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言》九掌

76、一棵橘子树

　　我是一棵橘子树
　　在这里生活了许多年
　　有一年冬天
　　大雪覆盖了我的身躯
　　树冻死在冰雪里
　　我却活了下来
　　却从此不会开花结果
　　年复一年
　　日复一日
　　忘记了开花结果的感觉
　　树皮也裂开了
　　我开始幻想
　　成为苍天大树
　　哪怕是结满果子
　　也不会像现在
　　孤独地睡去
　　不晓得多少个春去秋来
　　在一个春天的早晨
　　我感觉老树皮愈合的声息
　　纤维开始扭动
　　身体的叶绿素开始扩散开去
　　我感觉自己变年轻了
　　会发芽了
　　一阵春风吹过
　　枝头长出了小白花
　　这是一种久违的快乐
　　生命复苏的迹象
　　于是
　　在一个夏天的午后
　　满树的白花在炎炎烈日里
　　光明正大地招蜂引蝶
　　枝头在颤抖
　　如恋人的耳语
　　仿佛在诉说那些等待的时光
　　终于
　　在秋天收获了果实
　　在阳光下
　　发出金色的光芒
　　我终于活成了人们喜爱的样子
　　硕果累累
　　人们赞美的声音不绝于耳
　　在清晨的阳光中醒来
　　又在落日余晖里睡去
　　我以为只要活成人们喜爱的样子
　　就能在每一个晨曦中迎接阳光
　　正如
　　你沉溺于演哈姆雷特
　　却忘了
　　在现实的世界里
　　其实是史密斯先生
　　活生生把幻想撕裂
　　人们开始惦记这满树的果实
　　一开始爬到我的身上摘
　　又用竹杆砸
　　看着地上的果子
　　耳边传来人们争吵的声音
　　有些说不能砸
　　有些说要吃掉果子
　　有些说果子太酸
　　有些说打下来玩
　　人们为了树上的果子开始了战争
　　还惊动了居委会和警察叔叔
　　在口舌大战中
　　人们决定把果子全部摘下来
　　美其名曰
　　没有那山
　　不望那路
　　于是
　　我变得忧伤
　　一夜之间
　　满树的果子
　　就只剩下枝头的几个
　　难道活成了人们喜爱的模样还不够
　　还要长在高处
　　这样才可以避免被砸的命运
　　在我还惊魂未定时
　　耳旁听见人们开始议论
　　要么在来年开花时
　　把枝头的花全部摇落
　　要么彻底铲除
　　难道这就是橘子树的结局
　　难道这就是橘子树的命运
　　难道这就是橘子树的悲哀
　　而我们也终于活成了
　　这棵橘子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