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4、第 44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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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月初，留着一些冬天的尾巴，春天也探出了头。
一阵西北风刮来，气温骤降，倒春寒。
傍晚，三水城，花家客栈。
风从门缝里钻进来，柜台上一个小小的风铃不时发出清脆的响声。吱，门被推开，一个戴着斗笠的人走进来，步履有些缓慢。
柜台另一边的掌柜，接近五十岁的年纪，一撮山羊胡，很和气的样子。
来人走到柜台边，摘掉斗笠，露出一张年轻略显稚气的脸，不过十七八岁。很瘦，很白，很漂亮的一位小哥。应是长途而来有些累了，身上虽然穿了件黑色长衫，也能看出沾了不少尘土。
“我要一间房。”声音很轻，很柔和，还是能听出一些沙哑。
掌柜的颇有些歉意答道：“对不住，这位客官，已经没有空房了。不过，顺着门前主路往前走，还有一家客栈，那是家大客栈，应该还有空房。”
“我便是从那边过来的，那边也没有空房了。”
“这——”天气骤变，很多商旅停车住宿，小城里只有这两家客栈，掌柜的一时没了法子。
“老板，您这里有柴房、杂物房之类的都可以的，我只住一晚。”少年说。
“柴房倒是有，但是阴冷潮湿，今晚这天气又冷的很，住进去怎么受得了？”眼前这少年看起来单单薄薄的样子，掌柜的不禁担心。
“不碍，麻烦您多给我加床被子。”少年说着掏出一块碎银子放在桌上。
“那好，我让伙计给您加厚铺盖。”
“多谢。”
“小七——”掌柜的唤店里伙计，伙计在后堂应了一声。
少年往后堂走，却有一个人挡在了自己面前。抬头看，比自己稍长的年轻人，穿一件青色长衫，相貌虽说不上出众，却是让人禁不住多看一眼。温厚、清朗，说不明道不清的暖意。
“这位兄台，请留步。”仿佛石子投入深泉的声音，明朗，余韵。
“何事？”黑衣少年问，眉眼间虽不是戒备，却是冷漠的。
“如果不嫌弃，可以与在下同住，挤一挤还是可以的。”
黑衣少年沉默。
掌柜的在一旁忙道：“真是多谢这位客官了，小哥，柴房阴冷潮湿实在是住不下人，不如二位暂且将就一晚。”
黑衣少年抬头看他，这青衣少年眼睛里流动的都是真诚。
“打扰了。”
“不客气。”
伙计小七从后堂里进来，“掌柜的，有什么吩咐？”
“加一床被子送到地字六号房。”掌柜说道。
“好嘞——”
小七领了吩咐就要出去，却被黑衣少年叫住，“在地字六号房打个地铺，然后送热水进来，我要洗澡。”
小七回头看向掌柜，掌柜便道：“按照客人说的去做。”小七笑呵呵点头。
黑衣少年向掌柜的和青衣少年点头致意，去了客房。
青衣少年回到饭桌上继续用饭，掌柜的便过来聊了几句。
“客官，真是谢谢您嘞。”
“出门总有不方便的时候，相互照顾一下是应该的。”
“客官您昨日便付了五天的房钱，说句自夸的话，您是要在这三水城呆上一段时间了。”
“不瞒您说，我可能真要呆上十天半个月。”
掌柜的爽朗笑了几声，“老夫也算阅人无数，商旅行人，看一眼便能猜个七七八八了。但——猜不出客官是做什么的，非商非民又非江湖之人。”
“我嘛？”青衣少年笑道，“也算是半个江湖人，只是很少出来走动。听闻三水城西山上有几种珍奇药材，便过来看看。”
“哦？”掌柜摸着山羊胡，“城西的几座山，山高陡滑，俗话里讲连飞鸟也飞不过去，客官可要小心了。”
“路长脚为尺，山高人为峰。我有一小徒身体虚弱，正需要那几味药材，我总要试一试的。”
“想不到客官年纪轻轻便收了徒弟，老朽真是看走了眼啊。”掌柜颇有些吃惊。
“让掌柜笑话了，只是见他孩子孤苦无依便收在身边，谈不上什么师父不师父的。”
“客官真是心善之人。”
“爹爹，爹爹——”一位七八岁的女孩抱着一只兔子跑出来，扯着掌柜的衣角，脸上很受伤的样子。
“容儿，怎么了？”掌柜脸上现出慈父温柔的神情，将女孩抱在腿上。
“小兔子好几天都不吃不喝，是不是要死了？”小女孩怀里的白兔奄奄一息的样子。
“爹爹看看。”掌柜将白兔拿在手里，也看不出什么，只能说：“或许是这几天天气冷，小兔子被冻着了。等过几天天气转暖了，小兔子又会活蹦乱跳了。”
“小兔子就要死了。”小女孩吧嗒吧嗒就要哭出来了。
青衣少年仔细看那白兔，应是病重，怕是也撑不了几天，看女孩伤心的样子也不便明说。
只能说道：“小妹妹，小兔子生病了，需要休息。”
“病了？”小女孩睁着一双大眼睛，“小兔子要吃药吗？”
“厄——”少年思索，“好吧，待会我配一副药给小兔子喝。”
“谢谢哥哥。”女孩高兴叫着。
掌柜的说：“这是小女花容，叫她容儿就行。”
小花容又问道：“哥哥，你叫什么啊？”
“我姓苏，苏逸川。”少年笑道。
“哦，苏哥哥。”
苏逸川回房，房间里有浴后的淡淡清香。
地字号的房间，布置很简单，东边放着一张床，中间是一张桌子，西边——打了一个地铺，那黑衣少年早已睡下了，只留给苏逸川一个后背。
放轻了脚步，做了简单的梳洗，便灭了灯，上床睡觉。
一夜无事。
第二日早上，苏逸川醒来，那少年还在睡着。
洗漱完毕，到大堂用了早饭，背了竹篓出门。
“苏公子，这么早就出去了。”花掌柜打招呼。
“花老板，我要傍晚才能回来，午饭就不回来用了，小七已经准备了干粮我带着呢。”
“那你小心一些啊。”
“知道。与我同住的那位兄台可能是累了，先不要去叫醒他，等他睡醒了再说吧。”
一直日上三竿，那位黑衣少年还未起床，花老板想了想，还是再等等吧。过了晌午，房内还是没动静，便让小七进去叫。小七回来说，那位客官翻了身继续睡了。还真是累了，花老板想就让他继续睡吧，虽然中午就该退房了。
傍晚时分，苏逸川从山上回来，那位少年还在睡着。
花老板就把这情况说了，天已经擦黑，这少年也不可能赶路了，只能再住一晚。苏逸川听了，只是笑笑，多住一晚便多住一晚，也不碍事。
用了晚饭，回房。
那少年似乎还是昨晚的睡姿。睡了一夜一白天，再睡下去岂不是要睡出毛病了，苏逸川便过去叫他。叫了几声也没叫醒，便蹲下身拍他，触手是一阵火烫，慌忙将他掰过身子看，面色潮红，呼吸低缓，这是重病昏过去了。
掀开被子，将他抱到床上。
白色的中衣，胸前有一抹红色，淡淡的血腥味。
拉开上衣，胸前胡乱缠着纱布，暗红的血慢慢渗出来。解开纱布，皮肉翻开，虽然没伤到要害，怎么也得在床上躺些日子了。
花老板看见苏逸川急急的出来，问哪里有药店，便问出了何事。苏逸川说那少年病了，高烧不退，待会让小七烧些热水送过去。
买了治外伤退烧驱寒的药回来，小七也已经送来了热水。将伤口清洗后重新包扎，又去厨房煎了药。一勺一勺喂他喝，喝进去小半碗，洒了大半碗。这么一折腾，便到了午夜。苏逸川便简单收拾了下，自己去睡了地铺。
一夜无事。
第二天还是那个时辰，苏逸川便醒了。
先去看了那少年，还是处于昏迷中，高烧稍微有些退了，脸色仍然是苍白。
先喂了一些清水，又去厨房要了一碗慢慢熬的白粥喂给他喝了，也是喝了小半碗。
到大厅将情况说与花老板听了，花老板也是善心人，表示会好好照顾。情况还不至于太糟糕，苏逸川便背了竹篓又去山上。
傍晚回来，花老板说情况还好，中午喂了大半碗白粥都喝了，但还没醒。
烧退了不少，重新换了药，胸前的伤口也开始愈合。
将鸡蛋、青菜切碎了放进白粥里，喂给他，这次喝了整整一碗。
第三日，下起了小雨，苏逸川没有上山，便呆在房里。
出去了一趟回来，便看见花容站在床前静静看着那个少年，咬着大拇指很思索的样子。
“苏哥哥，这个哥哥怎么了？”
“这个哥哥病了。”苏逸川进屋坐下。
“是不是和我的小兔子一样，这个哥哥会死吗？”花容很担心的样子。
“不会。这个哥哥和小兔子都不会死的。”这个少年不会死，但是那只小兔子啊，苏逸川有些犯难了。
“小花容的兔子怎么样了？”
“小白兔已经开始吃东西了哦。”笑眯眯的眼睛冲着苏逸川，苏逸川也笑。
“苏哥哥——”
“怎么了？”
“这位哥哥长的好好看哦。”这么小的女孩一脸倾慕的摸样。
苏逸川这才细细打量这张脸，俊俏却不娇媚，漂亮也不乏英气。
“容儿也长的好好看的。”
第四日，雨停了，阴天。
烧已经退了，意识也逐渐清醒，苏逸川喂他喝药的时候，他睁眼看了一下便又迷迷糊糊睡了。
苏逸川进山，照例托花老板代为照顾。
傍晚回来，进房却看见床已经空了，斗笠也不在了。到大堂问花老板，花老板说中午还在，小七喂了一碗粥。
房内没有留下任何线索，这是不辞而别？
花老板感慨，这少年也太不懂礼数了。
苏逸川倒没说什么。他身上有伤，如果是仇家所伤的话，这一露面情况未免有些糟糕了。
接下来两日，苏逸川仍然进山采药。小花容的脸色却是越来越难看了，原来小兔子又开始不吃东西了，苏逸川只能勉强安慰几句，想着到山上抓只兔子回来。
这日傍晚回来，到了后堂，看见小花容蹲在那，面前是一个小小的土堆。看花容那张伤心地小脸，便明白了。
小花容抬起头，轻轻说：“小兔子死了。”
苏逸川便也蹲下身，“容儿把它埋了，它在下面一定会安心的走的。”
“是宁哥哥帮我埋的，我舍不得埋它。”
“宁哥哥？”
“就是那个漂亮哥哥啊。”
他又回来了？
“说我呢。”柔和的声音传来，苏逸川抬头看见一位白衣翩翩少年，怀里抱着一只白兔，轻笑着。这笑，比那灿烂的夕阳都要耀眼几分。
“哇，小兔子。”花容高兴的跑过去，将白兔抱在怀里摸着。
那少年含笑低头看着她，然后抬头看苏逸川，“在下宁子轩。”
“我以为你走了呢。”苏逸川说，好像他们已是相熟。
“我还欠着你的房钱、饭钱、药钱，怎么敢走啊？”宁子轩笑。
“倒不是这些。”苏逸川说。
“花老板说还是没有空房，不知苏兄弟能否再次收留在下。”
作者有话说
第44章 第 44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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