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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绿茶 ...

  •   太子回宫,众人相送。

      赵玥背着手,心情明明不错,却一派老沉稳重,丝毫不露骄矜。

      一行人走到府门口,奴仆放好杌凳,卫公公搀扶他上马车。待他坐稳后,卫公公道了一声“起”,马车在禁军侍卫的护送下朝皇城去了。

      赵玥坐在宽敞舒适的马车里,身上有好几处小擦伤,有些刺痛,他却毫不在意,只是慢条斯理地把袖袋中的玉梳篦取出来观摩。

      那梳背上雕刻的鸳鸯活灵活现,栩栩如生,工艺极佳。

      指尖轻轻摩挲那只鸳鸯,他忍不住抿嘴笑,白净的脸庞上泛着少年郎特有的纯情,勾人的眼里全是小狐狸的狡黠。

      那种克制又暗搓搓的期待交织在一起,不禁令人遐想连篇。

      现在天色不早了,平阳府里的不少宾客陆续打道回府。

      崔文熙也准备回去了,平阳特地把从永宁那里赢来的宝石花钗分了一支给她。

      永宁进厢房撞见二人分赃,啐道:“我说你二人躲哪里去了,原是在这儿瓜分我的东西。”

      这话把两人逗笑了。

      崔文熙厚颜道:“若是旁人的东西我还瞧不上,阿姐的却是要拿的。”

      永宁嫌弃道:“出息!”说罢坐到凳子上,道,“初十那天我请客,吃河豚宴,就咱们这房的人,你们来凑个热闹。”

      平阳:“我到时候看情形。”

      崔文熙馋嘴道:“至鲜之物,拼了命都得吃。”

      永宁伸手拍了拍她的胳膊,问:“你真跟老四闹和离?”

      崔文熙倒也没有隐瞒,只道:“貌合神离,不得劲儿。”

      永宁“哎哟”一声,直爽道:“就老四那黏黏糊糊的性子,你俩多半还得折腾些时日。”又道,“婚姻这事儿,如鱼饮水冷暖自知,我从不规劝,不过你崔长月的性子我倒是喜欢的,往后就算跟老四和离了,咱们还接着来往。”

      平阳也道:“我这平阳府也接着来往。”

      崔文熙笑道:“那敢情好,若是我往后没有落脚处,便天天来二位府里蹭吃蹭喝。”

      永宁豪气道:“还缺你一口吃的不成?”

      三人玩笑了阵儿,芳凌在外头说庆王催促回府,崔文熙这才起身走了。

      永宁的府邸就在文华街,离得不远,不忙着回去,崔文熙临走前她又叮嘱了一句,“初十中午的河豚宴,你可莫要忘了。”

      崔文熙:“晓得了。”

      赵承延今儿扫了颜面,一直不大高兴,坐在马车里都还板着棺材脸。

      崔文熙由芳凌搀扶着上马车时,他阴阳怪气道:“今日元娘可玩痛快了?”

      崔文熙瞥了他一眼,笑盈盈道:“痛快,许久都不曾这么痛快过了。”

      赵承延冷哼一声,不再答话。

      崔文熙故意戳了戳他的胳膊,戏谑道:“四郎不会输不起罢?”

      赵承延斜睨她,嘴硬道:“让你一回,你就飞上天了,今日若不是太子扶你一把,我岂会被你这般羞辱?”

      崔文熙“啧啧”两声,“四郎就是输不起了。”

      赵承延没有说话,也不想理她。

      他到底觉得伤了颜面,被太子当着那么多人的面打脸,委实不痛快。翌日便同圣人发了几句牢骚,结果晚上赵玥就被马皇后叫过去用膳,同他说起这茬儿。

      膳房备了开胃的酸笋鸡汤,马皇后亲自给他盛了一碗,说道:“你这淘气孩子,庆王夫妻俩闹和离,你去掺和什么?”

      赵玥接过婢女呈上来的干净帕子擦手,装傻道:“阿娘这话说得迷糊,儿听不明白。”

      马皇后把鸡汤放到他跟前,正色道:“昨儿击鞠的事,庆王进宫同你爹发牢骚,说你拆他的台,可有这回事?”

      赵玥轻轻的“哦”了一声,狡猾道:“阿娘不也去掺和了人家的家事吗?”

      马皇后皱眉,“那是老四请我出面劝和,怎么就成掺和了?”

      赵玥狡辩道:“我可没瞎掺和,昨儿他俩要打擂台,我就凑个热闹,哪曾想夫妻俩发起狠来,非要斗个你死我活。

      “我想着四皇婶正跟四皇叔闹和离,若是吃了败仗,只怕心里头会埋怨四皇叔没让着她,这才给她挣了颜面,把她哄高兴了,兴许回去一开心就不与四皇叔闹腾了呢?”

      马皇后被这话气笑了,“合着你还有理了?”

      赵玥尝了口汤,委实鲜香,他厚颜无耻道:“女郎家就得多哄着些,昨儿四皇婶赢了四皇叔,说不定回去后两人的关系就要缓和许多了。”

      马皇后知道他巧舌如簧,埋汰道:“经你这一说,你还成了大好人。”

      赵玥理直气壮,“那也是四皇叔技不如人,连自己的媳妇儿都打不过,还怨起我这个侄儿来了,我冤不冤?”

      马皇后:“……”

      一时竟不知该说什么好。

      赵玥似想起了什么,又道:“大姑母说初十请河豚宴,阿娘可要去?”

      马皇后:“我没你这么馋嘴。”

      赵玥:“三个姑母中,儿还是最喜欢大姑母永宁,其他两位姑母,一位吃斋念佛,一位缠绵病榻,反倒是她,寡居了日子还越过越快活。”

      马皇后嫌弃道:“你可莫要学她,左拥右抱养着两个面首,吃喝嫖赌样样精通,实在不成体统。”

      赵玥撇嘴,他倒觉得这个大姑母贼有意思,无视礼仪教条,性子跟武帝如出一辙。

      在长春宫用完晚膳后,赵玥又陪马皇后坐了会儿。

      母子说了些家常。

      鉴于明日还得朝会,看天色不早了,赵玥才回自己的寝宫。

      待他走了后,马皇后同伺候她的沈嬷嬷道:“也不知是不是我多想,觉着二郎比以往要活泼许多。”

      沈嬷嬷道:“殿下活泼才好,他原本就是爱闹的年纪,却成日里被政务缠身,过着政事堂那些老迂腐的日子,那才叫死气沉沉呢。”

      马皇后点头,“倒是难为他了,身边也没有一个知冷热的贴心人。”

      沈嬷嬷宽慰她道:“现在殿下爱去凑热闹反倒是好事,指不定什么时候就遇到了一桩好姻缘。”

      马皇后:“他若真遇到合意的女郎,我睡着都会笑醒。”

      这话把沈嬷嬷逗笑了,主仆俩就赵玥的婚姻唠了会儿。

      而另一边的赵玥回去后,便一直坐在床沿看昨日从崔氏手里拆来的玉梳篦。

      起先他还有些吃不准两人的情形,经过昨日窥探后,便可确定二人已经貌合神离,是彻底闹翻了的。

      想到马背上那张神采奕奕的娇美面庞,赵玥心中不由得蒙生出许多不该有的遐想。

      那个曾经如天上皓月的女郎,哪怕他见到她,也仅仅只能远远观望。

      亦或就算她站在他跟前,他也不敢光明正大多看她两眼,因为他们之间阻隔着一道叫做伦理纲常的礼仪教条。

      那道高墙如一把尖刀悬挂在他的头顶,时刻提醒着他勿要学祖父武帝那般荒唐,同时也是压制他内心执念的屏障。

      每当他蠢蠢欲动,满脑荒唐时,总会提醒自己不能越过那条界线。

      而今,那女郎过得不如意,要打破与庆王的婚姻脱离出来。

      只要她和离脱身,便不再是他的四皇婶,仅仅只是崔文熙,镇国公府家的嫡长女崔氏,跟赵家不再有任何关联。

      曾经遥不可及的明月,一下子仿佛就能勾到手拥入怀。

      赵玥被压制在心中的魔鬼开始一点点释放出来,自从当初把两位皇叔干掉后,他就已经许久都没有捕猎了。

      现在,不妨重操旧业。

      捕捉那个他渴求已久的女人。

      他要一点点,慢慢的,在她不知情的情况下为她铺就一张染了蜜的网子,只要她离开庆王府,便休要逃脱他的手掌心。

      近两日庆王府气氛怪异,自春日宴回来后,赵承延就一直甩脸子给崔文熙看,甚至有两晚都歇在别院的。

      听到芳凌提起,崔文熙并未放到心上,而是兴致勃勃吩咐道:“明儿请秦大夫去一趟别院诊平安脉。”

      芳凌愣了愣,诧异道:“娘子何故关心起别院来了?”

      崔文熙看着她笑,大方道:“天气愈发炎热起来了,怀着身子可不容易,大意不得。”又道,“以后你记住了,过十天半月就请秦大夫走一趟别院诊脉,花的钱银从公账走就是。”

      芳凌露出复杂的表情,试探问:“娘子此举是何意?”

      崔文熙淡淡道:“我想通了,跟四郎这么闹着也不是个事儿。”

      芳凌:“……”

      不知道为什么,她隐隐觉得自家主子肯定又憋着大招。

      晚些时候赵承延回来,崔文熙主动去听雪堂,说起明日永宁府的家宴,问他去不去。

      赵承延并没兴致。

      前往更衣室换衣裳时,崔文熙隔着屏风道:“河豚乃至鲜之物,四郎不去,我可是不讲理的,嘴馋着呢。”

      赵承延冷哼一声,不满道:“你少跟永宁往来,她吃喝嫖赌样样精通,做事毫无章法可言,莫要与她厮混被带坏了。”

      崔文熙掩嘴笑道:“四郎当我是三岁小儿呢。”又道,“明儿秦大夫去别院诊平安脉,往后雁兰的胎便由他看诊罢,钱银开销皆从公账出,四郎可放心得下?”

      听到这话,赵承延颇觉好奇,忍不住探头问:“你舍得插手管别院了?”

      崔文熙笑盈盈道:“我想通了,日日跟你斗气不得劲,事到如今,生米已成熟饭,便退一步,先让她平安生产才是正事。”

      赵承延半信半疑。

      崔文熙:“明日四郎不去永宁府的话,我便自个儿去了。”

      赵承延看着她没有吭声。

      之前两人一直冷战,现在她主动拉下脸来用别院求和,他便退让一步,说道:“你若真想去,明日我便陪你一回。”

      崔文熙唇角微弯,缓缓露出笑容。

      很好,雁兰那把刀比她想象中好用多了。

      翌日上午夫妻二人前往永宁府。

      这次河豚宴永宁只请了他们这房亲眷,平阳今日有事没来,长房来了三人,分别是赵玥和兄长肃王夫妇,其余的几个皇叔老四、老五和老六夫妇都一块儿来的。

      另外还有永宁的两个儿子也回来了一趟。

      寻常家宴没有外人,也没那么多讲究,前来尝鲜的人们到齐后坐在一起闲话家常。

      见到肃王兄弟俩登门,老六淮王打趣道:“平日里二郎天天跟政事堂那帮老迂腐厮混,今儿怎么也嘴馋凑上来了?”

      赵玥笑道:“六皇叔这话说的,好似侄儿是缺嘴似的。”

      淮王指了指他,“你小子,就该学学你爹,吃喝玩乐样样精通。你这会儿年纪轻轻的就跟老迂腐似的,往后数十载得多无趣。”

      赵玥摇了摇食指,正色道:“六皇叔此话差矣,唯有侄儿跟政事堂那帮老迂腐厮混,才能供养几位叔叔和姑母们过舒坦日子,是万万不敢懈怠的。”

      众人被哄高兴了。

      永宁道:“好侄儿,你的这份孝心我领了。”

      他们这帮皇室宗亲拿着王族的土地,享受朝廷滋养,又得宫中庇护,日子自然过得滋润。

      赵玥也确实没说错,这些利益皆是建立在政权稳定,国泰民安上的,而维持政权正常运转的恰恰是东宫和政事堂那帮宰相们。

      人们有说有笑,赵玥见庆王脸色始终紧绷,主动打招呼道:“四皇叔还生侄儿的气呐?”

      此话一出,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到庆王夫妻身上。

      赵承延盯着那个人畜无害的小子,不知怎么的,总觉得他越看越邪门儿,想到春日宴上的情形,面子始终挂不住。

      赵玥很会装乖,又主动赔不是道:“那日在平阳府是侄儿的不是,一时顽劣失了分寸,还请四皇叔莫要与侄儿一般见识。”

      说罢规规矩矩跟他行了一礼。

      永宁打圆场道:“到底是个年轻的毛头小子,比不得咱们稳重,老四就莫要与二郎置气了。”

      赵承延抽了抽嘴角,合着他被当众打脸,还要怪他肚量小了?

      也在这时,崔文熙适时补刀,“四郎一长辈,何必与小辈儿的置气?”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20章 绿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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