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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直面 ...

  •   “本宫已经歇下了。”熙之公主慵懒的声音终于自内室传出,“谁准你这么没规矩,擅自闯入本宫的寝殿!退下!”

      这会儿门外的内侍宫人才明白过来,顿时慌乱起来。宫主的贴身侍女夏末喝住众人,返身关上殿门,奔了过来,扑跪在地,颤抖着声音道:“禀殿下,是当值侍卫巡夜。”

      这名唤辛平的侍卫统领低声道:“臣巡视至清和宫,发现禁军副将连城庆尚未离宫,故此前来催行。”

      夏末惊恐地望向影影绰绰的内室,许久不见公主应声,身旁的侍卫却接着道:“已是亥时,宫禁时辰已过。公主明日大婚,似乎不该于此刻再接见外臣。”

      辛平的应答不卑不亢,给足了公主颜面,却恰恰戳到了她的痛处,直如当面掴了她一掌,只差没直指她秽乱宫廷、荒淫无耻了。

      “大胆!”熙之厉声斥道。她此时惊惧羞恼,自己都不知为何会发出这样尖利的斥喝,暗暗吸了口气,放缓语调,冷笑道,“辛统领可真是尽职!”

      这位备受东越皇帝宠爱的熙之公主第一次有了挫败的羞恼。她今日小心筹划,悄悄留下连城庆,只道已瞒住了宫内外所有耳目,却不料仍是被这人知道,怕是此事明日便会传遍朝野了吧。父皇会不会因此而改了圣意……庆哥哥会不会为此获罪……

      她心下焦虑,迅速盘算着对策,却一时拿不定主意。

      “臣受皇命护卫宫廷,不敢有丝毫的懈怠。”辛平的语气里含着不容置疑的执拗,“请殿下准连将军随臣出宫。”

      隔着重重帷幔,熙之忽然感觉到门口那人似有若无的杀气……不错,是杀气!莫非他与自己有宿怨?可辛平这个名字却是近日方才听闻。这人说让庆哥哥随他出宫,莫非是愿意隐瞒此事,并不打算禀报父皇?

      “公主的驸马是左丞相范承。”清晰的低音一个字一个字吐出,将熙之公主心头仅剩的一点火热彻底浇熄。

      “我这就走!” 连城庆咬牙隐忍的声音传了出来。接着,内室中似乎有重物倾翻。

      静了片刻,帘幕忽地挑起,一身素锦睡袍的熙之公主蓦然出现在光影下。

      刹那间的目光交触,辛平已单膝跪地垂首,朗声道:“辛平见过公主殿下。”

      过了片刻,阴冷的声音自头顶响起:“你就是新任的锦衣卫统领辛平?”

      “是。”

      “抬起头来。”

      辛平微微抬头,正看到衣衫不整的公主,忙又低下头去,目光落在眼前圆口的红缎绣鞋上,有两颗浑圆的珠子嵌在鞋尖,轻轻颤动着。

      “你……可识得我?”

      “识得,您是熙之公主。”辛平的回答恭谨有礼。

      颤悠悠的珠子又向前挪了一步,睡袍的衣襟几乎要贴上他的额头。辛平只得又向下弯了弯身子。可下一瞬,下巴突然被大力捏住掰起,目光被迫与面前冷厉的眸子对视。

      熙之这才看清眼前侍卫轮廓鲜明、五官深刻的面容,微微一愕,凝视他片刻,缓缓道:“你既是识得,便应当知道本宫一月之后便要登基为帝,承继大统。从此这东越一草一木都属于我所有,也包括你——辛平!你,还要这般忤逆我么?”

      辛平唇角微微勾起,似乎是笑了笑:“殿下,您今日尚是熙之公主。辛平只是尽己之责,维护这宫里的规矩。殿下请放心,过了今晚,臣会忘记今日之事。”

      他无声的笑容在熙之看来却是无比的讽刺与嘲弄,让她有一种被人剥开了衣衫的羞恼,她立时怒不可遏,纤手用力推出,厉声喝道:“滚!给我滚出去!”

      辛平身子微微一晃,行礼起身退出,一丝不苟。

      连城庆缓缓自帷幔后走出,躬身道声:“臣告退!”不等她应声便转身向殿外行去。半开的殿门处透入的微光将这位少年将军萧索的身影长长地扯在青砖地上,孑然而孤寂。

      此时的情景颇有些尴尬,熙之的心口痛地几乎要叫嚣出声,她猛然奔上两步,自身后大力抱住他的腰身,脸颊贴上已然僵直的后背,喃喃道:“庆哥哥,咱们会在一起的,相信我!”

      夜已深,星稀月淡,宫中各处的灯火也都渐渐熄了。辛平也不掌灯,只他与连城庆二人一前一后出了清和宫,很快便融入漆黑的暗夜之中。顺着僻静的小道一路前行,两人似乎都在刻意回避着什么,直到见着巍峨的宫门,都没说过一句话。

      辛平引着他来到偏僻的角门处,早有守候的侍卫悄悄打开了锁头。

      “保重!连将军!”这是他对连城庆说的第一句话。

      连城庆抬头看了看不远处宫门前的荧荧灯火,蓦然回身,压低了声音狠狠道:“辛统领,你是知道我做不得皇夫,才这般羞辱我么?”

      辛平脸上并无一分半点的异样情绪,垂目淡淡道:“连将军言重了。辛平受命于陛下,只知道尽自己的本份。”

      空旷阴暗的寝殿内,半明半暗的灯火将熙之公主美艳的脸庞妆点出森然的寒意:“夏末,这新任的侍卫统领是什么来头?”

      夏末将宫灯放在桌上,一边收拾着凌乱的房间一边道:“听说是浔江楼的人,日前陛下亲自召见,当时便封了侍卫统领,赐下金牌,准他便宜行事。”

      “御赐金牌,便宜行事……难怪如此狂妄!”熙之走到窗前,伸手推开窗扉,看了看洒满庭院的银辉,沉思道,“辛平……浔江楼上下可从未听说过这号人物!”

      “是。奴婢先打听过了,尚未及回禀主子。”夏末走近,悄声道,“得来的消息说,辛平是那位范夫人带来的人,称呼她作师父。”

      “哦?范夫人,驸马的娘亲?”见夏末点头,熙之挑起了眉,清艳的面上浮起一丝嘲意,“当真有趣了!儿子还没入宫,倒让徒弟先进来了。怎么,当我东越皇宫是你浔江楼的天下么?”

      “奴婢也是这样认为!可自这位范夫人来京,一个月来,陛下频频召见,对她似乎是言听计从,从无违逆。”她向窗外瞧了瞧,附在熙之耳旁道,“据宫中的老人说,当年这位范夫人险些做了东越的国母。可任凭陛下如何宠信,她偏就没答应留下。听说皇后娘娘曾为了此事与陛下闹得不可开交呢……”

      “住口!”熙之冷声喝止,“我母后的风华姿容,岂是那位范夫人可比!莫不是她有三头六臂么?传言殊不可信!”

      “是!皇后娘娘是金龙皇朝的公主,出身高贵,自然是我东越独一无二的尊贵人物。”夏末偷偷瞄了眼她不悦的脸色,悄悄退后两步,想了想,仍是忍不住道,“不过,范先生和范夫人,都是天人一般人物,神仙眷侣,羡煞旁人呢!”

      一月前皇上论及公主婚嫁,她有幸跟随公主拜见过那两位四国间传说中的风流人物,至今念起,仍是赞叹不已。

      话音未落,就收到主子一记锋利的眼刀。夏末缩了头嘻嘻一笑,道:“殿下,这位辛统领总是驸马的人,您往后要小心着些。”

      “驸马?”
      熙之哼笑,两手撑住窗扇,身子探出,昂首凝视着悬在夜空中清泠泠的明月,那双清幽的眸子深处隐着傲然与不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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