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目录 设置
1、捡到一只琴酒猫 ...
-
我想养一只动物。
学步期因为父母为了小孩子的健康考虑所以没有。
现在则是发现宠物这种生物有各种生理需求。
决定承担生命和放弃生命都是很慎重的事。
如果有那种可以自己独立生活叠被子做饭的动物就好了。
金贵的玻璃胃宠物不行,随便吃点什么东西就会上吐下泻送医院。
要耐折腾。
命硬的动物到底是什么呢?
在没有交费所以现在已经不会再亮起来的电视里好像说过,猫有九条命,很难死掉。
在回想起这个说法的那天,我在河边的草丛里差点戳到一只猫。
大概是受伤很严重,猫闷哼了一声,没有撩爪挠我。
出发前没有想到的意外耽搁了我的行动。
我犹豫了一秒钟,蹲下去摸了摸猫,猫有很顺滑的毛发。
浓郁的血腥味,大概伤得很重,不知道还能活多久。
是因为跟其他猫咪抢食抢地盘受伤了吗?
动物的世界可真是残酷啊。
我想到自己。
人也是一种动物,高等的动物也是动物。
“需要打电话叫救护车吗?”
“没钱。”
“这样啊……好巧哦。”
好像也没什么能做的了,但现在走开又显得很不礼貌。
“你是瞎子。”
对方更不礼貌。
“是的。”
猫是一种警惕性很强的生物。
“你怎么还不走?”
“你快要死了吧。”
“哼……等着补刀么。”
“我最近新学了地藏经,可以帮忙超度,据说效果很好。”
“据说?”
我不好意思地承认:“只唱给死人听过,好评是我自己编的。”
他好像笑了一声。
“那你唱。”
猫是一种很挑剔的生物。
唱完了还要评价:难听。
我在虚空的视觉中想象着这只猫的样子,应该是一只毛发很硬,但是肚子同样很柔软的猫。
很符合理想的标准,家里还有空房间,于是就把猫带了回去。
房子很大,空空荡荡,猫很自来熟地进来标记了领地。
下午的时候父亲和母亲那边的亲戚定时准点地蜂拥而入,开始哭天抢地说要照顾我。
很吵。
“滚出去。”猫说。
猫是一种领地性很强的动物。
他堂而皇之地登堂入室,非常之凶恶,吓得亲戚不敢再过来,趁我买菜的时候私下找到我。
“这家伙绝对是个少年犯!杀人犯!”
“看他那双狼一样的绿眼睛,肯定是在算计你的家财,除了我们这些亲人,谁肯真心为你打算……”
我说:“绿眼睛?”
“是啊,一个混血杂种,还有那头长发……一看就不是个正经人!你——”
对方的话戛然而止,不知道是看到了什么恐怖的东西。
眼前好像掠过了一阵风,最后又来了一阵暴雨。
“绿眼睛啊。”
“嗯。”
“听说是植物的颜色,生机勃勃的,真好呢。”
绿色是命很硬的颜色。
雨骤然停止。
我好像触摸到了雨后植株苍翠有劲的吐息。
猫从野生猫变成了半野生半家养猫。
他以前只把这里当成一个窝点,现在好像是当成了一个据点。两者之间有区别吗?应该是有的,我说不太出来,非要说的话大概就是从“过来”变成了“回来”。
只是他回来的时间还是不太多,为了打发时间,我开始养植物,哪怕看不见它们的样子。
“因为很有生命力。”
“已经枯死了。”
“……好吧。”我辩解,“这一盆只是个意外。”
他挺冷酷的。
“这一排全都死了。”
“……”
我突然有点感动:“你是唯一被我养活的呢。”
“……”
也是没办法的事,毕竟看不到有时候就没有办法把控水量,熟能生巧这种事到底不是一朝一夕就能促就,总是需要一点过程。
最后我养成了定时定点去花店进货的习惯。
说习惯其实不太准确,这是一种需要。
花店的老板开始笑称我是植物杀手,开玩笑说过几次,有回还遇到了陪我一起的猫,
“一家子杀手啊。”
老板发出了奇怪的感慨。
猫有个小跟班,胖——听他在木地板上踩踏时发出的声音确定的,很听话,但其实私下里也很多话。
“为什么种这么多花草呢?”
“是给他种的。”
“大哥又不喜欢花草。”
毕竟也不是猫薄荷之类的东西,对肉食性动物来说,植物没有任何用处。
“他不喜欢,但他需要。”
“因为光合作用吗?”
“不错嘛,是小学几年级的知识?”
“……”
“好吧,原因是土地太荒芜了。”
他可能还是不太理解,大概是只上到小学的光合作用那一课的缘故。
如果他学历初中往上,生物课本会告诉他,自然生态循环很重要。
没有植被的土地只能进行简单贫瘠的循环,很容易惹来沙尘暴,然后被灾害无情吞噬。
猫的精神原野上太过疏落辽阔,荒芜一片。
上课的时候我叫了猫跟班的名字,三郎。
足足有一个月,三郎没有再来过。
原来猫的名字叫做黑泽阵。
“阵?”
他没有吭声。
应该是默认的意思吧。
家里的植株慢慢好转了起来,猫偶尔也会帮忙浇水。
他喜欢抽烟,花盆是天然的烟灰缸。
“什么味道呢?”
“烟味。”
“烟味是什么?”
“你的鼻子应该没问题。”
“我只是好奇,”我说,“闻到的烟味和吸进嘴里的有什么区别?”
答案是没有。
他应该是不耐烦地顿住了,然后俯下身吻住我,浓重的烟气涌了进来,让脑子一片糊涂,如果不是被搂住了腰,大概我真的会腿软倒地。
他慢条斯理地用指腹刮掉我眼角因为生理不适产生的泪水。
“就是这种区别。”
其实很多时候我都是一个人待着,猫总是天生的喜欢在外面转悠,回来的时候也会拉我一起去外面转转,也无意中走到过第一次相遇的长堤河畔,水声潺潺,他说不喜欢这个地方。
“以后不要来了。”
我说好。
*
两个人相处很容易产生摩擦,最常见的一种就是口味上的异同,猫是只不挑食的好猫,什么都能吃,而且厨艺令人意外的很好。
大概是一个人长期自己生活,所以磨砺出来的本事。
“真是厉害啊,我就做不到。”
他的刀法很好。
“你不用。”
土豆是常吃的一个菜,大概是猫的感恩,他吃过几回饭后就主动接了削皮的任务。
“很好。”我满意地说,“处理的和我一样干净。”
毕竟削皮是个麻烦任务,我决定以后他来才吃土豆。
大概是因为久违的轻松感,以至于我脑袋里没有什么时间的变化,只知道总是喜欢来骚扰的亲戚再也没有来过了,不知不觉就成了久远记忆中的一部分。
我有问过他们的消息,但不是出于“世上唯一血脉相连的亲人”这样的原因,而是因为“女主被男主挂到城门三天后然后呢”这样的追剧心理。
但他们没有下一集。
好在没有交费的电视又重新开始播放节目了。
每周特别专业、忠诚到令人发指的钟点工三郎上门清扫时还会附上嘱咐:
“NHK老是收费,千万不要随便打开门哦。”
“我不是笨蛋。”
电视确实带来了很大的乐趣,尤其是看综艺,大概是把手伸进这好的箱子里摸物猜名之类的游戏,我听着觉得很有意思。
“确实很有意思。”
“……你也喜欢玩这种游戏?”我仰头看他。
其实看不到什么,但是这样的距离给人安全感。
“看见有人玩过。”
我表现出了很感兴趣想听的样子,他很少有这么充满童心的时候,毕竟他多数时候都是不太爱说话。
“那箱子里都装些什么呢?”
他说了很可怕的话。
“毒蛇,蟾蜍,蜘蛛,蝎子之类的吧。”
“……你摸过吗?”
“没有。”
“那不是很遗憾吗,”我站起来,在箱子里摸索了一下,找到一块绸布,回到他身边,“你也摸摸看。”
阵被蒙上眼睛,又像浑身都是眼睛,被我牵引着去摸那些东西。
“水杯。”
“玩偶。”
几乎毫无难度。
最后一个,我抓着他的手,引领着探开绸布,落到了自己脸上。
“这个呢?”
“……女人。”
好呆的回答哦!
但没办法,自己捡回来的猫,就只好自己养这样子了。
因为只对了一半,所以我纠正他。
“是恋人。”
“嗯。”
“嗯?”
“嘁,知道了。”
事实证明,野猫还是可以变成家养猫的。
喜欢看电视的另一个原因是因为一个人的时候,光是开着声音就让房间里充满了沸腾的人气。
有的人生性活泼,声音就欢快。
有的人生性内敛,语速就缓慢。
由此很容易就得出了一个结论,我判断出猫的性格。“你生性冷淡。”
“呵。”
他性一点都不冷淡。
*
日子不咸不淡的过去。生活的细节也在一点点发生变化,有次事后穿上衣服,感觉哪里不太对劲,可是又照不了镜子,在这方面偶尔也会有些苦恼,只能和唯一能倾诉的对象进行倾诉。
“最近胸口有点不舒服,总是觉得很闷。”
“内衣小了。”
是这样吗?我自己摸了摸,“好像是有一点变大了。”
“我的功劳。”
“闭嘴啦!”
“你胆子很大。”他哼笑着说,“很少有人敢用这种口气对我说话。”
熟悉的电视剧台词,在最近播放的偶像剧也听到过。
“说了的人又会怎样?”
额头被指尖顶住,我握住他修长的手指。
砰。
他说:“就这样。”
确实会开槍,他的枪法也很准,同一个地方射中三次。
父母留给我的遗产其实不算很多,不足以支撑一个残障人士绰绰有余地活到能自理的时候,我很小心的计算着家里的支出,后来发现家里的东西总是在自动更新。
地板上到处铺着的高级毛绒地毯,有回去超市里摸到一条质感比这个差的毯子,问了一下导购员,对方爆出了一个让我头晕半天的数额。
我被猫养了!
衣柜里的衣服总是在不停更新,虽然我看不到它们的样子,但是每一件都很贴身,进了商店之后,导购也都相当客气。
“是香奈儿啊……”
“那条四叶草项链是……”
猫咪是怎么养家的呢?
终于忍不住问出这个问题,对方也回答了。
“酒吧架子鼓手。”
架子鼓手能赚这么多吗,很让人存疑,但是去过一次之后我就改变了主意,空间里仿佛热血到要爆炸,所有人都在声嘶力竭呐喊,酒瓶摔碎在地上,室内下起雨。
我伸出手接到了一捧雨,那是钞票。
台上的重金属音乐轰隆而来。
this ain't a song for the broken-hearted
这不是一首给伤心人的歌
no silent prayer for the faith-departe
没有为失去信仰者的默祷
i ain't gonna be just a face in the crowd
我不希望自己只是芸芸众生之一
我听见了他沙哑的嗓音,那么多声音里,第一声就能听出来。
it's my life
这是我的人生
it's now or never
把握现在,机会稍纵即逝
i ain't gonna live forever
我不希望长生不死
人们在地下酒吧里醉生梦死,自由地放纵感情。
有人拉住了我的手。
“小姐,愿意喝一杯吗?”
三郎说:“贝尔……”他又及时住口了。
贝尔,难道是荒野求生那个吗?
我说:“我可以和你一起喝牛奶。”
“酒吧里点牛奶?”
“你的声音听上去很疲惫,牛奶可以助眠。”
他大概愣了一下。
“谢谢你,可爱的小姐。”男人靠过来,“给你个忠告——那个家伙很危险,想活下去的话,只喝牛奶的小女孩最好离他远点。”
他的视线似乎从我脸上移开了,“这也是对你的忠告。”
“不需要。”
我对他说:“有很多人知道很多道理,但还是过不好这一辈子。”
可见道理本身就是谬误,不具有普世性。
但猫还是消失了。
银行卡里还是会定时收到钱,钟点工会定时上门清扫卫生,但就是哪里不一样了。
有时候梦见他在床边抚摸我的脸,醒来之后卧室里空空荡荡,我叫了几声,没有回答。
一个人的生活未免太过孤独,孤独到令人作呕,于是我养了一只真正的猫。
豹猫,我叫它阵。
阵脾气很好,也不挑食,听见它吃的很开心的声音,我糟糕的胃口也能好一点,精神也慢慢恢复过来。
阵总是喜欢躺在我膝盖上晒太阳,还会带路,前面如果有路障就会喵喵地叫。
它的睫毛很长,和猫一样。
和阵生活的日子很开心,好像也没有那么寂寞,只是偶尔一个人的时候,还是会觉得房间里很空。
阵喵喵叫了起来。
它很少会发出这样低沉呜呜的声音——是在警告,遇到了危险的事情,示警。
阵凄厉的叫了一声,然后我听见了什么东西落地,像是皮球,咕噜咕噜,浓浓的血腥味。
对方顺着楼梯上来,我慌张地冲进了三楼的卧室,把门挡住,推着床压在门后,拿起手机拨电话。
我不担心会没人接,就算离开他也从来没有拒接过我的电话,哪怕什么话都不说,有时只能听见听筒那边传来的风声。
可我知道他在听。
如同此刻。
“阵,”有人在用力踢踹房间门,我声音不住的颤抖,“你在哪里?”
我忍不住害怕尖叫。
被忘却已久的梦魇重新缠绕心头——很多人围着房间,他们想要进来,于是露出了狰狞的面孔。
电话那边说了什么已经听不清了,最后的记忆,我拉开窗门,纵身跃了下去。
*
“很抱歉。”
“……”
朦胧的记忆里,好像听到了“流产”的字眼。
电视机里响起了最近强盗集团忽然惨遭灭团的新闻。
睁开眼睛,猫在床边。
“没有了吗?”
“嗯。”
“这样啊。”
“他们都死了。”
“又没有了。”
有点寂寥的感觉,甚至都不知道祂来过。
手被猫握住了。
他还是那副寻常的声音,握着我的手却更紧了。“混血……肮脏的血脉不需要延续,我讨厌小孩子,所以不会有。”
“那是我和你最后的联系了……”
“不需要替代品。”
猫又这样重新留了下来。他的工作很繁忙,好像以前从来没有这样忙过,偶尔听电话,总是不耐烦地说“老鼠”这样的字眼。
我一直都很清楚他脾气不好,他毒舌地归咎于旁人太蠢。
“无聊的话,”挂掉电话,他拿了一个苹果给我,“就结婚吧。”
“结婚……”
完全没有想过的事。
“是不是要去区役所,还要填婚姻届,转籍入户。”
“不需要。”
“可以不填吗?”我记得好像都得填。
“填表是法律承认的,和我承认的是两回事。”
说的也是。
“那就要你承认的吧。”
我就这样结婚了,新郎是黑泽阵,我们没有弄酒席,因为彼此都没有亲人。
唯一来就是三郎,按照传统送了一些新婚筷子。
好像结婚确实有区别,哪怕做着以前做过的事,也挺有氛围的。
大概是现在多了一层安全感,都说婚姻是爱情的坟墓,如果没有的话,就会死无葬身之地。
“那以后我就叫黑泽夫人了,听上去好像欧巴桑哦。”
“哼。”
“但是没办法,嫁猫随猫嘛。”
“你胆子倒是很大。”
这句话从小到大我听了很多次,耳朵都要听的生茧了,反正他每次都是光打雷不下雨。
“不大也不会和你结婚了。”
他这下倒是沉默起来。
我勾着他的脖子,靠上去:“我身体不好,又看不见,阵要比我晚死一点才行。”
“好。”
他答应了。
*
虽然猫靠捉老鼠为生,但是老鼠太多而猫应付不过来的日子也是一种折磨。
阵越来越少的回家,每次回来都很疲惫,紧皱的眉头无论如何都抚不平,他的睡眠很差,抱着我的时候稍微好点,但他很少这样做,反而会自我折磨。
大概是为了保证猫的警觉。
长期保持这样的状态会死掉的。
虽然他给我的感觉就是不怕死,其实我也不怕。
死有什么好怕的呢?
不过是回归生命的最初状态,还能见到阔别已久的亲人。
就是有点寂寞。
自从看医生后,阵从来没有在我面前抽过烟。他身上始终有种烟味,那种味道像是礼花绽开的味道,在烟花盛行的城市,据说也会用之做新年到来的倒计时工具。
好像离归零越来越近了。
我听见烟花开放的声音,许下了新年愿望:“阵,我会在地狱里等你的。”
男人的气息吹拂在脸上,我看不到他的表情,但是侧耳靠着的胸口心跳加快了。
“嗯。”
“如果你下地狱的话,一定要记得拉上我。”
“……蠢货么。”
“阵才是。”
“哼……大概是被蠢货传染了吧。”
他嗤笑了一声。
“傻女人。”
时局变换,阵变得焦躁许多,他开始关注我的健康问题,找了很多医生。
虽然他们并没有明说,但是从行为上来看也能猜出来,找医生是为了看我的眼睛。
不跟我直说大概只是不想让我失落。
有什么关系呢?我早就已经习惯了。
我的人生本应该停在多年前的那天,但命运却使我邂逅了这个男人,使生活继续。
活的每一天都是意料之外,因为他才是我前进的驱动力。
“等组织研发药物……”他说着一些奇怪的话。
“会有那样的药吗?”我说,“能看得见真的会开心吗?”
我很小的时候曾经很期待能恢复眼睛,迫切地渴望看一眼这个世界。因为那时我有美好的家庭,幸福的生活,世界在对我笑,我想看它如何笑。
后来就不想了。
世界不再对我笑,我也就不想再看它。
“对我笑一笑吧。”我的手抚触上他的脸庞,“阵,我想记住你笑的样子。”
他是这个世界上唯一会对我笑的人了,可惜我什么都看不见。
“一定很好看。”我说。
阵强硬地抓着我的手,寸寸抚过脸骨。
狭长的眉眼,高挺的鼻子,轻薄的嘴唇,微微上翘。
他说:“那就下地狱也不要忘记。”
据说大象在预知到死期时会跋涉很远,在它们神秘的领地里重归于零。
人如果能知道自己的死期,大概会提前把所有的遗憾都解决掉,不过我也没有什么好遗憾的,阵也一样,我们每天都在做自己想做的事情。
我签订了一份遗体捐赠协议书,以及死后财产捐赠证明。
不是出自于善良那样单纯的原因,这更像是一种虚伪的事后赎罪——赎阵在地狱里的罪过。
赎不了也没关系,反正我会永远和他一起。
生活又步入了正常的轨道。
每天似乎都只是为了驶入最终的结局。
然后,忽然间,阵在我的生命中再次消失了。
直到过了很久,我接到阵的电话。
很大的爆炸声,像是有巨大的烟花绽开,此起彼伏地响着。
电话那边很久没有人说话,只听见一声声粗喘。
哪怕一句话都不说,好像也可以继续这样下去,反而有种尘埃落定的感觉。
“阵?”
“还真是狼狈啊。”
“是呢。”
“太无聊了,随便说点什么吧。”
“可以吗?”
他那边顿了一下,好像什么被击中了。
“……想听你的声音。”
我给他说了最近的迷惑新闻,比如犯罪团伙花了一百万结果造出了七十万假-币、小偷偷到财务比路费还少之类的……说着说着我自己就忍不住笑了。
他咳嗽了几声,也跟着笑。
“黑泽太太。”
“嗯?”
“如果有下辈子。”
他说:“我做个平庸的废物,再来还你吧。”
电话断掉了。
他说会拉着我一起下地狱,但他还是后悔了。
早就知道,还是法律保障好,男人嘴上承诺都是假的。
难过吗?
好像有。
仔细回味比较一下,又觉得这种心情甚至没有埋葬小猫阵的时候严重。
很快有人找上门了。
对方据说是日本公安部高层干部,听声音很年轻,很熟悉。我下意识脱口而出阿姆罗。
对方还应了一句,反应过来才改口,“是降谷。”
公安长官降谷零。
气氛好像由此松懈了不少,可能是因为动漫梗。
降谷零是来确认死讯的,他管黑泽阵叫琴酒,意外的没有说很多关于阵犯罪的事情,只是把一个文件包递给我。
里面有一些财产,听数目已经足够一个普通人挥霍地过完一生。
没有钱不快乐,但如果只有钱好像也快乐不到哪去。
“这些钱都有正当来路可以查明,”降谷零的声音有些复杂,“包括现在您手上拿的这枚钻戒,都是干净钱,就算为了今后生活,也请收下来吧。”
我又摸到了一张薄薄的纸。“这个是什么呢?”
降谷零沉默了会,似乎不是很想回答这个问题,但还是回答了。
“填了男性姓名的婚姻届。”
难得有客人来,我努力把对方留下来,做了一顿饭。
降谷零也帮了忙,他的厨艺很好,属于能上电视节目那种。
做了很多菜,我力邀他尝尝我做的土豆,放了一块进嘴里咀嚼,然后忍不住吐掉了。
太难吃了,怎么会这么难吃呢?
“皮没有削干净呢。”
他反而很抱歉。
“应该让我来削的。”
直到把人送走,我想,原来我做的土豆是有皮的啊,那为什么从前我削皮的时候从来没有吃到过呢?
大概这件事要随着琴酒的死变成灵异事件了。
天气不错,夜晚微风。很适合饭后走一走,我戴上戒指,把填好的婚姻届放进口袋里。
这条路和他走过无数次,他的腿很长,但每次都走得很慢。
我突然想起很多年前磕磕绊绊第一回做的那盘菜,他冷笑了一声,但最后还是吃完了。
想起他将遮着我头的绸布掀开后,落在额头上的吻。
想起遭遇强盗集团时,他接到我电话后阴冷压抑的低吼,还说了“敢死你就死定了”这样毫无意义的威胁的病句。
想起失去那个孩子时,他一直紧握着我的手。
……
从年少至情深,他从不曾说爱我。
他是一个杀手,杀手不说爱。
他不说,所以我也不说。
也没什么好说的。
说的永远不如做好。
顺着小路慢慢走,我要去做一件很多年前,遇到他之前本打算去做的事。
*
黑泽阵,我来嫁你啦。
作者有话要说: 是这样的,免费文可以评5分,不喜欢可以不评,点叉退出就可以,不要再评三分四分拉低分数了,为爱发电看到真的会恼火。
故事里没有说明的事:
1.遭遇强盗集团打电话给琴酒的时候,他正在审讯疑似叛徒,本来他们还有机会留下一命,被暴怒的琴酒全杀掉了,但他不会让她知道。
2.给她用的都是干净钱,就算不当杀手也可以立马出道的架子鼓ma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