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弈》跳房子

1、初局

　　不懂武功的昔影本就厌恶搏打拼杀，擂台上持锤大汉几经拼斗依旧立于不败之地，一旁的七月已有些按耐不住，想一个箭步冲上去，用鞭子解决了他，是该灭灭他的威风了。

　　“别操之过急，他也只有一身蛮力，此刻他筋未疲力未尽，没有十足的把握，不可冒险。”似乎注意到她的举动，昔影将划落的青丝顺到耳后，眼光淡定，似已胸有成竹。七月摆弄着手中的鞭子，发出“啪……啪……”的声音，似在宣泄心中不快。

　　“好了，知道你想一展身手，若再有两人败阵，你就可上台与之一战高下。”说完，转身旋踵，拨开人群，便自顾离开。七月刚要开口，可十月已淹没在人潮中，也只好收回目光，继续看鸡与熊的搏斗。

　　昔影离开持刀舞枪的人群，就看到一群儒雅之众，该是对弈的擂台了。人虽然不多，可各个看来不是学富五车，就是满腹经纶之辈。向来江湖之争都是以武而尊，难得这次独孤一会以文武而定赢者，他也是别有一番用心，胜者都要文武兼备才行。以师傅之名参加，该不会辜负他老人家的期望吧，昔影在心中暗自感慨道。

　　“请问现在局势如何？”昔影问身侧一文弱书生，见是一女子，虽不见得多么难描难画，可言谈举止间别有一份云淡风清。“擂台上的颜公子已连胜四局，他布局精妙，尤以四角穿心之精绝，无人可破。”说话间却目不转睛看着那年轻公子，他轻轻呷了一口茶，深邃的眸子映着棋局，片刻后，与他对弈的年迈老者弃子哀叹：“真可谓英雄出少年，后生可畏，后生可谓……”

　　“承让了。”纤细的手指合上青花瓷盏盖，声音不大，可也足以让众人听清。老者放下手中棋子，负手离去，似乎一盏茶的时间就苍老了许多，多年未败的他居然会败给一后生小辈，可悲亦可泣。

　　众人愕然，没人再敢上前与之一较高下。昔影绕过人群，瞪上擂台，众男子中的一个女子本就引人瞩目，此刻更是聚集了众人的目光。这女子会胜了他吗？众人心中疑惑，若是败了，可见她也非人间尤物，若是胜了，那么岂不是众男子都不如一女流之辈？让人颜面何存？

　　昔影稳步走到棋盘前，丝毫没有犹豫。敛襟坐下，莞尔一笑道：“请教了。”颜陌眼眸中掠过一丝诧异，她该是个奇女子，否则怎敢在此刻登台比拼，原本赢定的局会不会因她的出现而风云再起？

　　“换茶。”他纤长的手指捡着终局上的棋子。昔影浅浅展颜，笑若苏堤春晓、曲苑风荷。

　　“请。”颜陌温文的动作有些洒脱不羁。

　　昔影伸手探入棋盒中，取出白子，颜陌随即取了两枚黑子。摊开手，昔影掌中仅有一颗白子。颜陌微微扬眉，“那在下就先落了。”她微微颔首，他在靠近自己一方的星位上落定，没有直奔中原，该是个轻逸淡然的人。

　　众人目不转睛看着棋局，白子与黑子两军对立，难分伯仲。白子虽占据中原腹地，可黑子也盘踞四卧，无论哪方只要稍有不慎，便将输了此局。

　　白子若明若暗、临危不惧、处乱不惊。黑子魄力和魅力都表现得天马行空般的自由，通体透明的狂野，人与天地合一的沉醉。

　　茶沏过三道，棋局接近尾声，昔影落下最后一颗白子，愁容潋上眉稍，可依旧淡定自若。颜陌合起折扇，有种从容不迫的气势。算过子后，二人各赢半子。颜陌有些诧异地又算了一遍，还是平局。

　　“姑娘果然不凡。”温润如水的眼眸荡起秋波涟漪。

　　“公子亦若奇彦。”昔影说完，起身欲走，看来是要辜负师傅的寄托了，心中还是隐隐为之悲切。

　　“姑娘且慢，再来一局如何？若是姑娘赢得在下，或是与在下平分秋色，我就甘愿认输。”昔影伫足，是个诱人的条件。她很清楚此人的实力，若想轻易取胜，是毫无机会，倘若以平局而胜还有半分把握。颜陌轻轻呷了口茶，他确信她会再与他对弈。

　　“一诺千金重。”昔影回眸浅笑间，眼波流转。

　　“一笑比河清。”话语间有些忽明忽暗的情愫，昔影怔了怔，随即又收起思绪。向来与十二月无关的人她都是漠不关心的，如今这男子开出的条件，不免让她多注意了些。

　　钟灵毓秀的脸上透着温文的笑意，衣饰搭配得恰到好处，精雅而不媚俗，腰际一块白玉佩尤为惹眼，色泽圆润，雕琢精细，上以簪花小楷刻了两行诗，距离太远，不甚清楚究竟是哪两句。

　　有过一局的比试，昔影每步都是经深思熟虑才落子，观局的人都屏声静气，似怕惊扰了什么。无论怎样竭尽心力，这局依旧平手，颜陌放下棋子，扫了众人一眼，“还有人上来对弈吗？”不怒自威的语气让众人哑然，颜陌叫人拿了玉牌递予她，“姑娘棋技精湛，在下佩服。”

　　昔影接过，敛襟颔首谢过后，径自离开。向来没有十成的把握，是不会轻易尝试的，今天也太冒险了。

　　颜陌看着她离去的背影，暗自赞叹道：“若不是她在征子时半路心慈手软，恐是要输半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