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8、（三十六）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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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切又回到原点。
搬回过去的公寓，每天上班更近了，下班可利用的时间也更多。一个人住什么都可以无所顾忌，无顾忌地熬夜，无顾忌地看鬼片，无顾忌地坐床上吃东西，再也不会有人念你生活没规律、名堂多、人来疯，一边念还一边帮你收拾。
和他分开已经二十三天，这二十三天里彼此几乎没什么联系。就只那晚刮台风，他发了短信叫我自己小心，我回了个谢谢，连他在哪都没问。都分手了还问什么呢，他这样的又哪里缺关心问候的人。我还是过回我的生活，努力工作好好上班，三年合约满后滚回加拿大去。
我拿起红酒啜饮一口，看见镜子里的自己露了个奇怪的微笑。分手以后，我既没伤心憔悴也没愤怒悲观，一切看似很好，真的很好。可是，临睡前习惯地留盏灯是为谁？半梦半醒间的呢喃又是说给谁听？每次走进百货公司看到那熟悉的男装店为何总要进去逛逛？平日里看到新奇有趣的拍下来又想发给谁看？那个人的快拨键至今都没消除，一不小心短信发过去电话拨出去，对方还没回应自己先沉不住气，急急地澄清按错了，他还是没回应，倒让我冷静下来。
是啊，都分手了呢。
年末将至，各种名目的聚会涌现，恢复单身的我俨然成了派对动物，哪有派对往哪钻。如今海外精英们大概都往国内发展，随便一个派对上都能遇上几个美国藤校的毕业生，运气好一点还能碰到和自己同期的校友。除了这些，我也恢复参加雷云那拨人的聚会。
这晚，我打扮光鲜地走进俱乐部的包厢，今晚照旧是同学会，有好几位先来了，零零落落地聊着，忽然听到对面包厢传来阵阵笑声，中文夹杂着英文，口音又有点不同。
“我们这是美国邦，对面是欧洲邦，据说大多牛津剑桥的人，听说也聚了一两年了，你说怎么都选这间俱乐部？”盖瑞说。
有人答：“外面传说出入这俱乐部的学历硕士起跳，还有朋友隐晦地问我你们聚会都干嘛，说得我们好像在搞什么地下活动。”
众人一阵笑。
门外，银幕上经常出现的窈窕美女拥着资深人士低头匆匆走过，有人伸手指了指：“难道她也硕士毕业？不可能吧？戏都演不好，也不知怎么红的。”
“她旁边那个男人是，如今都进中银高层了。”
“那女的不是谁嘛！”同为女性的同学神色鄙夷，“也就一小三专业户，听说学历都是假的，我都不知道那位干嘛找这样的女人，两个人学历太不对等连沟通都困难。”
“邹小姐，这就是你一直嫁不掉的原因了，”有人调笑道，“你以为男人跟女人在一起都是谈理想谈人生？只要床上好沟通就行。那女的也许什么都不懂，但懂男人！”
男人们笑声渐起，那女同学被说得一脸尴尬，又听那人说：“那种女人容易搞定，反到象你们这样的最难搞。Maggie，你说我说的对不对？”
我耸耸肩：“我不知道，我只知道我什么都懂就是不懂男人。”
大家又是一阵笑，正这时，雷云走了进来。
见他一个人，有人问：“林诺呢，怎么没跟你一起来？”
“她最近特别容易累，我就没叫她来，”看到我又加了句，“你怎么不叫男朋友一起来？”
我还没来得及开口就听见盖瑞揶揄道：“有男朋友了？难怪总觉得有点不一样了。”
“刚才还谦虚地说不懂男人，Maggie你什么时候也变得这么装了？”
“让我猜猜，男朋友应该大有来头，否则怎么降得住你。”
众人七嘴八舌，我只微笑喝酒。
不久有人转了话题，从手中的酒聊到法国的酒庄，近年来不少中国人收购酒庄，有各界明星也有身价显赫的富豪，雷云说道：“我爸两年前也动过酒庄的念头，后来不知怎么又打消了。”
“我家老头兴致浓厚还给我下了任务，你有认识的人吗引荐一下。”有人问雷云。
“说到认识的人……最近倒有一人可以帮你牵个线。”说着他拿出手机翻找号码，一边笑道，“这个人现在跟我还有点亲戚关系。”
“谁啊？”
“说起来他应该算我的大舅子。”
我的心微微一震，抬起头看向雷云，只听他又说：“我刚进来时看见他了，他就在对面包厢。”
电话通了，他说了几句对方似乎就答应了，没过两分钟，敲门声响起。
走进来的人正是林峻彦，他一点未变，卓雅仪态，淡淡笑容，视线一扫微微跟大家打了个招呼，扫到角落里的我只停顿了两秒，眼中似乎有什么划过，令人辨别不清。
几个男人起身跟他热络，又邀他坐下一起喝酒。他向来随和，拿起别人倒的酒便喝。大家聊起酒庄，他说得头头是道。原先只知道他爱酒也收藏酒，家里有专门的藏酒柜，里面放了一百瓶酒，他总说他的藏酒必须是一百瓶，少了就补，专门从欧洲空运，而且他只喝葡萄酒和威士忌，配什么菜、用什么酒杯器皿及其讲究。我从不知道缘由也没问过，今天听他侃侃而谈才知原来他曾在南法生活过，也有至交好友是酒庄老板，在英国的时候每年夏秋必去酒庄……
原来在他身上还有这么多我不知道的事，现在想来，我似乎也不怎么了解他。
走神间听到雷云问了句：“我听林诺说你一直在英国读书，怎么会跑去法国待着？”
林峻彦一顿，神情竟有那么一丝玩世不恭，叹道：“那时候年轻，只要一有空就往法国跑，夏天也在那儿混，挖空心思献殷勤，还能为什么呢？”
“噢。”
“我懂，我懂！”
几个男人心照不宣地笑，连雷云也笑了。
我远远望着他脸上的笑，心里说不清的滋味。兴许是我的注目太明显，他看了过来，只一秒便眼神冷漠地别开了。
说到底，我也就是个前女友，在他心里也许还不及他当年在法国的那一个，那一段至少今天拿出来讲还有那么一点让人唏嘘的成分。
“人不轻狂枉少年啊! ”果然，有人感叹道，还是打探酒庄的那位，“林大哥，看来你也是至情至性的人，我就喜欢这样的人！”
两人正碰杯喝着酒，又听一个女声问道：“林大哥，你现在有女朋友吗？”
今天在坐就两名女性，除了我便是邹筝。我看向邹筝，她到从容得很，只是目光灼灼地望着林峻彦。
“邹小姐这就不淡定了？学学人家Maggie。”有人笑道。
“Maggie她有男朋友啊！”
这时，林峻彦的目光淡淡朝我瞟来，我亦迎向他，他转而挑眉看向雷云，雷云立刻摇头摊了摊手，似在说：这可不是我本意。
他看向邹筝，清浅地说了句：“我有女朋友。”
林峻彦再坐了会便返回原来的包厢，他一走立刻有人对邹筝说：“我还真没看出来，邹筝你现在居然这么直接！在哈佛的时候感觉你挺含蓄的！”
“含蓄有什么用？”邹筝不以为然地说，“你看看你们这些海归男，回了国大把女孩子在后头追，再看看我们，明明高学历高薪资偏偏还都成剩女了，现在出去相亲人家一听我的条件竟然连面都不想见，直说条件太好配不上！如今总算看到一条件相当又单身的，我当然要为自己争取下！对了雷云，你说他是剑桥毕业的？”
雷云点点头：“剑桥经济学博士。”
“那他现在在哪高就？”
“自己开贸易公司，好像还做点别的，具体我不清楚。”
“嗯，这种条件的男人最难得了！其实反而像你这样的富二代大多数女人都不敢高攀，你们雷家多复杂啊，我想都不敢想！”
“十分感谢你没看上我。”雷云一本正经地说。
“快要当爸爸的人就是不一样，说起话来都沉稳不少。”盖瑞在旁打趣。
“那当然，我跟你们怎么一样，再过几个月我儿子都要出生了！”
“你就知道是儿子？万一女儿呢？”
“女儿我就更高兴了！”
大家聊着笑着，我也跟着笑，心里却总觉得像压着什么似的。
“咦，今晚Maggie反常啊，这么安静！”有人突然说道，我只好撑起笑容：“最近工作多应酬多，累了。”
我很快以此为由告辞。离开的时候，特别瞟了眼对面的包厢，没看见林峻彦，低头嘲笑自己，抬起脚步便走。
正走到大堂，有人从侧门进来，身上还有淡淡烟味，我直觉想避开，没想那人径直堵在我面前。
我一抬头，竟是林峻彦。可是他抽烟？在一起的那么多个日子里，我从未看过他抽烟。而今，这样淡漠神情的他，还夹着烟味，让我很不习惯。
“最近好吗？”
“我先走了。”
我们几乎同时开口，又同时怔住，我看他一眼便打算绕过他离开。
突然，右手被紧紧扣住。
“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最近好不好？”手被他握得很紧，他身上不仅有烟味，还有酒气，无论哪种味道都让我闻得很不舒服。
“这有什么可回答？”我皱眉看着他，“就像你看到的，我很好，而我也看到了你也很好，我们分开了都还过得不错。”
他定定望着我，片刻间却放开了我的手。我快步朝大门走去，走了几步又回头，那句“抽烟对身体不好”始终含在嘴里，最后只说了两个字：再见。
那晚回去后我就没睡好，脑海里始终绕着林峻彦最后站在那里的样子，他那深沉的目光，冷峻的神情，说不出为什么，那个样子的他竟让我有种淡淡的揪心。
纵然睡不好，梦却一个个来。梦里我和他在波尔多的酒庄里，我们举着酒杯席地而坐，他搂着我，我闹他，他一点不在意，脸上照旧带着和煦的笑。
在梦里，他对我说：我这样对你挖空心思献殷勤，你说是为了什么？
梦醒的时候，我有片刻的心酸惆怅。试想如果我们没分手，现在会不会如同梦境里那般？虽然他让我觉得累，但不可否认他还有很多优点，我是否该给彼此一个机会？那就意味着我该接受苏菲的存在还有那些潜在有威胁的女人们的存在？我能吗？
这些个问题问得我心乱如麻。
又过了两周，我不得不承认，我在心底是想念他的，但介意的事依然介意，放不下的也依旧放不下。
就在这个时候，一个周六上午我接到了林峻彦的电话。
“Maggie，有空过来一趟吗？我们谈谈。”他在电话里如是说。
那天下午，我来到他的公寓。进来的时候门没锁，而他背对着我站在落地窗前。见我来，他转身示意我坐。
来之前我不断给自己做心理建设，想起那晚在俱乐部大堂他问的话，如果他想挽回，那我的决定呢？
“你不奇怪我为什么叫你来？”他问我。
“你总会说的。”我平静地答道。
他听了眼里竟然闪过一丝笑，然后一语不发地望着我。我被他看得不镇定起来，也在心里对自己叹息，只好将视线转往别处，正好瞥见茶几上的一本财经杂志，翻开的那页正好是一篇关于手机时代与电子商务的报道，粗粗读了几句，感觉文风观点非常熟悉，再一看署名俨然是林峻彦的英文名字，我惊讶地抬头：“你写的？”
他微点了下头：“我经常为这本杂志写稿，有好几年了，他们主编还是我同学。这些，你都不知道吧？你其实并不怎么了解我，也似乎并不想了解。”
我一怔，低头自嘲道：“我不是个合格的女朋友。”
“你太关注你自己的世界了，你的感受，你的生活，你的价值观。”
“听起来今天是要批判我。”
他沉默片刻，说道：“曾经有人跟我说，应该找一个年纪相仿性情相近的人，这样可以白头到老，可我不相信，我觉得心动更重要。”
我望着他没作声。
“可是心动之后呢？”他仰头叹息。
“跟你在一起，开始是开心的，可是后来……那天晚上你跟我说你很累，一点也不开心，其实我又何尝不是，”他站起身走到窗前，背对着我继续说，“你很自我，很注重自己的感受，有自己的普世价值观，无论是我还是你周围哪个人，只要有一点不符合你的价值观便会被你批判和排斥，当然有一个人例外，那就是雷云。”
“我只能说你很幸运，从小到大所处的环境相对单纯，以至于你不能接受灰色地带，而我，过去几年甚至现在常常处于这种灰色地带。我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我总要哄着你，迁就你，怕你不开心，怕你不适应，怕这怕那，所以我也很累，我跟你在一起并不都开心。”
这番话他是背对着我说的，我看不见他的表情，只感觉他的语气平静思维清晰有条理，可见不是没有深思熟虑过。
“所以，你要跟我说什么呢？”我开口问道，我不知道在听了这些话后我的声音还可以这样平静。
“我想说的是，我们并不适合，还是正式分手吧。”
整个世界安静下来，我仿佛听到有什么东西从高空急速落下，落到地面重重地一击，于是我抬头四处张望，可是什么都没有，只有林峻彦面无表情地向我走来。
啊，他还在等我的回答。
“好, ”我干脆地说，同时站起身，“别没的事了吧，那我走了。”
“等一下，还有一件事, ”他犹豫地看着我，“我想知道，你……你的身体有什么变化吗？”
我不明所以，发现他的视线看向我的肚子，意会过来，平静地说：“没有。”
“你确定？”
“是的，我确定。”
他微点了下头，表情看不出是失望还是松了口气。不过，这都不重要了。
“今天叫你来是因为这里还有一些你的东西，希望你能整理一下都搬走，我不想看到它们。”
我再次看着他，双手不禁紧握成拳，他却看都不看我，转回身从茶几上拿了车钥匙，一边走向大门一边说：“我还有事，你走时记得关门。”
很快，听见砰地一声，彻底安静下来。
作者有话说
第48章 （三十六）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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