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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8、竞价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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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前的男子明丽绝伦,细长的眼睛,挺直的鼻梁,完美的脸型,不是赵
烈又是谁?
只是御殿上的他蟒袍玉带,装饰华贵,比几日前少了一丝邪气和阴鸷,多了一丝雍容和贵气。刚才在大殿上,我刻意眼神涣散,提防被精细之人看出端倪,却不想遗漏了这个家伙!
怎么回事?三日前碰到的人,约好来这里集会是不是?但是赵烈的眼神告诉我——今天绝不是集会这么简单。
我开始后悔当时叫他姐姐。
“只是不忍看女流之辈受皮肉之苦。”韩清扬淡淡的说。
“赵某只是疑惑天将军为何对这西平郡主这般维护?”赵烈脸上的讥诮不减,反而添了三分愤懑。
“王爷言重了。”韩清扬神色自若,“西平郡主弱质芊芊,我见犹怜,但逢男子,须生出三分呵护之心。”言毕,从容起身,步履轻盈的回到他的案几之处。
王爷?这赵烈莫非是东安王的堂兄东林王?可算是得罪上大头了,花魁上的一掷千金、堪比绝世美女的长相,哎,我应该想到的啊。不过,我哪知道身份高贵的东林王不在内城好好待着,跑到外城逛窑子,这算是演得哪一出?
“你这弹的是什么东西?”锦云金翎可算是缓过劲来了,言语间愤愤。
“西平幼时学古琴的时候,树上有一个很大的黄蜂窝,所以练着练着,就跟黄蜂一个调子了。”我一脸无辜,“西平有问姐姐能不能伴舞的?姐姐说可以啊?”
锦云金翎即时要吐出血来,众人听着也觉得有理,“是大黄蜂嗡嗡的声音。”
“这西平玉坤真是……奇特。”
“能弹出如此这般,也是不小的能耐。”
“不错,前所未闻。”
……
最后还是司徒翼出面打断众人的纷纷议论,“西平玉坤这支曲子太过古怪,待作他议,下一个表演的是?”
总算是过了一劫,我暗嘘一口气。再想凝神静气的练功,却是不能,满脑子都是刚才韩清扬揽我入怀的回忆以及赵烈蕴涵警告意味的眼神。
“秀女才艺展示完毕,请各位下聘请旨。”随着司仪这一声宏亮的声音,我知道,最让我郁闷的环节到了——商品已经验货完毕,优点瑕疵一目了然,所以要进入正式的拍卖环节了。玉坤、金翎、银篪、铜瑚和镶蓝因得身家地位不同、嫁妆丰厚各异,分别有着不同的拍卖底价。
镶蓝最低,不过五千两白银;以上依次为捌千、一万、两万和三万两白银。当然,也有风华绝代的镶蓝在选秀宴上艳压群芳,炙手可热,拍出十万白银的天价。要知道,五品道台巡抚一年的俸银不过千两,这选秀宴的奢靡挥霍可见一斑了。
一个个的价格拍了出来,今年的选秀宴竞价似乎更加激烈,可能是因为各地藩王割据,中央局势不稳,各派、各流势力暗流涌动,所有的封疆大吏、王公贵族都希望通过裙带关系,来拉拢有力的政治、军事势力,形成联盟以巩固自身的地位。
护国公之女佳定金翎才貌双全,家世显赫,被司徒翼钦点为梅贵妃,独占鳌头,远超其他两名有名无实的玉坤;户部侍郎之女锦云金翎本来风头正劲,但可能被我的大黄蜂给搅合了,十五万的聘礼本不算低,但没能拔得头筹,输给了秀女中最秀美超然的紫衣镶蓝二十万白银的身价。况且在锦云金翎眼中身份低微的紫衣镶蓝可是被兵部侍郎聘为正妻的,她本人不过被九王爷收位妾室,二者高下立判。为此,我被她狠狠的剐了好几眼。
我暗自祈祷菩萨:看在哥哥给我三万白银嫁妆的起平价上,可不要没人拍我啊,丢人丢大了呢。我有点后悔,早知道这一环节如此难熬,就不要把自己往死里整,还是把事情想得太简单了。但是,显然此时菩萨忙着打牌,没功夫搭理我。当司仪高唱,“下一位,西平玉坤,嫁妆三万两白银,有下聘者,请出声。”原本还闹哄哄的玉殿立马安静下来,众人面面相觑,愣是没有人出声。
一滴冷汗从我额度滑落,滴在案几上,摔成八瓣。太惨了吧,真想撞墙,这要是嫁不出去,丢人还真是小事,我要玩消失可把责任往谁身上推啊?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我的心和面前的那盏茶一样,慢慢冷却。
“我愿意以三万两下聘。”终于有人发声了,我感激地抬头一看,是个形容猥琐的中年男子。欧吉桑,一分钱都不愿往上加?我嫁妆还三万两白银呢?再加上金银细软什么的,我还真是倒贴呢。
“三万五千两。”一个相貌敦厚的青年站起来。这个不错不错,我真是一眼就相中了,看起来够老实,我跑路够方便。
“三万五千五百两。”还是那个猥琐男,真小气啊,没见过这么往上加钱的。
“三万八千两。”
……
有人打破僵局就好了,估计看到我这病秧子的模样和惊世骇俗的才艺展示,没人愿意率先下聘,心里把不准也怕遭人嘲笑。所幸我嫁妆丰厚,身后还有哥哥名义上二十万大军的支持上,我的身价总算在节节攀升,已经突破五万两大关了。
我担着老大的心总算放了下来。
最初的猥琐大叔已经放弃了,我中意的忠厚男还在坚持,不过底气不太足了,加把劲啊,哥们,我不想名义上嫁给那个七老八十的中山侯爷……已经十万了,还不错,正当我心下全力给忠厚男加油的时候,一个清朗的声音响起,“二十五万两白银,臣拓跋宏愿聘西平郡主为正妻。”
我一惊,名满天下的腓玉公子?他脑子没有被门挤吧?看上我什么了?二十五万对他而言,绝对是个赔本的买卖。他是礼部侍郎,江南书香世家出身,虽说也是豪门巨富,但整日舞文弄墨怎么也要找个红袖添香才够诗情画意,娶了我可谈不上任何战略意义呢。哥哥那二十万大军对他而言,屁都不是。
“爱卿果然是性情中人,一掷千金啊。”司徒翼也忍不住惊奇起来。
“西平郡主一曲大黄蜂,指法精妙,气势磅礴,连绵坚韧,拓跋惊服。”拓跋宏从容对答,不卑不亢。
大黄蜂这样后现代的曲子你都能听出这么多道道来?我仔细打量他,果真气度不同凡响。相貌谈不上多英俊,但儒雅清隽,高挺翩然,举手投足之间自有一番宁静致远的意味。哎,见他这样出色,我反而内心矛盾起来。引为知已相交一番可以,但我不想害他。他见我打量他,朝我微微一笑,我也礼貌朝他含笑点头。
“一百万两白银。”一声隐含怒气的浑厚男声响在大殿之上。
我愕然地看着韩清扬!
如果说刚才拓跋宏的二十五万已经在众人心中投下一块大石的话,那么韩清扬的一百万两足以掀起滔天巨浪。大殿之内,一片抽气之声。已经有人忍不住互相询问起来,是不是自己的耳朵出了问题。估计不止我一个人在想:一百万两白银的天价啊,韩清扬的脑子应该是被内城门挤了。
当众人还在纷纷揣测天将军明显炯于战场的不理智行为究竟意欲何为时,一个慵懒的声音在大殿中明白无误地响起——
“三百万两白银。”
所有的人再度崩溃,所有的目光都转投向刚扔下重磅炸弹的东林王——如果口水能够收集起来利用的话,那么此时流下来的口水足以扑灭一场规模不小的火灾了——我雷到了,也不能免俗的张大了嘴看着这个超级无敌败家子。败家啊,超级败家子啊。
只见他一副以暇待整的模样,眼神轻松而惬意,丝毫不像刚出价三百万两白银下聘的人。只不过我从他睥睨无意中读出了一丝恶意的报复,背后汗毛颤巍巍的根根竖起……
拜托,三百万两白银啊,大齐国库一年收入的近三分之一,就被他这么轻描淡写的扔了出来。东安王有钱全天下人都知道,但这么有钱,还是出乎所有人的意料。在场的人统统石化,这个东林王肯定脑子不正常,三百万两换我这样的货色???用这笔钱招募军队都不止二十万,更何况我哥哥手中的军权还要大打折扣。
我也不怀疑,“姐姐”确实有病!!!呜呜,我最终还是逃不脱“姐姐”的魔爪,会成为他的女人。因为就算天将军再有能耐,在连年鏖战之后,无论如何也是拿不出三百万两的数来。
“东林王此话当真?”司徒翼最先反应过来,毕竟真正说话算话的是东林王他哥——东安王。他害怕这三百万两白银没法兑现。
赵烈细长的眼睛一眯,射出精光,“此事全凭在下做主。”
“那好。”司徒翼在得到确定消息之后,放心的点点头,“西平玉坤今日就……”
“且慢。”韩清扬大喊一声,止住司徒翼的话头,“在下愿意以祁云十六州为聘礼,迎娶西平玉坤为正妻。”
玉殿陷入死一般的寂静。只有屏住的呼吸声,细微可闻。原来疯病是可以传染的,一个疯了,其他的人接着也会疯起来。
祁云十六州是北边最为丰沃的土地,不仅水草丰美,人民富饶,更是淮水以南最佳的屏障和军事要塞。原为大梁所有,后因政变动荡,被突厥伺机吞并,此次漠北大劫之后,为韩清扬夺回。不仅乃大齐第一次宣布对其的所有权,司徒翼还在刚刚诏布天下的公文中,将其敕封给天将军。
明眼人都可以看出,司徒翼的敕封是无可奈何之举,韩清扬军威如日中天,这次来长乐所谓的交释兵权根本就是一个形式上的过场,所以顺水推舟敕封,是最明智的选择。此番韩清扬愿将祁云十六州拱手相让,使得司徒翼简直不能相信眼前所听所见,第一次不顾形象的张大了嘴,目瞪口呆:三百万两白银固然动心,但祁云十六州将会是他源源不断的财富和军事仰仗的根本。二者孰轻孰重,他心如明镜。
“二弟,你疯了?为了这么个女子?”一个风度翩翩的青年男子气急败坏的站了起来,他三十岁上下,面目和韩清扬有三分相似,但眉宇之间的气势却逊了不止三分。应该是韩清扬的大哥——韩清风了。
他的话有道理,我自己都替韩清扬不值。我就算不韬光养晦,本色演出,耍枪弄棒,搔首弄姿,以我的自负,卖身契上有个三十万两银子也顶老天了。还好他的疯病没有传染给他大哥。
“我的婚娶我自有主张。”韩清扬漠然,“爹都管不了的。”
晕,这家伙还真不是一般的倨傲张狂。我疑窦丛生的瞅着韩清扬,但已经完全丧失了思考能力——他疯了,于是我也傻了。他狭长的凤目里不起一丝涟漪,看着我的眼光波澜不惊,仿佛我是他生来就应该娶的女子一样。
我耸耸肩,摇摇头,病得不轻,麻烦大了。
当日,司徒翼便下了旨,选秀宴上凡指婚的秀女,可自郁秀苑随至未来夫君住处,未曾指婚的秀女等候安排。三日后,面君答谢完毕,各随其便。韩清扬还真不含糊,我回到郁秀苑不过两个时辰,就有老妈子通报,天将军的马车和轿子已经在门口恭候了,排场大的不像话。真给足了面子!
我尚自晕晕乎乎,就被五福极其麻利的打包完毕,连人带东西塞到由八匹俊逸非凡白马拉的华丽马车中,一股脑运到韩清扬在长乐的府邸中。五福的嘴张得可以塞进去八颗枣,一脸的兴奋和狂喜神情,好似要嫁人的是她,任我怎么示意、恐吓、威胁都没有用。到了天将军府,又是一番让我头昏脑胀的拾掇布置,看着五福那张布满汗水、通红透亮的笑脸,我就极其郁闷:早知道护国寺的菩萨这么灵验,当时就不去见那个老秃驴了,直接过去许下重见强生的心愿就成。
自玉殿之后,我就没有见过韩清扬的人影,估计是一时冲动后悔了。就像当年的我在导购小姐的巧舌如簧之下,花了800块买了件特别不靠谱的裙子后,一直就不愿意直面那块花布,凉在衣橱半年还在后悔自己当时怎么就鬼迷心窍了。他现在的心态估计和当时的我差不多。
不见也好,省得我心惊胆颤,我一见他就有着莫名其妙的胆怯和羞赧。接连两日,我都百无聊赖的在正厢房内调息、睡觉。天将军府邸的丫环杂役想必也是接受过军事化管理,做事整齐划一,行走目不斜视,绝无咬耳朵、传谣言的不良恶习。
内房两个天真娇憨的小姑娘面相着实讨喜,一看就知道是贫苦人家出身的朴实丫头,和五福简直一见如故,亲亲密密的凑在一起描图样绣手绢。我抓不来绣花针,只能斜坐在一旁看,舒适的盘算着接下来的计划。
第三日傍晚,原本还万里无云的晴朗天色说变就变,几阵大风刮过之后,天黑如墨,雨大如豆,稀里哗啦的下了起来。我立在窗前,蹙着眉看着外面白茫茫的一片,心下焦躁,这雨怎么就像下个没完似的。
按照规矩,明日面君朝圣之后,韩清扬就会带着我启程回淮兴,正式的婚礼也会在韩清扬的封地举行。也就是说,只要一离开长乐我就可以跑路,让韩清扬当个冤大头。虽说他威服四方,军震天下,但以现在这个不理不睬的态势,我有一百分的把握可以人间蒸发。
事情进行到这一步,我最热切的问题浮出水面:要想舒舒服服过好下半辈子,不求人不犯法,就得找到朱公宝库,那也将是我寻找强生最最强大的财力支持。原本打算今天晚上去探探路的,但不期而至的瓢泼大雨让我的行动一拖再拖。以为下过一阵,雨势就会变小,但直至子时,雨点落地的声音还是噼里啪啦。
我一咬牙,换上夜行装,出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