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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生活不容易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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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二•生活不容易
外面天儿不错,雷鸣电闪大暴雨。我看离张起灵下班还有一个多小时,就先拨了个电话给胖子说,来,陪大爷我聊点中年妇女话题。
胖子说,我呸,你丫大姨妈来了吧?趁早更年期去。说完把电话挂了。
我对着空屋子傻笑。
过了一会儿他主动把电话拨过来,[吴邪,怎么啦?想你胖爷啦?要不胖爷飞过去看望看望你?]
[北极的企鹅也挺想你,你飞去那边吧,那边凉快。]
胖子大笑,[火气挺大啊,怎么,最近家里又折磨你们俩了还是怎么的,吵架了?谁外遇了?花姑娘地?要离婚?]
[你就瞎猜一个点儿吧。我给张起灵找了份工作,在健身俱乐部当教练。]
[哎呀我操,你还真想把他往富婆怀里推啊?年轻人,软饭不像你想象得那么好吃地!]
[谁说他吃软饭了?]我有点起火,[这工作挺好的,我想去人家还不要我呢。干满三个月转正,一个月能开几千块钱,还有固定假期,不是挺好么。]
[哈哈,几千块,好大一笔钱,老子这辈子还从未见过这么多钱,恭喜发财啊。]
[倒斗赚的再多,那他妈都是什么钱?几百万、几千万,没命的赚、没命的花,不定什么时候,那就是盖在你坟头上的冥币。]
[行了吴邪,你就别穷折腾了。]胖子的语气有点语重心长的味道,[就你现在这心态,日子还没等过够呢,人先给你折腾散架了。怎么着不是个混日子嘛?你还非得给他上纲上线的干啥,别整老娘们那套好不好?]
我气乐了,[你XX的。]
[要不你就让他自己选择,是重操旧业还是守着你家垃圾堆那是人家的自由,是吧?要不你就干脆把大权一览不给他选择,只要他肯听你的你就乐得当一把手儿嘛。现在整的这玩意儿叫个什么事儿?不伦不类的,把自己搞得没品味了不是?吴邪啊吴邪,你可真是当局者迷啊,你小样的,胖爷是看在当年一起下过斗的交情上提醒你一句,那小哥儿不是什么善茬儿,你可得小心着点,别被人家给玩了。]
我脑子里一片混乱,随口应了句行、好,就把电话撂了。
抬头看了眼墙上的挂钟,还有一个小时,可我实在坐不住了,拎着雨伞冲进大雨里。
一路上车开得比较帅呆了,反正一年12分,爱扣就扣呗。只用了十来分钟就到了朝阳健身俱乐部,离他们下班时间还有将近40分钟。
前台小姐认识我,都笑着告诉我张教练现在正在4楼的钢管舞教室带班。
我上了电梯才想起来,钢管舞!不就是某种舞蹈吗?我的脑袋不由自主地要往‘哔-哔-’的画面联想:
拼命摇头打断自己的妄想,我来到4楼的钢管舞教室门前。
低音炮音响里放着动感慢摇音乐,宽阔的大教室里整齐排列着几十根钢管,跟几十颗秦岭神树似的。学员中女人巨多,年轻漂亮的有那么几个,光是看着她们包着长筒靴子的美腿就令人心旷神怡;肥胖中年妇女也有那么几个,具体我也不描述了,不然晚上饭就可以免了。
这堂课的主教练是一个女教练,张起灵和另一个女教练是副手,连学习动作带帮工。
张起灵正拿两腿夹着钢管凌空而坐,整个人身上没有半分流气,干净、灵动、神秘,不知多少女人傻傻地盯着他瞧个不停。
他看到了我,扬起嘴角冲我轻轻地微笑,然后随着主教练的口令绕着杆回到地面。我是不懂这些动作,但最起码的审美还是有的,光看他学动作我就知道,用不了多久,张起灵就能独立开班了。
晚上我们回到家,我问张起灵饿不饿,他说不饿。我说那咱就对付点吧。他说行。
我以最快速度弄了两碗面条,从冰箱里的小坛子里挖出一碟泡菜。这泡菜是张起灵腌的,之前我一直以为腌咸菜是家庭妇女的拿手活儿之一,没想到他也会,而且那手艺绝对精纯。我就逗他说以后咱古董店干不下去就改泡菜店吧,咱也注册个商标,就叫‘张大妈泡菜’。
这罐泡菜原本是打算拿去送给三叔的,可三叔不懂艺术,非说张起灵做的腌泡菜对他而言跟腌尸鳖没啥两样,我一听心里那个气啊,寻思:个老东西,我们还不给了呢!
张起灵说这东西放一段时间更好吃,我们隔了一段时间才想起拿出来吃,还真别说,是比刚做出来那时候味儿还好。
我俩一人一碗汤面,就着点小咸菜,吃得也算有滋有味。
吃完我抢着把碗洗了,又把闷油瓶推上二楼卧房。
我看着镜子里的自己,眼神慌乱而迷茫,脸色惨白,像个在逃罪犯。我的心跳得太厉害,好像一弯腰就会从嗓子眼里蹦出来。
坐在马桶盖上安慰自己半天,然后胡乱冲个凉,擦擦头发回卧室休息。
灯开着,床单已换成了新的,旧的那块被闷油瓶拿在手里,盯着一小块血迹一直看。我从浴室出来,他就定定地看着我,[去医院。]
[哎呀不去啦。]我接了半杯水,从床头柜里随便找了几片庆大霉素吃,[一点小毛病去什么医院?先睡觉再说。]
张起灵又主意正了,坐在那儿不肯睡,等着俩眼睛直勾勾盯着我。
我被他那眼神盯得毛毛的,[我不管你了啊,明天起不来可别怪我。]我翻了个身闭上眼睛。
心里有些暗爽,被人关心的感觉真是不错,可大概人也是矫形的动物,被他这样一关心,我还真觉得有点肚子疼,不是很明显,完全可以无视掉的程度。
不知睡了多久,可恶的肚子又疼起来,硬是把我的美梦给吵醒了。肚皮上总觉得少了点什么,冷风嗖嗖的,我抬手摸住肚脐部位,手心的热度似乎缓解了一些痛感。
张起灵马上扭身过来,手伸进被子里抚摩我的肚子,轻声道:[好点了吗?]
他竟然没睡!我抓过床头柜上的手机看了一眼,好家伙,后半夜三点多了,这家伙还没学会上网先学会通宵了,有前途。
[怎么,不让我去医院了?]我笑着说。
他没回答,那只手执拗地抚摸我的肚子,顺时针三圈,逆时针三圈,力道匀称,温暖干燥。那种潮冷的疼痛很快消失得无影无踪,有了点想排气的意思,我心里也释然了,这他妈不就是着凉吗,要是真去医院可要招人笑话了。
我起床接了杯热水喝,告诉他我已经没事了,他还是不放心。我警告他说再不睡明天就得爬到钢管上面睡了,这么严重的警告他都置之不理,我想我的劝说是没用了,索性不睡了,陪他一起等着看太阳。
天公也不作美,今天是阴天,没太阳。
白天漫长而无聊,我一个人守着头龙也觉着乏味,一会儿看看电视,一会儿看看电脑。直到意外的脚步声登堂入室,我还道是来了客人,迎上去一看竟然是胖子。
[亲人啊,哥哥我想你啊!]
[行啦,不用你提醒我。]一看是他我就省的去拿好茶了,随手从柜子里拿出我们平常喝的十块钱一包的绿茶。
他轻车熟路地做到藤椅上,把我那老藤椅坐得嘎吱嘎吱响,[你家相公上班去了?中午回来不?你看咱是先去吃还是叫上他一起去,你请客。]
我瞥了他一眼,[八戒,师傅让你去化斋。]
他拍着桌子大笑,[行行,有点意思,之前我还怕你变成爱茉莉那鸟样儿,看来你小子还是挺爷们儿的嘛。]
[你他妈的。张起灵中午不回家吃饭,咱先出去吃点简单的,晚上再下馆子。]
[简单的?苏杭是天堂啊,可别整那俗的糊弄你胖爷。]
中午我开着车带他去了小吃一条街吃鸭血粉丝汤。那家的老板娘认识我,一看我是熟客,加料的时候十分热情地多给了我们好几勺子辣椒。我们又叫了份麻辣小龙虾、两瓶冰啤酒,又辣又麻又冰,吃得无比爽快。
饭吃得差不多,我拿出钱包喊服务员埋单,眼看着那小姑娘走过来的时候,一阵强烈的眩晕像个大棒子突然袭击了我的头,眼前天旋地转,我的手又潮又冷,身体也是这样,无法抑制的、脱力般的颤抖。接着,肚子里叽里咕噜的难受。
我把钱递给服务员小姑娘,小姑娘手脚麻利地拿了发票和找零回来,我什么也没说接了。大概是我的脸色变得很难看,小姑娘小心翼翼地问我是不是饭菜不好吃或者有什么不满意的地方。
胖子这才观察到我的不对劲,[哎呀吴邪,你这是中暑了?]
十月份,你才中暑。
我忍着强烈的不适载胖子回去,把胖子往店里一扔,开车去了医院。
先挂的是内科的号,大夫问诊后把我转到肛肠科。这边的人看着都满衰的,不是痔疮就是肛萎,黑一块紫一块的脸色跟粽子似的,走起路来一瘸一拐慢腾腾,还哀哀呻吟,更像粽子。我手里要是有黑驴蹄子,肯定本能地揣过去了。
大夫让我去做了肠镜,之后脸色不善地让我等一下。
这种时候恁谁也有点肝儿颤,等了半个小时,化验结果出来了。大夫拿着单子来找我,告诉我可能是癌症。
左半结肠癌。
我盯着化验单发呆,感觉天都要塌了。
大夫在旁边劝解我说,良性、恶性还不知道呢,你先别着急,这病一半是上了岁数的人群高发,像你这么大的也就5%的比例,有法治,比你岁数大一轮的都治好了,何况你年纪轻轻的身体素质好云云。说了一堆,没几句听得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