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川烟雨》十八子秋

19、第 19 章

　　京城上空罩着一层微寒的春雨，灯火稀疏，只听到更声和犬吠声。
　　一个黑影在房顶穿梭，后面隐约有脚步声追来。
　　黑影如一只大鸟，在夜空中张开了利爪。
　　白色的影子，房脊上立着一个少年，左手持伞，右手握剑，似是正在等待黑影的到来。
　　黑影停下，看对方不过二十岁年纪，说：“在没动手之前，我给你一个离开的机会。”
　　苏沐笑：“不好意思，在我这里你不会有这样的机会。”
　　黑影哼出一句：“年少狂妄！”
　　长剑将雨丝切断，伴着寒气。
　　伞儿被抛到空中，长剑迎上去。
　　两剑相碰，雨水顺着剑刃滴下来。
　　黑衣人左手里多了一把短刀，刺向苏沐腹下。
　　踢落，后翻，苏沐射出两支梅花镖，打对方左右手腕。
　　两支镖竟被打回来，黑衣人瞬间即至。
　　苏沐的剑贴着对方的剑滑下来，两个人几乎面对着面，彼此呼吸相闻，而其中一只梅花镖贴着苏沐的脖子擦过去，留下一道血印。
　　后面追赶的人已经来到，赶在最前面的苏泽叫了一声：“苏沐！”
　　黑衣人收剑逃走，苏沐没有追。
　　苏泽看黑衣人逃去的方向，又看他流着血的脖子，让一起的王之至去追。
　　苏沐道：“我没事，你还是去追那个黑衣人吧。”
　　掏出帕子帮他包上，苏泽道：“那个人也算是一流高手，你一个人太冒险了。”
　　苏沐将伞捡起来，打开，道：“这不是闲得嘛，出来找点事做，整天不见师父也不见你。”
　　苏泽道：“这些事，我以为你不喜欢。”。
　　苏沐道：“按部就班做事我是不喜欢了，但是比较刺激的事我还是很喜欢的。”
　　苏泽将伞接在手里，朝他那边挪了挪，道：“你若不喜欢，我也不会勉强你跟着我，但你也不要擅自——”
　　苏沐问：“我碍着你事了？”
　　苏泽说：“你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苏沐笑，说：“跟你开玩笑，如果有我敌不过的高手，你也敌不过。”
　　王之至回来，说：“对方轻功很快，已经看不见人影了。”看苏沐脖子里围着帕子，禁不住大笑。
　　苏沐毫不在意，问：“王统领，京城最大的春楼在哪？”
　　王之至被噎了一下，脸噌的红了，道：“我，我怎么知道……”
　　苏沐看向跟在后面的人，问：“弟兄们，你们知不知道？”
　　人群中发出哄声，有人答道：“自然要数怡香楼啦——”
　　拿过苏泽手中的伞，轻身跃起，已到了另一处房顶。
　　王之至道：“苏沐这是要做什么？”
　　苏泽擦擦脸上的雨水，看一眼苏沐离去的方向，说：“回去吧。”

　　接下来两天，晴，而且热，热的出奇。
　　九王爷批着折子，觉得闷热，眼前的景有些模糊，让桂子打开窗户，清风吹进来，还是有些热气。最后索性脱了夹袄，只穿了一件丝衣。
　　到了晚上，乌云密布，雷声滚滚，大大的雨点便砸下来，热气消去，有了一些清凉。
　　雨声太大，九王爷有些睡不着，起来看折子又觉得烦闷，一个人待着看烛火，小虫飞过来，挥挥袖子赶走。
　　最后挥得手臂有些累了，头有点晕，趴在书桌上小睡了一会、
　　迷糊中听见声响，叫来桂子问出了什么事。
　　桂子答：“刚才看见杨大人和苏先生急匆匆出宫了。”
　　九王爷伸手又赶走了一只飞虫，问：“知不知道出了什么事？”
　　桂子说：“不知道，但苏先生看起来很着急。”
　　飞虫落进烛泪中，挣扎，陷入，下沉，死亡。
　　九王爷问：“苏先生一直住在宫里？”
　　桂子答：“是。”

　　苏沐一连几天都没见人，苏泽也一直在忙盗窃的事，没去找他。
　　雷雨之夜，京城最大的春楼怡香楼出现了一起凶杀案，死了一个女人。现场只留下一个白色帕子，上面有一道血痕，已经干了；还有一个血字，血迹很新鲜，是一个“叶”字。
　　苏泽将帕子拿在手里，不错，确实是自己的那个，本应该在苏沐身上。
　　那个鲜红的“叶”字，看着有些刺眼。
　　杨书道：“苏沐为何会留下这个字，难道是指……”皇后叔家叶家。
　　苏泽道：“叶家也遭盗窃，苏沐的意思是难道叶家还会发生？”
　　王之至道：“当时苏沐问京城最大的春楼是哪，接着这里就发生了案子，这其中又有什么联系？”
　　苏泽突然想道：“那个黑衣人，苏沐和黑衣人交过手，应该知道了什么，但是黑衣人、怡香楼、叶家之间又是什么关系？”
　　杨书道：“目前也只能先找到苏沐，从怡香楼和叶家两处下手了。”
　　叫来了怡香楼的妈妈，满面涂香的半老徐娘。
　　苏泽问：“最近几日这里都有什么客人？”
　　这妈妈也是见惯了各色人物，答道：“官爷啊，这来怡香楼消遣的人都是有钱的主，不是显贵就是富商，至于具体是谁，我怎么能记清呢？”
　　苏逸川直接问：“叶家的人有没有来过？”
　　“厄……来来往往这么多人，我怎么能记清楚呢！”
　　苏逸川走过去塞过去什么东西，在那老妈妈耳边说了什么，老妈妈一阵欢喜，又是一脸惊奇，低着头同苏逸川说了几句话。
　　老妈妈下去之后，苏逸川道：“叶家的人确实来过，派人盯着叶家吧。”
　　苏泽问：“苏沐会不会有事？”
　　苏逸川看着那方帕子道：“如果他现在没有危险，应该是不方便同我们见面，等吧。”
　　苏泽急道：“如果他现在有危险怎么办？”
　　苏逸川拍拍他肩膀道：“你应该相信他。”

　　一夜暴雨，第二天丝毫没有停止的迹象。
　　杨书回宫，九王爷正站在门口，桂子在一边候着。
　　九王爷问：“听说昨夜有案子？”
　　杨书答道：“怡香楼死了一个女人，现场有苏沐留下的血帕，上面有他血书叶字，而且叶家的人也去过怡香楼。”
　　九王爷问：“你怎么看这件事？”
　　杨书说：“杨书不敢。”
　　九王爷道：“既然心里已经有了想法，就说出来。”
　　杨书道：“叶家对苏泽担任京畿统领一职颇有微词，几次上书，觊觎之心甚明。杨书大胆猜测，叶家……”
　　九王爷挥手道：“找出证据，告诉苏泽不要有什么顾虑，就算他是叶家，也没什么大不了。”
　　“是，王爷！”
　　九王爷看迷迷蒙蒙的雨雾，有一点失望。
　　杨书又道：“苏沐下落不明，苏先生和苏泽在一起。”
　　雨点连成线，线连成面。泄水的沟渠都满了，开始往外流。
　　良久，九王爷说：“夏天来了吗？”
　　杨书答道：“刚有春天的感觉，怎么一下子就夏天了，总感觉有些不正常。”
　　九王爷似是叹了一口气，轻声说：“季节都这么暧昧了……”
　　杨书怀疑自己听错了，这话是从九王爷口中说出的。待九王爷进去之后，杨书问桂子，刚才王爷说什么。桂子回答，王爷说这季节都暧昧什么的。
　　大雨就这样下着，有点分不清白天黑夜。
　　用过了晚膳，觉得头有点痛，也许是天气的原因，眼前都显得黑乎乎的，九王爷也没在意，小睡了一会。
　　后来被杨书叫醒，边关急报。
　　眼前乌黑一片，九王爷问：“现在是什么时辰？”
　　杨书答道：“戌时。”
　　九王爷问：“为何不点灯？”
　　刚才九王爷在睡觉，房内只留了一只灯，桂子赶紧将其他灯都点上。
　　杨书将急报递过去，九王爷没有接。
　　说：“念。”
　　杨书拆开，喜道：“王爷，皇上大捷，看来不日便可班师回朝。”
　　九王爷脸上有了一些笑意。
　　杨书喊桂子：“桂子，研磨。”按习惯，九王爷即刻便会回一封回执。
　　九王爷却道：“杨书，你出宫一趟，叫苏先生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