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姽婳词（每日更新）》寒月笳

21、第二章

　　第二章
　　她站在那里，心里的火越烧越旺。
　　胡茬男人的碗还没有送到嘴边，忽然就碎成了两半，男人一惊，眼光瞟见一根长鞭照着面门而来，他一侧身躲过，下一鞭又来了。胡茬男人左闪右躲，抽空瞟了瞟夏天，夏天一脸无奈，不住地叹气，伸出手做了一个任你处置的手势。
　　胡金刀心里一喜，不再躲避，一伸手就轻松抓住了朝着面门抽来的鞭子，他有意教训九姑娘，手上劲更大一些，趁九姑娘没站稳的当口顺着向前一带，并且迅速闪身，九姑娘从他身边踉跄着扑了出去。
　　一个响亮的耳光声响起，短暂的沉默之后，一个温和的声音说：“姑娘，小心。”
　　一个白衣青年松开扶住九姑娘胳膊的手，淡淡地说。
　　“这小丫头太不致好歹，就该让她摔个狗吃屎。”酒楼中的人大多是和胡金刀一样的江湖男子，对九姑娘的小姐脾气看不惯，现在见九姑娘这么做，更是出言不逊。
　　“虽然长得漂亮，可一点都不懂事，也不温柔，看她怎么嫁得出去。”
　　……
　　酒楼里各种苛责围绕着九姑娘，九姑娘看见眼前清秀男子左脸上的淡红色掌印，终于意识到自己做得有些过分，可是她从小被人捧在手心里，只有人讨好她，她从没有向人道过歉，所以她站在原地，不知所措。
　　夏天快步走过去，挡在九姑娘的前面，恭谨地说：“这位兄台，家妹年纪小，不懂礼貌，多有冒犯，还请见谅，在下在这里替她道歉了。”
　　清秀男子悠悠抬起头，看了看夏天，微微一笑，依旧用很温和地声音说：“没事了。”说着，从夏天的身边走了进去。
　　夏天对缩在一旁看热闹的小二说：“结账。”说完拿起包袱，拽着九姑娘下了楼。
　　九姑娘斜着眼睛看了一眼那清秀男子的背影，嘟嘟囔囔地说：“我……”
　　夏天没理会她，拽着她下楼，结完帐离开，直到走出去半条街，钻进一条小胡同，这才放开九姑娘。
　　夏天背靠着墙，叹口气，很无奈地说：“我说朱九姑娘，朱大小姐，你能不能不给自己找事，不给我找麻烦？”
　　“他摸我。”九姑娘低头看着地，用手攥紧衣角，小声地辩解。
　　夏天捂着脑门，脸皱成一团，用很悲痛的声音说：“朱九姑娘，人家是好意扶你，他不扶你一下，你早就载到楼下了。”
　　九姑娘小声嘟囔，“我又没叫他扶我。”然后噘着嘴，颇为不服气地说：“那刀疤男人打不过我，我刚刚只是失手。”
　　夏天张了几回口，却一个字也没有说出来，左看右看半天，最后不得不说：“朱九姑娘，朱大小姐，在朱颜庄，大家都宠着你，顺着你的性子来，把你的武功夸上了天，不过你自己要清楚，你那三角猫的功夫在江湖里连最末的九流都够不上。”
　　“你！”九姑娘依旧不服气，不过看着夏天一脸的不耐烦，压下自己的性子，拽住夏天的衣襟，小声说：“我知道我武功不高了，不过也不至于连九流都够不上，如果你是一流，我最次也该是个三流。”
　　对她这样没有一点自知之明的人，夏天已经没了脾气，他叹着气继续说：“人外有人，我的武功不是一流，所以你也不是三流。”
　　“还有人比你武功高吗？”
　　怀里什么东西硌了夏天一下，他说：“比我武功高的人比比皆是。”
　　“没人比你武功高！”九姑娘得意地说，忽然间他看见夏天斜着眼睛看着她，马上改口说：“就算有，也只有一两个江湖名宿。”
　　“你看看你胸口的衣服。”夏天靠着墙，双手抱胸，微微抬抬下巴。
　　九姑娘低头看看，没有发现异样，伸手拨弄两下，胸前衣服变成了几绺。“啊？”她不由得倒吸一口冷气，惊异地问：“这到底怎么回事？”
　　“那个白衣青年。”夏天仔细回忆当时的情景，“你冲到他身边，他伸出右手扶住你的左胳膊，阻止你倒在他身上。你挥右手，在那一瞬间，他怕你对他不利，左手手指放出几道指风，想取你性命。你只给了他一个巴掌，所以他停手，但指风还是弄破了你的衣服。”夏天停下来，从包袱里拿出一件外衣给九姑娘披上，才接着说：“你现在能活着，是他手下留情，他如果不收手，没人能救你。”
　　九姑娘的两只眼睛瞪得很大，好久才喃喃地说：“这么说，我从鬼门关前转了一圈。”
　　“知道就好——”夏天拉长声音说：“你的大小姐脾气不改的话，迟早搭上自己的命。”
　　九姑娘裹裹身上属于夏天的衣服，心里很甜，痛快地点点头，“我改，我一定改。”
　　“哎——”夏天继续叹气，“走吧，去找个地方歇着吧，要不今晚我们就该露宿街头了。”
　　“我准备的有快马，我们现在出城，晚上就等到朱颜庄了。”
　　夏天刚刚舒展开的脸又皱成一团，“我说大小姐，你能不能了了解一点人间烟火，玉门关今天戒严，出不了城。”
　　“我……”九姑娘啜语着，跟着夏天离开。

　　迎客楼的一个包间中，一个男子惊讶地问：“你的脸……”
　　“碰见一个不懂事的小姑娘。”一个温和的声音应着，“还碰见一个我很感兴趣的人。你们俩合作过很多回了。”停顿一下，转到了另一个话题，“说说，你打听到了什么？”
　　男子很久才回过神来说：“三年前，张屠夫出关，遇到了……”

　　夏天和九姑娘从成衣铺子里出来，闪进一条小胡同。九姑娘拽着自己身上的男装，很不解地问： “为什么我要穿成这个样子？”
　　“我要去的地方只有男人才能去。”夏天理理自己的头发，从包袱里拿出镜子，左看看右看看，很满意自己的英俊帅气。
　　“你，不会是，不会是要去——青楼吧？”
　　“猜对了！”夏天转过头，嘻皮笑脸地说。
　　“我不去，你这个好色之徒。”九姑娘越说越气，扬手给了夏天一个巴掌。大多数女子最嫉恨的就是自己心仪的男人去青楼，也怪不得九姑娘的反应会这么大。
　　真疼，不过这下我和你一样了，夏天在心里念叨一下，照了照镜子，脸上有一个鲜红的掌印。夏天略微呆了一下，恍惚间想起了什么，忽然间哀叫：“我的脸，我怎么去见丰二娘？”
　　“我……”九姑娘盯着自己的手，也没有反应过来，听见夏天的哀叫，充满醋意地说：“活该，我看你怎么去逛青楼。”
　　“大小姐，如果你不去青楼的话，就只有露宿街头了。”
　　“我宁愿露宿街头。”九姑娘赌气。
　　“随便你。”夏天把镜子塞回到包袱里，“我要去睡香香的，软软的床了。”说着走了出去，走了两步，停下来，望着天，自言自语，“听说玉门关最近失踪了不少年轻漂亮的单身姑娘，唉，不知道她们现在怎么样了。”虽说是自言自语，但是声音却大的让九姑娘听得清清楚楚，“你说她们是不是被卖到关外给人当老婆了？”
　　听他这么说，九姑娘显然有些害怕，朝前跟了几步，但还是有些不情愿，忽然间她想到了什么，眉开眼笑地跟了上去。
　　她的态度转变这么快，夏天反而有些奇怪，后来一想，不管她为什么去，反正今天总算不用露宿街头了。

　　醉红楼是玉门关最大，生意最红火的青楼。今天玉门关戒严，滞留在城里的人比平时多，它的生意更是红火。
　　夏天和九姑娘一走进“醉红楼”，马上就被莺莺燕燕们围住。九姑娘尴尬地左躲右藏，夏天倒是如鱼得水，和姑娘们打情骂俏。
　　“哟，是你啊。什么风把你吹过来了？”
　　“二娘，当然是想你了。”夏天嘿嘿笑着说。
　　“妈妈。”众位姑娘向来人行礼。
　　“你们去伺候别的客人吧。”丰二娘一挥手，围着夏天的姑娘们立刻就四散开去。
　　二娘上下打量了九姑娘一下，意味不明地笑笑说：“跟我来吧。”夏天向九姑娘点点头，两人跟着她走了进去。
　　二娘领着他们两人穿过整个醉红楼，一直走到后院，指着一间很干净朴素的小屋对九姑娘说：“这位姑娘，今天晚上你就在这里歇着吧。”
　　九姑娘女子身份被点破，她不敢乱说话，只是看着夏天。
　　“丰二娘让你在这歇着你就在这歇着吧。”
　　“我要跟着你。”九姑娘不愿意放夏天一个人去快活。夏天无奈地只是叹气。
　　“好姑娘就不要参与男人们的事。”丰二娘说着，挥了挥手上的丝巾。丰二娘和夏天拉了几句家常，九姑娘连打了好几个呵欠，上下眼也开始打架。“去睡吧。”丰二娘继续说。
　　“嗯。”九姑娘迷迷糊糊地答应了，转身推开门走了进去。
　　“你一点也不担心？”丰二娘看着夏天，颇有兴趣。
　　“丰二娘的手法，我一向很放心。”
　　“看来，她不是你的心上人。”丰二娘耸耸肩，下定论。
　　“她啊，是一个麻烦的不得了的小丫头，四处惹事，我躲都躲不急，怎么会是我心上人呢？”
　　丰二娘和夏天一边走一边说，“我说夏天，你到底对什么样的姑娘感兴趣？你每次到我这醉红楼里都是埋头大睡，这么多类型的姑娘，你就没有一个感兴趣的？”
　　夏天傻笑不答。
　　“哎，我这青楼里的姑娘你看不上也情有可原，不过听说江南名妓齐小小对你情有独钟，齐小小虽然出身青楼，可是却是个好姑娘，这你也不满意？”
　　夏天没表示，二娘接着说：“还有软红宫的阮星河，阮月影两姐妹，她们虽说不是名门正派，可是行事还算正派，人也大方得体。”
　　看夏天依旧不回答，二娘想起了另外的人选：“娥眉派的俗家弟子慕容春寒，出身名门慕容世家，是娥眉后起之秀中佼佼者，慕容世家也看重你。”
　　夏天无动于衷，二娘竟然也很耐心地接着说：“这些正派女子都比较拘谨，可能不符合你的性子，听说飞鹰教教主下令追杀过你，是因为你惹了他妹妹，难不成你喜欢她？”略一沉吟，“反正我们也不是什么正派人士，你喜欢就好。”
　　夏天的眼睛依然瞄着天，不知道神游在何处。二娘忍不出咳了两声，夏天垂下眼睛，表情非常沉痛地看着她，说：“二娘，我发现你其实不适合做老鸨，你最适合做的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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