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23、第二十一章 月昏哽咽梦中语 ...
-
“呼啦。”他撕下她大片衣襟,露出如雪的肩,瘦削的锁骨,还有……
“这是什么……”他指的是她肩上那根看不出材质的带子。
苏锦凉的脸刷地就红了,大叫一声:“啊!我自己来自己来。”手乱了方寸胡乱地推开他。
顾临予一把抓住她拔箭的手,皱眉道:“乱动什么。”
他的指尖触上她的皮肤,她几不可觉的一丝颤抖。
他的手指很凉,若即若离地触着她。
“这是白蒙甲,无毒,只是若依着往日惯例当即拔箭便会血流不止而死。”他语气淡淡地,细细查看她的伤口,“都受伤了还能叫得这么大声……”话里多了分戏谑的笑意。
她抬眼看着他,他的表情那样专注,双目幽深如潭。
她的心潮湿地动了一下。
“你在这等着,我去找白灼草替你拔箭。”他起身就走。
她拉住他的手:“要很久么?来不及了吧,天快黑了,得在明天正午前赶回去给陆翌凡送药啊。”
他回过首,外边的天真的已经快黑了,隔着破败的纸糊窗户射进来几缕酒红色的阳光。
昏沉如海的夕阳。
她的肩膀一大半都赤裸在外边,被阳光镀成蒙黄色,她仰着头,面色焦急地望着他。
他看着她,突然有一丝心疼。
“若要回去再医,就难保周全了。”他的语气淡淡的,低黯了一分。
“没事的,走吧。”她爽快地站了起来,手轻压着自己的肩。
她背着光,纸糊窗户在身后迷蒙了焦点。
她的眸子闪烁着亮芒,是坚定,是欢欣,就这样坦诚地望着他:
“我相信你。”
他看着她,突然很想教她其实可以不用总记挂着其他的人,自己才是最容易死的那个。
或者,不要太轻易相信别人,比如他,其实是可以很坏的。
可他什么也没说,随手解下自己的外衣,一扬嘴角:“信我你就完了。”
他走近一步,轻轻替她披上。
整片天空垂死的夕阳漫过薄薄的窗户将他们蒸得微红。
他替她披好衣服,轻得像云。
她有些羞怯,象征性地推辞了一下。
他半玩笑半命令地:“你不穿,这么出去更像女色魔。”
苏锦凉扬起脸,顾临予正低着头耐心地替她系一个结。
软软地,垂在胸前。
他微微笑,顾临予的表情是极少有微笑的。
平日里笑得淡淡的,象征性一般,你识趣地就会觉得他这是笑过了。
又或者,是看了出极好笑的笑话,和她无隙无间的朗笑。
可此刻,他却是一个没有戒备,没有城府的笑。
以最单纯的方式呈在她面前。
或许是夕阳太过缠绵,烘着他轻垂的脸,那个笑容甚至看上去有些温柔,有些宠溺。
在黄昏下长久驻留的一幕。
他的手指轻轻一挑,拉好了最后一个结。
“走吧,找死的。”
*******
万里扬尘道。
顾临予策马一路疾驰,马背很颠簸,苏锦凉被震得气血不断地上涌。
她死死地抓着马鬣,不让自己被翻涌的气血激晕过去。
她有些如梦似幻,努力地支着自己的身子,天边那些云黄的流涌似锦,红的繁绣如虹。
苏锦凉觉得时间一下子被拖得好长,胸口硬邦邦的,像不是自己的。
她张着嘴,吃力地呼吸,只想陷入那霞光中去。
顾临予知她现在一定难受得紧,没有拔出的箭随着颠簸搅着伤口,因着白蒙甲的毒,气血更翻涌。
他稍稍慢了些,又想到苏锦凉的性子,就算拼却了命也要保陆翌凡一个平安。
他一扬鞭,御马驰得更快。
苏锦凉在马背上摇晃,神智因着气血的奔腾显是已经不太清醒了。
他伸手将她揽在怀里,靠在自己身上,定力稳住,好缓去马背的颠簸。
他坚实的胸膛像是这暴雨潮汐的小舟上最平稳的一块甲板,只要用力抱着,她总能渡到彼岸。
到了山顶的时候,日光刚刚斜过三竿。
檀放一直站在坪里焦急地视望,见着顾临予竟然是御马上来的,吃了大大一惊,袅云山的路那样窄,骑马上来该有多险啊。
她急急地迎上去,临予哥哥做事一向说到做到,可这次回来得这样迟还是让她翻来覆去地担心了一把。
“啊……”檀放捂着嘴,瞧见顾临予衣衫不整地御在马上,苏锦凉披着他的衣服靠在他怀里,脸色很不好,胸前插着一根箭鞘,还隐约可见一抹殷红。
她看着苏锦凉吊着半口气的样子,眼泪一下就出来了,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何事。
顾临予没有时间停下来解释,甩手把包袱抛给她:“快拿去。”
“锦凉妹妹她……”
“没事,你快去。”
袅云顶的客房里,他轻轻唤她:“锦凉。”
她已然是昏了过去,脑袋无力地耷拉着。
罢了,拔箭那样疼,还是不叫醒她了。
顾临予将苏锦凉的身子扶正,解开她披着的衣服,胸口中箭的那块红了好大一片。
他皱眉,说了坚持要先回来是找死,气血窜流得这么厉害,到时候急血攻心看谁救你!
想虽是这样想,顾临予还是拿过纱布细细地敷上了白灼草,苏锦凉一失去支撑又软软地倒在了他怀里。
他备好了一切,准备替她拔箭,突然觉得她胸前余着的那块布很碍眼。
手停在那里,象征性地迟疑了一下。
不知会一下就擅自脱人家衣服不太好吧,可穿成这样药没法绑嘛,檀放进去救人了,他若是还不快刀斩乱麻,她这条小命就真的要归西了。
他伸出手拍了拍她的脸:“苏锦凉。”
没反应。
他于是爽快地伸手将那块布扯掉了。
顾临予的心态本来真是很君子的,想着以平常心对待也没什么,可解开一层没想到里边居然还有一层,而且式样挺奇特,不是肚兜,也不知道是什么。
女子防狼术做得很到位!顾临予如是评价,嘴角勾了起来。
他一手环过苏锦凉的颈稳住她,一手持着纱布的另一端,一定要在箭拔出的刹那以白灼草敷住伤口平息窜流的气血。
可这样一来,能担以拔箭重任的就只有嘴了。
顾临予以这样极其怪异的姿势看了看靠在自己怀里很性感的苏锦凉,一时间没太明白这是在干什么。
真的怎么看也不像是在救人。
他又细看了一遍苏锦凉的伤口,确认这样做不会有危险。
奔腾的血液窜流得她很不舒服,她觉得胸口像有一把火在燎,呼吸起伏得很是厉害。
顾临予的注意力难免会被分散一点。
广大的看客们都知道,胸罩这种对撩拨情欲作用更甚的东西实际上是起不到什么遮挡效果的,反倒有一种欲说还休的意思。
也难免顾临予分了一小会神。
他不禁感叹道,外表看上去挺瘦小的,没想到还很丰满……
接着又是一声暗骂:这丫头真是越来越会挑地方了!
他伏下脸,离她丰盈的胸部靠得很近,他略感尴尬地咬住了那段被削断后并不太长的箭鞘。
她滚烫的温度隔着短短的距离在空气中漫漫浮入他的鼻息。
有点香……
很香。
“恩……”她在他怀里不悦地轻哼了一声,因着箭被拔出的痛楚。
血渐渐地湿红了纱布,透出来,层层尽染。
定格成一朵血红的蔷薇。
他终于松了一口气,缓了臂上的力,任她软软地靠在怀里。
这丫头,命很大。
他略有些欣慰,伸手探了她的额。
仍是很烫,要快些替她降了淤火才好。
他替她披上自己那件单衣,她那块破布不成样子了,还是扔了的干净。
他扶着她好好躺下,转身去帮她打水拧毛巾敷额。
又是一个黄昏沉下去,一轮弯月升起来。
顾临予的水换了一盆又一盆,他坐在苏锦凉床边,替她轻轻抹着额头。
他望着窗外,漫不经心地想一些事情。
觉得手里的毛巾没那么热了,垂下脸,摸了摸她的额。
烧终于退了。
他看了她一会。
她的脸很小,不知道怎么会载下那么多稀奇古怪的表情。
额头很饱满,像那些意气风发的青春。
双眉若纤纤的春风,淡淡地扫过去。
鼻尖小巧,嘴唇又恢复了樱桃的颜色。
他欣慰似地一笑,替她盖好被子,把毛巾往水里一丢,起身也准备回房了。
这两天,很累很累。
她突然拉住了他的手。
“顾临予……”
他回过头,苏锦凉靠在床上,双眉微蹙,似有些焦躁,眼睛也是紧紧闭着。
她模糊地呢喃着他的名字。
拉住他的手。
她仍是在睡梦中,只是不知道那梦好不好,若是好,为何如此不安,若是不好,为什么会唤着他的名字……
顾临予安静地看着她。轻轻的月光下,她拉住他的手,很紧,像是留恋温存一般不肯让他离去。
她此刻的表情就像年幼尚不能独立的孩童,倦倦地睡着,睡得很沉,却不安得像随时哪刻就会醒来。
他又坐了下来,她的手因为突然得到一个舒服的姿势,面上松缓了稍许,竟浮现出了几分安然的面容。
月光很清明,婉长若流水。
银窗朱户,里边有两个安静的人儿。
那时候,他们都没有想过,是从何时起,他们会慢慢走得这样近。
慢慢地,走到以后再也分不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