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川烟雨》十八子秋

13、第 13 章

　　进了九王爷的侵屋，屋内突然燃起了灯光，房内有人，林枫和周致远二人已做好迎敌准备，看清来人却是一惊。
　　当今皇上刘易崇。
　　二人将九王爷放到床上，这一路颠簸仍处于昏迷中，二人简短汇报了这一夜的情况。
　　皇上听后，叫来人吩咐下去，封闭京城，任何人不得出进，并派人在城内四处搜索，自京城向四方延开。
　　虚虚实实，以假乱真。
　　御医早已等候，诊治完毕开了方子，林枫将药灌给九王爷喝了。
　　皇上才开口问什么情况，这御医也是宫中最有资历的一位，姓梅。大事小事经历了不少，这会倒也从容。
　　御医答道：“回皇上，若臣没猜错，王爷中的毒叫化功散，能够抑制人的内力，令人浑身无力昏迷似睡。”
　　皇上问：“可有药可解？”
　　御医答道：“此毒无解药，三日后自行消解。但是王爷胸前的那支箭——”
　　皇上说：“此等时刻，有话直说。”
　　御医说：“箭射在心脉之上，须今日拔出，否则心脉大损王爷性命堪忧。但依王爷目前身体状况，贸然拔箭同样是性命堪忧！”
　　皇上一道冷光射过来，说：“你的意思，都是一个死字！”
　　御医倒不惊慌，说：“回皇上，若有一人既懂医道，自身又拥有深厚内力，凝聚内力于一指修复受损心脉同时推出利箭，或许有一线生机。”
　　皇上问：“既是如此，可有合适人选？”
　　御医答道：“回皇上，宫中御医只习医道，而江湖人多习武道，二者兼具者虽少但一定有。”
　　林枫道：“皇上，我推荐一人，这个人一定合适。”
　　皇上问：“何人？”
　　林枫说：“苏逸川。”

　　却说苏家师徒四人离了京城，不急不慢地走着，太阳刚偏西便找了家客栈住下，谁知客栈里却只剩下了两间房间。
　　客栈老板笑道：“此去京城快马不过两个时辰，过往商家在此歇脚赶早进京，只为图个好彩头。”
　　四人倒也不计较，苏旭嚷着要同师父住一起，苏沐和苏泽便去了另一间房。苏沐早早地洗漱上床睡了，裹着一条被子占了大半个床铺，苏泽见他睡得香甜也没叫醒他，自己靠着床边躺下。
　　睡到后半夜便听见外面一阵骚乱，有官兵在同客栈老板讲话。人语嘈杂，不过苏泽还是听明白了，九王爷遇刺下落不明，朝廷在搜寻王爷，追捕凶手。
　　苏沐翻了一个身继续睡觉，苏泽出去敲响了隔壁的房门。
　　轻声说：“师父，九王爷出事了。”
　　里面一片安静，过了一会才答道：“朝廷的事莫要多管。”
　　苏家师徒护住了那份名单，九王爷救了苏旭一命，也算是扯平了，苏逸川如此回答苏泽倒也说不出什么。
　　师父与九王爷之间始终有着什么，关键的是师父的那位故人，但这一切都是属于过去的，苏泽无法知道。
　　所以，苏泽只是选择了沉默。
　　林枫快马出了京城，遇到正在搜捕的官兵，得了一些附近客栈住客的单子，很快找到了苏家师徒所在的客栈。
　　亮出令牌，客栈老板告诉了具体房间号，林枫正要敲门肩头却被人拍了一下。
　　苏沐没有说话，转身走向外面，林枫跟了上去。
　　两人上了房顶。
　　苏沐笑道：“每一次离京到最后都走不了，不知道这次又是因为什么事？”
　　林枫道：“苏兄弟，此次事态严重我要马上见苏先生！”
　　苏沐道：“又是为了你家王爷？”
　　林枫说：“事关王爷性命之忧，请苏兄弟见谅。”
　　苏沐道：“难道你忘了你家王爷给我师父的信，信的内容我们是不知道了，但是师父的表情你是看到了吧。那种无法言说的失望——”
　　林枫道：“我不清楚苏先生与王爷之间到底有什么旧事，或者他们之间根本就没有任何关系，但是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时间紧迫，王爷的性命只在苏先生一念之间！”
　　苏沐道：“你为你家王爷着想，我自然是为自己师父着想，咱们谁都别想说服谁。”
　　林枫急道：“就算不是为了救王爷，苏兄弟也要为这天下太平着想。皇上失了王爷京城便失了保护，一旦唐守平大军来到——”
　　苏沐道：“你这是提醒我，我苏家还欠王爷一个人情。”
　　林枫道：“苏兄弟不要误会，但王爷安危确实干系重大，今夜我定要见到苏先生。”
　　苏沐笑道：“我并不认为你能过了我这一关。”
　　林枫抽出佩剑，道：“苏兄弟得罪了。”
　　长剑在空中划了一道长弧，却停在了空中，剑尖被两指夹住，苏逸川。
　　苏逸川问：“林公子，你说唐守平大军如何？”
　　林枫收了剑，答道：“唐守平拥兵自重已是多年，皇上对他也忌惮几分。此次因着唐七一事，也正好给了唐守平一个借口。沿途有报，唐守平领了十万大军朝京城而来。唯一能同唐守平抗衡的是王爷手下拱卫京师的五万精兵，但现在王爷命在旦夕，恳请苏先生急速进京!”
　　林枫单膝跪下。
　　苏逸川道：“林公子请先下去准备马匹，苏某随后便到。”
　　林枫大喜，跳下房顶去准备马匹。
　　苏逸川道：“苏沐，天亮后你们三人便继续赶路吧，你是大师兄，别把所有的事都交给苏泽。”
　　苏沐道：“师父，此次一去凶险难测，难道您竟为一个不相干的人走这一遭。”
　　苏逸川道：“既然上天给了我这个机会，这次不妨同他说明了，也了了我心中猜测。”
　　苏沐道：“如果没有出现这件事，我们顺利回到了镇江，师父可否是真的放下了？”
　　苏逸川说：“是。”
　　苏沐道：“师父的往事，有空也说与弟子们听听。”
　　苏逸川看他，说：“十年前的他如你一般，而十年前的我便如苏泽。”
　　苏沐有点不自在
　　苏逸川说：“十年前我害怕，现在想追恐怕都追不来了。但苏泽不是我，苏泽不害怕，他很坦然，这是苏泽的勇敢。”
　　苏沐说：“我没有他勇敢，我没有他坦然。”
　　第二天早上，苏旭醒来已经不见了苏逸川，到隔壁房间来找发现苏泽还在睡觉，叫了几声也没醒，才发现是被点了睡穴。
　　苏泽在屋顶找到了苏沐，说：“你又何必如此，我知道师父会去的，就算王爷不是那个人。”
　　苏沐说：“不好意思，没让你见到你的林大哥。”
　　苏泽叹气，拉他的手，冰凉，说：“大半夜在屋顶上吹风，别着凉了。”
　　苏沐看他，说：“你应该生气的，你为什么不生气？”
　　苏泽回答：“因为你是苏沐。”
　　苏沐笑，问：“如果有一天你受不了，你会怎么办？”
　　苏泽说：“如果有那么一天，说明你已经不是我心里的苏沐了。”
　　苏沐追着问：“那我是谁？”
　　苏泽说：“苏家的大师兄，仅此而已。”

　　却说苏逸川和林枫二人快马加鞭，看见高耸紧闭的城门已是晌午时分。林枫亮出令牌，二人策马进城。
　　城内警备，王府内却是一片平静。
　　九王爷的侵屋内只有皇上和那位梅御医，免去繁琐礼节，梅御医将九王爷的险情说与苏逸川。
　　苏逸川低头听着，手指在茶杯沿来回划着弧线。
　　九王爷气息微弱，脸色苍白，躺在床上。
　　梅御医道：“王爷已服下一记强神汤，差不多该清醒了。老朽以为此事当征求王爷的意见。”
　　皇上看向苏逸川，问：“苏先生，你有几分把握？”
　　苏逸川答道：“若王爷能醒过来，有五分把握；若在王爷昏迷之中拔箭，有三分把握；王爷昨夜中箭，且中在心脉，能撑到现在已是大幸，若再有拖延，苏某一分把握都没有。”
　　皇上道：“既是如此，朕就替皇弟做了决定，马上拔箭吧！”
　　苏逸川颌首领命。
　　皇上又道：“朕兄弟九人，为今只有这么一个九弟，朕长他二十余载，对他亦父亦兄。他小的时候养在民间，受了不少苦，朕本想等接他来到京城补偿他十余年间缺少的父母兄弟之爱，却将重重国事交予他，致他至此……”
　　字字倾情，句句含泪，旁人听了也有几分动容。
　　苏逸川道：“苏某与王爷虽相交不深，但也深慕王爷为国不遗余力，苏某自会竭尽全力，请皇上与各位前厅稍候。”
　　众人走后，苏逸川坐到床边，伸指探他的脉搏。
　　问：“你相信我吗？”
　　九王爷慢慢地睁开眼睛，看他，说：“我信。”
　　苏逸川收指，垂眸，说：“但我不信我自己。”
　　九王爷说：“生死由命。”
　　苏逸川看他，说：“我不知道你为什么变了模样，也不知道你为什么变了性情，但你就是你，宁—子—轩 。”
　　九王爷闭目，说：“我认识一个叫宁子轩的人，但我确实不是他。”
　　苏逸川将他扶起坐着，右手绕到他背后，伸出中指点在后心处。
　　说：“会很痛。”
　　九王爷的脸变得更白，额头上冒出层层汗珠，胸前的断箭被慢慢推出来。苏逸川脸上也流下层层汗水。
　　由指变掌，断箭被全部推出，九王爷一口气没上来脸色发青，苏逸川左手用力护住他胸前心脉，双手前后相助，换回九王爷关键的一口气。
　　苏逸川收回手，极是疲倦，看着他轻轻笑了一下，然后开始剧烈的咳，喉头腥甜硬是压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