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评》霏溟

4、第 4 章

　　中都城外，有一座大山，山上有一座禅心寺，因着这座寺庙的存在，这座山被称为禅山。

　　方丈是得道高僧普济大师，乃中原佛道第一人。

　　禅心寺是中原五大佛寺之首，普济大师于佛道感悟无人能及，是禅心寺的明珠。而普恩大师，更是禅心寺的活佛，传闻能知往世、晓来生，只可惜普恩大师一般不见人。

　　昌世兮本想抱着人上山的，奈何怀中之人硬要闹着自己走，只能牵着人慢慢前行。

　　踩在青石台阶上，林清儿一步一步很是认真，只因青石台阶的雪虽扫了，但依然很滑。

　　身旁之人无丝毫不耐，拉着她放慢了脚步，看着远处的佛塔，难得说了一个长句子，“昌世兮，我算是半个道家弟子呢，拜佛没事儿吗？”

　　“你不是道家弟子。”

　　走到半道放弃了，她双手伸开要抱抱！

　　昌世兮如愿以偿，抱着人一路健步如飞，到禅心寺门口时气息丝毫未乱。

　　禅心寺屋檐的风铎，在寒风里摇摆，清脆的声音传出寺外！

　　普恩大师抬头看着阴沉沉的天空，吟诵道：“云高铃声远，恰迎故人归。”

　　院内扫雪的小和尚很是不解，明明乌云黑沉沉，是暴雪来临的前兆！

　　跟着昌世兮的步伐上香跪拜，被带到后院时，有些疑惑，这明显是来找人。

　　“阿弥陀佛，施主来了。”普恩大师等到了人，出门来迎接。

　　林清儿睁大眼睛盯着此人，因为此人周身金光缠绕，“你身上有光。”

　　昌世兮摸着她的脑袋，“普恩大师乃活佛在世，自是不一般的。”

　　普恩大师依旧慈笑，“施主慧眼。”

　　昌世兮与普恩大师下了大半个时辰的围棋，林清儿就靠人身上睡了大半个时辰，睁开眼时，对上普恩大师含笑的眼神。

　　想了想太过失礼了，不过身子未动，只是抬手行礼，“大师，失礼了！”

　　普恩微微摇头，“施主既然回来了，何不故地重游？”

　　跟着昌世兮往出走时，转身回看普恩大师，果然，在看着她。

　　寒亭作为禅心寺的一大胜景，地处半山腰，夏日是纳凉的好地方，冬日里极少有人上来，可今日，寒亭却早有人在。

　　“公孙睿，你要吟诗作对别拉着我们啊！”

　　“就是就是，寒风呼啸，坐室内多舒服，非得出来受这罪。”

　　对两位好友的抱怨置若罔闻，公孙睿看着山道上的黑影，“难道你俩就不好奇世兮的娘子？”

　　此话一出，裴尧修扑了过去抱住人，“这么说今日世兮真的会来？”

　　公孙睿示意，“喏，来了！”

　　顾景逸挤过来，三人勾肩搭背看向山路，果然，一高一矮两个身影上来。

　　看清另一人，顾景逸喃喃道：“这也太小了吧！”刚说完后脑勺就挨了一掌。

　　“你不想活别牵连我俩！”裴尧修可不想被昌世兮提着马鞭追着抽。

　　远远看见寒亭之内的人，昌世兮很想转身原路返回，但身旁之人兴致昂扬，只能若无其事般继续前行。

　　“哎，有人比咱们还早到呢！”

　　寒亭的风铎应声而响，清脆悠扬！

　　早就等候的三人，看到那比亭外白雪还冷的脸，你推我挤，无人想上前打招呼。

　　昌世兮将她的风帽放下来，拉着人站在栏杆边俯瞰禅心寺，却对着那三人道：“怎么，都哑巴了？”

　　“世兮哥。”三人唯唯诺诺上前问好，唯有公孙睿的称呼不一样。

　　“小嫂子好！”

　　昌世兮一脚将人撂倒在地上，这一变故让在场之人均惊呆了，看着昌世兮还要上去补一脚，顾景逸、裴尧修纷纷上前围挡。

　　躺在地上的公孙睿一个鲤鱼打挺站起身，一把掀开挡在前面的人，“昌世兮，我又如何惹你了？”

　　昌世兮寒冷的眼神盯着公孙睿，“不懂礼以后就不要出现在本世子面前！”

　　这话一出，不说公孙睿，就连其他两人都震惊了！

　　这就生气了，此前又不是没有比这更严重的玩笑，何以如此？

　　顾景逸还想上前打圆场，不想未开口就被打断，“想好了再说，否则，这朋友就真没得做了。”

　　“昌世兮，你有种！”公孙睿丢下一句狠话，转身出了凉亭，顾景逸、裴尧修看了看昌世兮与旁边站着的人，齐齐跟着下山。

　　见寒亭内再无外人，昌世兮的内心极为亢奋，控制不住的来回踱着，速度越来越快。

　　“昌世兮，不累吗？”

　　一道柔柔的声音将他的思绪拉回，看着对面那澄澈又带些好奇的眼神，一把将人搂在怀里，“有你就不累。”

　　半响，放开人恶狠狠的盯着，一字一顿，“以后好好待在我身边！”

　　林清儿自然的点头，“那当然啦！”

　　两人并排站着看向外面的世界，昌世兮的思绪随着山路上的人影越来越远。

　　王府后花园，公孙睿躺在假山上躲懒，看着难得清闲的他抱怨，“就是因为你，我家老头子逼着我考官，做个人吧，放兄弟一马！”

　　昨日连夜赶回府，睡了不到两个时辰，很想回闲院休息，可这货来扰人清静，很是嫌弃，“去找景逸他们，没精力招待你！”

　　说话间林间石路，转出个清丽的身影，公孙睿看呆了，惊为天人，“你府上何时藏了这么一个仙子？”

　　他当时的脸色应该很难看吧，直接站在凉亭大声呵斥，“谁让你出来的，滚回去！”

　　那人抬头看过来，满眼皆是诧异，微微福礼，转身离开。

　　“我说世兮，对美人也太严苛了。”公孙睿反应过来，这就是那传闻中世兮的尼姑宠妾。

　　“你走不走，不走我让人抬你出去。”他心内极度烦躁，不知是为公孙睿，还是为那离开之人，可躺在假山上的人还在念叨。

　　那天，太傅之孙公孙睿还是被王府的侍卫赶了出去，颇为狼狈！

　　父王突然病逝，朝中内乱已生，前来王府吊唁之人寥寥无几，那人跟在世子妃身后烧纸哭灵。

　　想来是连着跪了五天，膝盖已经麻木，起身去更衣时，恰逢公孙睿代表公孙府前来吊唁。

　　那人出门之时摇摇欲坠，公孙睿见状顺手扶了一把，且叮嘱旁边的丫鬟，“仔细照顾你家主子。”

　　屋内的他怒火大盛，竭力压制，“还不进来等着我去请！”

　　当天晚上，对世子妃的所作所为视而不见，那人跪在冻得硬邦邦的蒲草垫子上整整一夜，以至以后每逢阴雨天、风雪天，膝盖如针扎般刺痛！

　　后来，自己也记不清多少次了，总是一不如意就折磨那个人。

　　为何总是对自己不闻不问，为何总是寡言少语坐着沉思，是在想谁？

　　直到公孙睿不知从何处得了消息来找自己，“不能护着她，就交给我！”

　　这一句话，使得京城双玉割袍断义，反目成仇，自此陌路人生！

　　他将公孙睿打趴下了，可内心的波涛始终未能平复，“我的东西你都敢觊觎，怎么，仁亲王府失势，随便一只狗都能踩上一脚？”

　　那日动静闹得极大，世人只知礼世子与公孙睿闹掰了，却不知是因为一个女人！

　　最后一次相见，西山坠日崖边，躺了一地的尸体，发疯的公孙睿抱着那人大骂自己，可他内心却极度平静，应该是解脱了吧！

　　那不仅是他与那人的最后一次见面，也是与公孙睿的最后一面。

　　以蔑视皇权之名问罪公孙府，世上再无三朝太傅之家，公孙睿失踪，至死再未相见。

　　林清儿感觉身旁之人搂着她的力道越来越大，转头看去，眼里是浓的化不开的黑雾，嘴唇好似在哆嗦，抓住那双微微发抖的手，“昌世兮，你怎么了？”

　　昌世兮将人抵在寒亭的柱子上，仿佛要将人藏于心魄融入骨血，两人唇齿磕碰，血腥味越来越浓，可心中升起从未有过的快意。

　　从地狱爬出来又如何，只要你在身侧，一切都好！

　　林清儿被放开的时候，呼吸急促，头晕眼花，歪头靠在昌世兮怀中，看向亭外的皑皑白雪，有些疑惑想问清楚。

　　算了吧，以后再问，昌世兮心情不好！

　　昌世兮记起前世的种种，感觉胸中的暴虐之气压制不住了，这才将人压在柱子上胡作非为一番，拇指摩挲着微微红肿的唇，怜惜的轻啄。

　　两人下山回城时，普恩大师让小僧转赠了两串佛珠。

　　林清儿被昌世兮抱着，难得没有睡意，把玩着衣襟，瞥见手腕上的佛珠，将昌世兮的手拉起来做对比。

　　反复看了好几遍，没区别，“昌世兮，一模一样啊！”

　　看着自己腕上的佛珠，光泽明显偏暗，“不一样的。”

　　你的是镇魂，我的是镇虐！

　　“明日开始我白日里就要忙碌了，会不会想我？”

　　林清儿沉思了半响，皱着眉回道：“会的。”

　　你不在，我就又不想说话了！

　　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昌世兮的腿不自觉的开始抖动，怀中之人被颠得咯咯直笑。

　　普济看着师弟，内心叹息，“都走了。”

　　普恩好似未听见般，只捻着手中的佛珠。

　　“你又何必呢，出家人不问红尘俗事，何必耗尽几世修为背负一身孽债！”

　　普恩睁开眼，盯着手里的佛珠，“不过是受人所托忠人之事罢了，师兄不必担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