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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路远殊途 ...

  •   阿宴,如果有反方向的钟,那么十七岁的我不要遇见你。【1】
      ——
      随着一声哭喊一个婴孩呱呱坠地,在夏至日这天迎来了一个新的生命。
      炽烈的,热忱的,代表着希望的新生命。

      “好漂亮的婴儿啊,孩子妈妈给他起个名字吧。”

      贺予浠苍白的脸蛋扬起笑,抬起手碰了碰婴儿的小手。
      “就叫他贺齐砚吧。”
      齐砚,祈宴。
      这是她对他最后的祝福了。

      “好困啊。”
      在她闭眼的那一刻,一滴泪夺眶而出悄无声息地流入发丝。

      *
      她梦到了她十七岁那年,是她第一次见周宴那一年。

      那时候贺予浠正在读高三,放寒假那段时间,所有人都在拼搏,她也不例外。
      而比她大五岁正在读大四的哥哥因为快毕业的原因,就趁着放假和他的朋友去聚会。
      二月初的南远是最冷的时候,可是再冷南远却从来没有下过雪。

      贺予浠被一通电话给打扰,电话里的人是她哥的朋友,他们和她说她哥喝醉了,让她去接他。
      挂了电话后,贺予浠收到了那边发来的地址,立马拿起羽绒服跑到小区门口拦了辆出租车赶去。

      是一间很火的酒吧,贺予浠皱了皱眉走了进去。
      找到他们说的座位时,她发现她哥已经喝得烂醉了。
      贺予浠眉头皱得更深了,下意识地扫了扫坐在沙发上的她哥的那些朋友。
      当她看到沙发边缘时,打量的视线顿住了。

      那是个长得很出众的男人,头发耷拉过眉,穿着一件黑色卫衣,叼着一根烟,眼里全是戾气。
      察觉到贺予浠在看他,又放荡不羁地笑了笑。

      这时候酒吧里的驻唱在唱着一首很深情的粤语歌。

      “今天看这段历史,
      像褪色午夜残片。
      笑话情节此刻变窝心故事,
      现时大了那种心跳难重演。
      极灿烂时光,
      一去难再遇上一次。
      怎努力都想不起,
      初恋怎会改变。
      情侣数字我屈指一算大概知,
      奇怪却是每恋一次。
      震撼总逐渐变得越浅,
      令人动心只得那次。
      ……”【2】

      贺予浠脑海里突然想到一句话:
      俗世的人们在嗨唱,在乱舞,沉迷于灯红酒绿。
      他们败给欲望,没日没夜。
      而他高高在上,午夜梦回发现他本身就是欲望。

      出神之际——
      “你就是贺予舟的妹妹吧。”一旁的寸头男生出声。
      贺予浠点了点头。

      沙发的另一边还有几个醉得不省人事的男生,他没认出贺予浠,只当她是哪里来的漂亮姑娘。
      “哟,怎么来了个漂亮妹子啊——”
      话还没落,就被一旁抽烟的男人踹了一脚。

      贺予浠只见他把烟撵灭在烟灰缸中,然后站了起来,走到她面前,问:“走吧,我送你们回去。”
      虽是礼貌的询问,语气却是不容置喙。

      贺予浠愣了愣,下意识地点了点头。
      等上了他的车,贺予浠才反应过来自己才第一次见别人就上了别人的车。

      车驶到了小区门口,贺予浠正打算解开安全带。未料驾驶座的男人突然出声:“你叫什么?”
      这个问题在贺予浠的意料之外,她转头看了看他,答:“贺予浠。”

      闻言,周宴身体僵了一瞬,眼底几不可察地闪过一丝深情与悲痛。
      “浠浠。”

      贺予浠愣了愣,以为自己听错了。
      “嗯?”
      周宴又变回那副高高在上的样子。
      “没事,回去吧。”

      ……

      回到家,贺予浠的心跳依然没有变慢的趋势。
      她的心脏在剧烈地跳动,在他喊她“浠浠”的时候。

      她拿出她的笔记本,写下——
      201x年2月2日
      哥哥的朋友。

      *
      第二次见周宴,是在一个下雨天。

      贺予浠从图书馆出来打算等贺予舟来接她,没想到等来的却是周宴。
      周宴穿着一件夹克从车上下来,撑着把伞走到贺予浠面前解释:“你哥临时有点事,我刚好路过,他叫我帮忙来接下你。”

      贺予浠跟着他上了车。
      一路无言。

      贺予浠有些坐立不安,余光看了看他握在方向盘的手,充满力量感,白皙又骨节分明,很好看。
      她突然想起外婆说拥有这样的手的人通常都很薄情。
      周宴是不是这样,她不知道。

      瞧见贺予浠的小动作,周宴无声地笑了笑。
      “喜欢吃什么?”
      “啊?”
      “带你去吃饭。”
      贺予浠反应过来:“火锅。”
      又是一阵沉默。

      贺予浠想找些话题,发现他车里放着一款香水,于是就扯了几句话:“周宴,你车里的香水好香啊,是什么牌子的啊。”

      周宴听到小姑娘叫他名字,觉得有些有趣,想逗逗她:“周、宴。”
      贺予浠有些脸红地解释道:“哥哥告诉我的。”
      周宴不知道她怎么不经逗,自己笑出了声。

      贺予浠有些恼,直接转过头,干脆不理他了。

      过了好一阵,周宴突然开口。
      “ARMANI的。”【3】

      贺予浠:“?”

      看着她一脸疑惑的小表情,周宴没忍住敲了敲她的头,解释:“香水的牌子。”

      车外的雨水敲打着车窗,就像敲打着贺予浠的心房。
      贺予浠后知后觉地摸了摸他敲的位置,脸不争气地又红了。

      晚上回到家,贺予浠拿出日记本,写下:
      201x年2月28日
      他的香水。

      *
      第三次见周宴,是在开学后第一次考试后。

      说来也巧,她读的这所高中也是当年周宴读的那所高中,说起来,周宴也算是她的半个学长。而周宴这次回来这所学校是因为要给快要高考的学子们做演讲,为什么是周宴呢?无非就是因为周宴是这所学校近五年来唯一的一个省状元。

      周宴这天穿着一套西装,还带着一副金丝眼镜。
      这是贺予浠第一次见周宴这样子打扮,妥妥的一副斯文败类模样。
      只有贺予浠知道周宴在酒吧时是怎样一个浪子形象。

      演讲时,整个会堂都在全神贯注地听他讲话。
      男生是崇拜,女生是痴迷。
      包括贺予浠在内。

      人的产物都是欲望,贺予浠也不例外。

      如果说第一次见面时还不够确定,那么现在贺予浠很确定——
      她喜欢他。
      喜欢他的放荡不羁。
      喜欢他的温文尔雅。
      喜欢他的光芒万丈。

      到了提问环节。
      一个女生拿到了话筒:“学长,请问你有女朋友吗?”
      “没有。”

      “那学长有喜欢的人吗?”
      周宴扫了眼台下,找到了贺予浠所在的位置,对她眉目含笑。
      他回答了那个女生的问题:“有。”

      ……

      贺予浠的笔记本又多了一页。
      201x年3月28日
      我喜欢他。

      *
      后来,高三下册整个学期,他们见面的次数越来越多。关系也越来越暧昧,但是谁也没有捅破那层窗户纸。
      他会时不时带她去吃饭,会在微信上了解她的近况,会时常送一些小礼物给她,可是未曾越界过一次。

      贺予浠想问他,他们现在算是什么关系。
      可是她不敢开口,她怕那层窗户纸一旦破了就没有复原的可能性了,即使她能感觉到他应该是有一点喜欢她的。
      那句话怎么说来着——
      朋友之上,恋人未满。

      这样的关系维持到了高考结束。
      那年的夏至日特别得热,他们像往常一样见面,一起吃饭。

      直到最后快要分别时,周宴像是喝醉了,拉住贺予浠正要打开车门的手,然后轻轻捧住她的脸,在她发愣之际,薄凉的唇压了上去。
      轻轻碰了碰,没有深入。

      他迷离地看着她。
      “要做我女朋友吗?”

      贺予浠眨了眨满是水雾的眼睛,点了点头,说:
      “要。”

      她感觉她再也不会好了,她的心脏只为他剧烈地跳动。

      周宴笑了,继而唇再次压了上去。
      这次不是轻轻地碰,而是吸/吮,碾/压,唇齿/磕/碰,水渍/交/融。
      他再也不温柔,终于在黑夜里露出了真面目,那是对她的,对他的猎物的。

      不知道过了多久,贺予浠喘不过气了,轻轻地推了推他的肩。
      他放开了她,埋首在她的肩窝里喘息。
      她轻轻环抱他,他们像普通恋人一样温存着。
      ……

      201x年6月21日
      十八岁,得偿所愿。

      *
      故事的转折点发生在贺予浠读大四的时候,她发现了一个周宴藏在心里很久很久的秘密。

      那是很普通的一天,她收到了一个人匿名发来的一张照片。

      如果说,那是张很普通的照片,那么她根本不会在意。
      但照片里的人偏偏是周宴,而另一个是一个长得很像她的人,或者另一种可能,是她长得很像照片里的人。

      她很想马上拿着照片去问周宴,但是她没有。

      直到晚上周宴来接她的时候,她都表现得十分自然,并没有一丝不正常。
      可也许是因为这样,周宴察觉到了什么。
      “你今天怎么了吗?”

      贺予浠回过神:“没,最近快毕业了,压力有点大。”

      贺予浠看着眼前的男人,突然有很多事情想问他。
      四年来,她没有对他产生过质疑,他很疼她,他们会做正常情侣做的事,在性/爱那方面上,他会异常照顾她的感受,他的温柔让她沉溺。
      可今天那张照片,让她四年来第一次对他产生了质疑。

      于是,她问出了她一直没问过的问题。
      “周宴,你真的喜欢我吗?”
      周宴没想到她会这样问,皱了皱眉:“为什么这样问?”

      答非所问就是回答。

      贺予浠的表情僵硬了一瞬,强颜欢笑道:“没,就随便问问。”

      *
      贺予浠用了一个多月去打听那个女孩,可是什么也没打听到。

      直到有一天,有人约她出去。
      她去到后才发现约她的那个人正是照片上的那个女生。

      她们长得很像,又长得不像。
      但是两人的眼睛却出乎意料地神似。

      那一刻,贺予浠好像懂了。
      为什么每次做完周宴都会迷恋地亲吻她的眼睛。

      “你好,我叫叶兮。”
      叶兮,贺予浠脑子一下子炸开了,原来她和周宴第一次见面时,他喊的不是她,而是叶兮。

      那一个下午,贺予浠听叶兮讲了很多。
      讲了什么呢?
      大概是讲他们高中是怎么在一起的。
      叶兮又是因为什么原因离开周宴的。
      听到最后就连贺予浠都快要为他们感天动地的爱情所落泪。

      好笑吗?
      她喜欢的人把她当替身。
      原来喜欢也是可以装出来的。

      不,也许连喜欢都没有,都是我的一厢情愿罢了。
      真是闻者伤心,听者落泪。
      原来外婆说的都是真的,周宴注定是薄情的人。

      等贺予浠走出咖啡厅的时候天已经快要黑了,她打了一辆出租车,没说目的地,只让师傅载着她逛。

      司机师傅看着贺予浠落寞的样子,也不由得叹了口气,劝道:“小姑娘,天下好男人还是有很多的,没必要在一棵树上吊死。”
      贺予浠像是没听到,眼睛看着窗外一动不动。

      车上循环着一首歌——

      “等不到最浪漫的歌,
      等不到最寂静的海。
      地老天荒日夜期望,
      尚有几多东西要讲。
      等不到那愿望茁壮,
      只等到更动荡不安。
      绝对的歌已够动听,
      乱拍的拖不想再拖。
      若然是我。
      ……”【4】

      可是能怎么办呢?
      他是她的地老天荒。
      他是她的日夜盼望。
      他是她的午夜梦回。

      “周宴啊周宴,你叫我怎么放弃你。”

      *
      再一次击垮贺予浠的还是一张照片。

      照片里的人正是周宴和叶兮。
      他们一起进了一家酒店,后面的事,就不得而知了。

      她五年的喜欢,在这一瞬,被击得溃不成军。

      初见时,他高高在上,她跌跌撞撞,他看着她迷恋上他,喜欢上他。
      他像是一个判官,以爱为牢判决她无期徒刑。
      她像是一个孤注一掷的赌徒,即便在知道他心中有白月光的那一刻也要豪赌一把,赌他喜欢她。

      可是她忘了,十赌九输。
      她输了,她认输。

      她向他提了分手,他答应了。
      “周宴,你记住,是我先不要你的。”

      *
      上天怎么会尽人意。

      在贺予浠离开周宴的半个月,她发现自己怀孕了。
      一个她和周宴血脉相连的小生命。
      她留下了。

      那个荒诞了七年的梦到这里就结束了。
      贺予浠缓缓睁开眼睛,太阳穴有两条明显的泪痕。
      她转头看着一旁睡得酣然的贺齐砚,轻轻地摸了摸他的脸。
      “真像啊。”
      她笑了笑,一副岁月静好的样子。

      许久,万籁俱寂的夜晚响起了一句话。
      “等到南远下雪我就释怀。”

      *
      一年后,南远下雪了。
      贺予浠自杀了。

      她死在了和周宴相遇的第八年。
      原因是产后抑郁,未得到及时的治疗。

      她把贺齐砚托付给了贺予舟,还给了贺予舟一个日记本,想让他转交给周宴。

      又是一年夏至日。

      贺予舟抱着两岁的贺齐砚敲开了周宴的门,把日记本和贺齐砚一连放到周宴的怀里。
      贺予舟看着眼前这个比起年少变得更加成熟的男人,恨得牙痒痒。
      “周宴,她让我不要怪你。”

      晚上,周宴看着一旁的贺齐砚,眼底是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两岁的贺齐砚感觉到害怕:“呜呜呜,妈妈,我要妈妈。”
      周宴眼眶红了,抱住他:“乖,爸爸抱你。”

      等贺齐砚熟睡后,周宴来到书房,红着眼眶打开了那个日记本。
      翻到第一页,那个高高在上的男人终于哭了。

      201x年2月2日
      哥哥的朋友。
      _
      201x年2月3日
      他叫周宴。
      _
      201x年2月28日
      他的香水。
      _
      201x年6月21日
      十八岁,得偿所愿。
      _
      ……
      ……
      _
      201x年5月16日
      他到底喜欢我吗。
      _
      201x年7月5日
      我知道了,她叫叶兮。
      _
      201x年8月20日
      周宴,我放弃你了。
      _
      202x年6月21日
      他叫贺齐砚,他好像你啊。
      _
      202x年11月15日
      周宴,我好像不会再好了,我的心脏只为你跳动。
      _
      202x年2月1日
      南远下雪了,我释怀了。
      _
      202x年2月2日
      亲爱的,路远殊途,祝你得偿所愿。
      _

      日记翻完了,她决绝地死在了他们相遇的那一天,她留下孩子,她要他永远痛苦。
      在这场判决游戏中,最终他发现她才是那个一锤定音的判决者。
      他成了那个日日夜夜可望不可即,坚守爱的囚徒。
      ——正文完——

  • 作者有话要说:  “亲爱的,路远殊途,祝你得偿所愿。”是祝福,也是诅咒。
    写这篇文的时候我是听着容祖儿的《习惯失恋》写的,歌里有这么几句话:
    “为何这么快看清楚
    落得这结果
    知我是个无法讨好的人
    相恋一刻只是我的侥幸”
    也许这就是贺予浠所想。
    所以,她永远不会释怀。
    或许会有男主视角。
    注:
    【1】来源于网络梗。
    【2】是陈奕迅唱的《粤语残片》。
    【3】来源于网络。
    【4】是周柏豪唱的《等不到》。
    另:
    闲来无事,偶然提笔,写下拙文一篇。
    理智看文。
    以上,如有雷同,纯属巧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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