他说的办。
      屏风后的杨太后脸色极坏,双手紧紧抓着一块云水绿纱帕子,几乎扭烂了,起身说道:“哀家上了年纪的人,有些支撑不住,既然陛下已经转危为安,哀家留在这里反倒碍手碍脚,有劳几位卿家多多照应。”说完,带着芳华殿的内侍宫女径自回去了。
      杨尚书见太后先撤了,借口尚书台还有几件紧急公务需要处置,跟着也开溜了。
      赵王看看宇文懿,再看看楚王,打个哈哈,说道:“本王忽然想起来……”
      “陛下福泽深厚,平安无事,此间有华太医伺候,料无大碍,臣等都可以告退了。”宇文懿不等他说完,抢在前头,向着珍珠帐叩拜行礼。
      到了这种地步,赵王和楚王当然借坡下驴,跟着一道退出朝曦殿。
      皇帝一场突如其来的急病,闹得整个甘澜宫人仰马翻,各方势力剑拔弩张,几至决裂,看起来今后很难继续维持表面上那种熙熙睦睦的假象了。

      宇文懿升车回府,一路无话。
      离大将军府还有一箭之遥,远远地便看到有几名武卫将军正在门外迎候,他知道这些人十有八九是为了秋冬军备而来,一闪眼却发现长子宇文时站在最前面,待马车停稳,连忙过来扶着父亲的手,迎他下车。
      “父亲大人辛苦了,您还没有用饭吧?今天的日头格外毒,我已经叫人备好了冰镇酸梅汤给您解暑。”
      宇文懿不咸不淡瞥了他一眼,问道:“你弟弟呢?”
      宇文时陪笑道:“回父亲的话,昭儿正在书房外面的天井里跪着,已经快两个时辰了。”
      “你不用替他求情。”宇文懿对长子的心思了如指掌,“这么点日头就能晒死了他?接着跪,等我办完公事再处置那个孽障。”
      “是。”
      宇文时的小小伎俩被父亲看穿,也不敢再多言,躬身一揖,默默退到旁边。
      宇文懿权当没有这回事发生,照常办公去了。
      宇文时见父亲走了,一跺脚,三步并作两步,跑回听琴小筑,见宇文昭依旧直挺挺地跪在大太阳地里,连忙站到他前面,想用身体替他遮蔽阳光。
      早上他出门时,弟弟明明还好好的,谁想中午一回家,就听下人说二公子又闯祸了,还被人打得头破血流,正在将军书房外面罚跪。
      宇文时唬了一跳,心想昭儿多少年没和人打过架了,至于被人打成重伤更是从未有过,连忙过去问个究竟。
      只见弟弟满脸血痕跪在那里,额头肿起好大一个包,衣袖上也沾满了血迹,伤口还在不停地往外渗血,看上去触目惊心。
      宇文时心疼不已,连忙叫人打水拿药,又问他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谁知宇文昭只是咬紧了牙关一声不吭,宇文时要给他清理伤口,也被坚决挡开了。
      宇文时又急又疼又气,偏偏束手无策,最后只得威胁他道:“你再不跟我说实话,我就去后面请母亲过来,看你跟她说不说!”
      他知道昭儿敬仰父亲,但却最孝顺母亲,只要搬出她来,昭儿必定得乖乖投降。
      果然,宇文昭一听他要请母亲过来,便说了实话:“哥哥你不要费心了,我闯了祸,这伤是父亲打的,我不敢包扎。”
      “你是真傻还是装呆!”宇文时听了缘由,气得恨不能敲弟弟的脑门,见他失血过多,脸色异常苍白,又心疼不已,“小杖则受,大杖则走,圣人是怎么教的?你平常的书都念到哪里去了!父亲打你,你不会跑啊?要是父亲一时失手,打得重了,你死了或是残了,难道存心让父母为你伤心自责一辈子吗?!”
      “哥哥你别说了,这事跟你没关系。”
      宇文昭觉得眼前一阵阵发黑,完全凭着一股意气硬撑着不倒下。
      宇文时知道弟弟这场祸必定闯得不小,否则父亲何至于动手将他打成这样?父亲疼爱昭儿绝不逊于自己,说不定还宠他更多一些。
      宇文时小时候有一次偷偷听到父母谈话,说世外高人替昭儿推命,他“胸合乾坤,掌有印纹,是个风云聚会之象”,将来说不定能成就一番事业,只是不能让昭儿流泪,哭多了恐怕会折他的寿。
      那时候宇文时虽然不大懂这番话的含义,却牢牢记住了不能让弟弟流泪这一条。从那以后,他对昭儿百般呵护,诸事留意,生怕他真的哭多了折去寿命。不要说宇文时从没有真正动手打过弟弟,就连父母想要管教他,多半也是宇文时在一旁替他求情讨饶,甚至代他受过,昭儿从小到大几时挨过这样的打?
      宇文时知道弟弟的性情和自己恰恰相反,虽然他看上去爱笑爱闹好脾气,一旦上来倔强的劲头,那可是八匹马都拉不回来的。既然他不肯说,那就一定不会告诉自己始末缘由,只有去向父亲求情了。
      谁知宇文懿从寅时出门上朝,直到午后才回来,宇文时守在门口大半天,结果就跟父亲说了两句话,还完全没有起到任何作用。
      他恨自己枉称沉毅多谋,却只能守在弟弟身旁干着急。

      宇文懿在前面处置完公事,叫人端来午饭,不紧不慢地吃完,还多添了一碗汤。宇文时饿着肚子在门外等候,也不敢进去催。宇文懿喝完茶,起身回书房,见次子依旧跪在天井里,吩咐跟在身后的长子:“让他起来。去把脸擦一擦,换身衣服再过来,我有话跟你们说。”
      宇文时等了半天就为这几句话,听见父亲饶了昭儿,喜出望外,连忙指挥人把弟弟抬到自己住的棠萼居,亲自给他洗去血污,包扎伤口,找了一身干净衣裳让他换了,逼着他喝了一碗赤豆粥,又叫人去端来他最喜欢吃的冰酪酥,拿在手里用调羹喂他吃。
      宇文昭看看满室的丫鬟侍女,珠围翠绕,云鬟雾鬓,有的面带关切,有的掩口而笑,如众星捧月一般围着兄弟俩,大哥却一个也不用她们上前伺候,事事亲力亲为,不由得笑着说道:“哥哥,我不过流了点血,两只手又没断,你怎么倒搞得我好像快死了一样。”
      “不准胡说八道!”宇文时瞪了他一眼,放下调羹,“你还是想想等会儿怎么去见父亲吧,这回他一定不会轻饶了你。”
      宇文昭反而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揉着膝盖说道:“哥哥,这你就不懂了。父亲回家以后没有即刻发落我,那就说明事情已经过去了,现在用不着担心。他让我多跪这半个时辰,不过是想借此机会让我长长记性罢了。”
      “你啊,不知道是真聪明还是自作聪明,”宇文时叹了口气,“我运气不好,偏偏摊上一个傻弟弟,总是叫人不放心。”
      “大哥真会说笑话,别忘了你有那么多弟弟,谁知道究竟哪一个是傻瓜。”宇文昭先站了起来,对哥哥说道,“咱们赶紧去吧,父亲还在书房等着呢。”

      宇文懿见两个儿子一前一后走进来,指着条案下首的坐榻吩咐道:“你们两个过来。”
      宇文时和宇文昭向父亲行了礼,这才分别在他左右两侧的位置上盘膝坐了。
      宇文懿见次子坐下去时忍不住皱眉,知道他是跪得时辰太久,膝盖承受不住,虽然有些心疼,面上却绝不流露出来,语气如常地问道:“昭儿,知道你这次惹的祸有多大吗?”
      宇文昭小声回答:“孩儿知道了。”
      “你不知道。”宇文懿注视着他的眼睛,慢悠悠地说道,“首先,你得感到庆幸,庆幸陛下并不是真的染上了时疫,而是要出水花。”
      “啊?”
      兄弟二人同时惊讶地张大了嘴。
      “陛下他……出水花?”宇文时先反应过来,奇怪地问道:“陛下都多大的人了,好端端地,怎么会突然出水花呢?”
      “这就要问问你的好弟弟了。”宇文懿瞟了次子一眼,收回视线,语气不无讥讽,“他昨天本该入宫当值,谁知这个孽障居然胆大包天,领着陛下混出宫去,在外面游逛了一整天!时儿你是知道的,陛下素来体气虚弱,他怎么能经得起这番劳累折腾,昨晚一整夜发热不退,太医院不敢确诊,直到今天早上,例行朝会取消了,我们才知道陛下得了急病。”
      “那后来怎么知道陛下是出水花呢?”宇文昭急着问道,“父亲你不是跟我说,太医院认为陛下感染了时疫吗?当时差点要把我吓死了……”一面说,一面又觉得有些好笑,小声嘀咕着:“他这么大的人了,怎么还跟小孩子一样,居然出水花……我好像六岁那年就出过了……”
      “对啊,你不仅自己出水花,还传染给我。”宇文时忍不住跟弟弟翻起旧账,“害得我十多天没去思贤堂上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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