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丹青流沙》谦抑

2、与君初相识

　　晌午，春风徐徐，三月阳光艳丽，柳树抽芽，桃花打苞，一个十一二岁的青衣少女蹲在溪水边，呼哧呼哧的洗着衣服，额头已经起了一层薄汗。看她直起身子呼了一口气，甩了甩手，虽然已经是春天了，可是三月的河水还是冰冷刺骨，丹青看了看自己通红的手，烫烫的，麻麻涨涨的感觉，舔了舔嘴唇，叹了口气，洗了这么久的衣服，也不见有人给自己送口吃的喝的，真是个狠心的师傅啊。

　　“丹青，丹青，嘘---嘘---，过来，过来”一个穿着粉色夹袄，杏眸粉面的小姑娘躲在一棵柳树后面，朝丹青小声的打手势。

　　“灵灵，怎么是你？大师兄呢？”丹青接过灵灵从怀里掏出的馒头，喝了一口她带来的水，擦了擦嘴问道。

　　“替你收拾烂摊子去了呗”灵灵仰头躺下，“可是，我说，墨丹青，你最近是不是没什么好玩的了？”手肘半撑起身子，逼近丹青问道。

　　“什么？”丹青口里嚼着馒头，盘腿坐在灵灵的身边，闻言奇怪的看了她一眼。

　　“那你为什么在所有人的衣服上画小鸡？”灵灵轻描淡写的玩着折下来的柳条。

　　“噗---，咳咳咳，方灵灵，你那只眼睛看见那是一只小鸡了？啊？哪只？”丹青抚了抚胸口，揪着她的领子，恶狠狠地问道，大有你一派胡言，惑国乱民的气势。

　　灵灵瘪瘪嘴，指了指自己的双眼，“那不是小鸡，是什么？”

　　丹青仰头挺胸，自豪的说“那是雄鹰”
　　“雄---鹰---？”

　　“没错，我们飞鹰门怎么说也是江湖上小有名气的教派，当然得有自己统一的衣服了，其实我这么做完全是为了本门好，可是师父连问都不问，就让我把衣服都洗干净，我画上去也花了很久的呀”

　　“小师妹”方灵灵是丹青的师姐，比她早两年拜师，可是年纪相差不大，两人平时在一处都是互相叫名字，现在她却严肃的正襟危坐，且规规矩矩的叫她小师妹，怎能不叫她毛骨悚然。

　　“怎么了？”丹青口里还含着一口馒头，腮帮子塞得鼓鼓的，睁着圆圆的眼睛，梗着脖子，一副临危受命的紧张模样，方灵灵抽了抽嘴角，还真是什么时候都不忘吃。

　　“不说咱们飞鹰门人手一把的配剑便是只此一家别无分店，你那个想法多余，单单就在衣服上能不能画只鹰这个问题，你都要问过上上下下的师兄姐妹肯不肯，你大师兄衣服上的那朵海棠花经得住你那只雄鹰的摧残么？你师姐我衣服上的这只画眉经得住你那只雄鹰的惊吓么？你师傅那清玉出尘的白衣上能经得住你那只雄鹰的玷污吗？”

　　“师姐，不要用玷污这个词嘛”

　　“就是玷污还高抬了你那只---雄鹰”方灵灵起身拍拍屁股，甩了丹青一个白眼，“你好好洗衣服吧，师傅这么做也是在息众怒啊，别辜负了他一片苦心，好了，我走了，你洗衣服吧”灵灵重重的拍了拍丹青的肩膀，扭着腰走了。

　　“哎---大师兄到底干什么去了？”丹青咬着馒头，看着灵灵远去的婀娜身段，小声的嘀咕。

　　“下山扯布去了”方灵灵清丽的嗓音隔空飘来。

　　“呃----”丹青默默地想象一个名门正派的嫡传大弟子浑身堆满布料的样子，还是“----”

　　应岐山，听风小筑。
　　高山崖边，翠绿环绕，凭空出现的一块大石上立着一个栋小楼，楼上一人背手站着，面朝断崖。

　　“师傅”一个身穿黄布棉衣的弟子推门进来，圆脸圆眼，浓眉红唇。

　　“嗯？什么事？”白衣翩翩，衣衫纷飞，领口春光乍泄。小麦色的皮肤，剑眉星目，脸上一派正气。

　　“青城城主派人来函，明日上山拜访”递上信件。

　　方青云扫过信函，嘴角翘起，“哦，他们今天已经到了山下了”抬头朝那个黄衣弟子道，“褚黄，你好好准备一下”

　　褚黄拱手，“是，师傅”转身准备下楼，没走两步路，就听见师傅开口叫住他。

　　“好好地看住丹青，莫要叫她又闯祸了”

　　“---呃，是，师傅”莫怪师傅头疼了，又不爱学武，又不爱习文，琴棋书画不会，女红刺绣不通，整天抱着一堆石头凿凿刻刻，再不然就对着池塘里的鱼发呆，这样也就算了，保不齐她什么时候就闯祸了。

　　上次就是把师傅的听风小筑边的松树给连根刨了，愣是栽了竹子进去，那可是一棵石头缝里长出来的松树啊，那可是巨石之上唯一的一棵树木啊，那可是师傅即为喜欢的一棵松树啊，就这样被她撑着夜黑风高给连根刨了，褚黄回想当时师傅的脸色，倒是和那棵被硬塞进石头缝里的竹子相映生辉。

　　应岐山下，临江楼，上等客房里，桌面上还摆放着热气腾腾的午饭。

　　“九香，这样好吗，我们还是不要去啦”一个十几岁模样粉雕玉琢的女娃娃正揪着衣角，皱着眉头问道。

　　“你怕什么，不过是去看看，我总要知道我将来的师门是什么样子的吧”一身锦衣，头戴玉冠的小公子双手环胸，侧头看了那女娃娃一眼，“霄瑜，你不想知道，你未来夫君的模样吗？”说完眨眨眼，笑意盈盈。

　　“你不要胡说，什么未来夫君”扭头不看他，耳朵上的明月珰一闪一闪，咬着嘴唇，眼中转了两转，“那好吧，只是，我们就看看，看完就回来，一定要赶在晚饭前回来，不然会被发现的”

　　“哼，那是自然”

　　人间四月芳菲尽，山寺桃花始盛开，阳春三月，山下的桃花早已经开的灿烂缤纷，山上却才刚刚长出花骨朵来，沿着麻石台阶一级级往上爬，道由白云尽，春与青溪长 ，何霄瑜抬手擦了擦汗，锤锤腿，“九香，我走不动了，好渴好累啊”

　　走在前面的锦衣小公子回过头来，看了一眼她，又抬头看了看被白云遮掩住的道路，皱了皱眉头，这才晓得为什么何世伯要休息一晚明早赶早上山了，可是已经咬牙走了这么久，就这么放弃实在不甘心。

　　“你在这等着，我去给你找水喝”

　　“不要，我也要去”说完提着裙子快跑了两步。

　　九香笑了笑“真是胆小鬼”

　　霄瑜努嘴瞪了他一眼。

　　离开上山的麻石台阶，两人一前一后的往小路走去，边走霄瑜边画上记号，九香看见也不说，只哼哼的笑两声，渐行渐远，便听见水声，顺着水声劈开一路的杂草，两人瞬间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

　　何霄瑜吸进一口凉气，“这是----成衣坊的作坊？”

　　一条两臂宽的小溪，溪边有几棵柳树，可是对面大大小小的树木上被绑上了绳子，挂满了衣服，景象可以用漫山遍野来形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