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深》叶深水

12、第 12 章

　　“二哥！原来你在这里，害得我好找！”宇文家唯一的女儿，大小姐宇文晴，提着裙子从水榭另一头跑过来，脆生生叫了一声大哥，然后一把拖住宇文昭，说道：“阿沅和源表哥来了，我们一起玩弹棋，二哥也去吧！”
　　章夫人的妹妹嫁给吏部尚书王矫，生了一子一女，长子取名王源，比宇文晴大一岁，女儿取名沅姬，恰好和宇文晴同岁，二人好得像亲姐妹一般。
　　宇文昭笑道：“你没看见我和大哥正在做河灯？家里每个人都有一盏，等一会还要找你用胭脂染色呢，沅表妹来了正好也可以帮忙。。”
　　宇文晴见他坐着不肯动，撅起小嘴撒娇：“二哥欺负我，我告诉父亲去！”
　　“别别别，大小姐，你要是告诉了父亲，回头我非得扒层皮不可。”宇文昭最头疼的就是这个妹妹，因为全家就这么一个女孩儿，父母爱如掌上明珠，连半分委屈也不肯让她受，她若是去父亲面前告状，决没有自己好果子吃。
　　宇文昕凑过来，一脸鬼灵机，问道：“姐姐急着找二哥，是不是因为玩弹棋又输给源表哥啦？想让最厉害的二哥帮你赢回来吧？肯定是输惨了！笨笨笨！羞羞羞！”他伸出手指刮着脸皮，取笑宇文晴。
　　宇文晴被他揭穿心中所想，不由得脸上飞红，伸手扯他的衣领想要教训这个弟弟，宇文昭在旁边见弟妹们又要打闹，连忙站起来拉着宇文晴的手说：“走了走了，别在这儿给大哥添乱，河灯做不完，看你们到时候拿什么去放。”刚迈出两步，忽然又想起了什么，回过头来郑重其事地对宇文时说道：“大哥，我那盏河灯要做成千瓣莲花的，不许和他们一样！”
　　“知道了，每年都这样，只有你最麻烦。”宇文时挥挥手赶他离开。见宇文晴欢天喜地拉着二哥走远了，宇文时叹了口气，“还说帮我做河灯呢，一个一个，都这么任性，就知道贪玩。”
　　身后传来一个奶声奶气的声音：“大哥，我最乖了，我来帮你。”
　　四岁的宇文晗从廊柱后面探出头来，发现大坏蛋二哥真的已经走了，高高兴兴跑过来，可惜脚下突然一滑，从草坡上一个跟头滚了下去，正好摔进刚刚做成的那堆河灯里，宇文时大半天的心血顿时被压得稀里哗啦。
　　——宇文大将军府中传出一声痛苦的哀嚎。
　　不过那已经是两天后的事情了。
　　“我怎么这么倒霉啊！为什么别人都可以留在家里过灯节，放焰火，赏河灯，偏偏我要去宫里轮值守夜！”宇文昭抱着他大哥花费心血最多的莲花河灯，不住地哀叹：“我连陛下他老人家长得什么样儿都不知道哇！叫我去宫里值班一定会闹出笑话的！”
　　十岁的宇文昕坐在桌子对面，捧着一碟水晶饼正吃得高兴，脸上沾满了糖渣，表情认真地说道：“二哥，我觉得你能被选中去做执戟校尉，本身就已经是个笑话了。”
　　“你说什么？！”宇文昭瞪视三弟，“我哪里好笑了？”
　　宇文昕又往嘴里塞了一枚饼，含糊不清地说道：“前天我听源表哥说，你三岁就想和陛下分桃子吃，现在又进宫去当执戟校尉，分明是爹爹想让你们再续前缘，让陛下把你娶回家，这还不好笑？——对了，二哥，什么叫‘分桃断袖’？两个人争桃子吃把衣袖都扯断了吗？”
　　宇文昭不听则已，听了这几句话，险些被自己的口水呛死，狠狠一敲宇文昕的脑门：“不准胡说八道！该死的王源，教给小孩子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
　　“哦。”宇文昕挨了训，见二哥乌云罩顶，脸色不佳，于是乖乖地吃饼，再不敢胡言乱语了。
　　“二哥二哥！快来放焰火！”
　　四弟宇文晓和五弟宇文旷同时冲进棣华轩，不由分说，一边一个拉住宇文昭的手腕往门口拖。
　　宇文昕一听弟弟们说有焰火放，立刻来了精神，从椅子上跳下来，问：“你们两个从哪儿弄到的焰火？”
　　宇文晓好像捡了宝贝一般，高兴地说：“大哥那边正在给大家分呢，每个人都有份！三哥，我们快点去！”
　　宇文旷点头：“是啊，晚了就要被姐姐抢走了。大哥不准我们自己放焰火，二哥，你领着我们去放好不好？”
　　宇文昭一听，知道宇文时早就给弟妹们准备了河灯节的各种时令玩意儿，这是每年的惯例。想到自己不能和家人一起热闹，只能去宫里守夜，因为文帝新丧，按规定宫中既不能放焰火，也不能点彩灯，越发提不起劲头来，说道：“你们这几个小捣蛋，白天放焰火能看见吗？早早把焰火放完了，灯节那天干瞪眼看别人放好玩吗？”
　　宇文晓得意：“大哥说，反正灯节那天二哥不在家，让我们把你的那份焰火先分了……”
　　宇文旷追加：“还有二哥的河灯也不用亲自放啦，大哥说他会替你去放的……”
　　宇文晓继续补充：“二哥那份香囊荷包已经被姐姐霸占去了……”
　　宇文旷还不罢休：“母亲说，今年总算看不到二哥跟晗儿抢芙蓉糕和冰酪酥吃了……”
　　宇文昕总结：“二哥好可怜，是不是嫁给陛下就什么都没有了？”
　　——是可忍，孰不可忍！
　　宇文昭气得一拍桌子，“昕儿你再信口开河当心我揍你！”他是进宫去当执戟校尉，不是进宫去当妃子！
　　几个弟弟被宇文昭突然爆发的怒气吓得一哆嗦，赶紧都闭了嘴。
　　“二哥——”小小的宇文晗磨磨蹭蹭从门口探出脑袋，手里拿着一只大桃子，有点怯生生地问，“你要不要吃桃子？”
　　黑线。
　　……
　　宇文昭的那份焰火到底被几个弟妹趁着父亲不在家给提前放完了。宇文时见他一脸郁郁寡欢，安慰道：“反正灯节你又不在家，放了焰火也看不到，现在看了不是正好？”
　　“我才不在乎什么焰火。”宇文昭说道，“大哥你忘啦，以前灯节晚上都是咱们两个单独溜出去，约上几个好朋友一起玩乐，今年我得在宫里值夜，热闹看不成了，多无聊！”
　　宇文时生性沉毅好静，每年灯节陪着宇文昭出门，无非是奉了慈母严命，要看好这个不安分的弟弟以免他闯祸，当下轻声一笑，道：“你是为了看不成放河灯的姑娘所以烦恼吧？”
　　“才不是呢！我只喜欢凑热闹而已。”宇文昭捣了大哥一胳膊肘，别有深意地笑道：“倒是前几天听母亲说，最近有不少人上门来给哥哥提亲，像什么杨尚书家的小姐、周太傅家的千金，对了，还有楚王的小郡主！听说个个容貌美丽赛过天仙，大哥你艳福不浅呐！明年加了冠，是不是赶紧给我娶个名门闺秀的嫂子回来啊？”
　　宇文时听了他的话，脸色微微一沉，停了片刻方才应道：“眼下这个节骨眼上，无论哪一家想和咱们联姻，父亲都不会同意的。”
　　“为什么？”宇文昭一时间不明所以，奇怪地反问道：“难道父亲他老人家不想要孙子啦？去年母亲还说打算给你收两个侍妾来着，那可是你自己死活不要的……”
　　宇文时无奈地笑了笑，伸指弹了宇文昭的脑门一下，道：“动动脑子！你想一想这三家都是什么人，无缘无故，为什么平白要和咱们家结亲？”
　　宇文昭略加思索，顿时明白过味儿来：“楚王和杨尚书不用说了，周太傅背后是赵王的势力！好哇，加上咱们家，先帝遗命的四位托孤大臣就齐全了。父亲手中握有重兵，无论咱们和谁联手，都可以压倒另外那两家！”说到这里，宇文昭不无同情地看了哥哥一眼，“大哥，你好可怜……”婚姻大事注定要被当成政治的筹码了。
　　“可怜你个头啊！”
　　一种莫名其妙的暴躁情绪突然袭上心头，宇文时抬腿踢了弟弟一脚，“反正你年纪也不小了，说不定父亲先把你扔出去当替死鬼！”
　　“不会吧——！”
　　宇文大将军府中传出今天第二声哀嚎。
　　兄友弟恭，可喜可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