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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4、044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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游名一下站住。
方之烛站在门口,问:“前辈?”
“不对劲。”游名皱眉不止,朝卫泱的房间张望过去,“我还是去看看。”
方之烛没有跟随,推门进屋。
陈旧的木门“吱呀吱呀”缓缓开启,如同病重之人嘶哑无奈的叹息,刺入耳朵,连带灵魂也被磨砺。
方之烛忽然觉得浑身无力,腿脚如同灌满泥土般沉重。
艰难地合上门,就势依过去。
心里像堵着什么,每一次呼吸都要用尽全部气力。
方之烛重重后仰靠在门上,觉得眼前的一切都变得虚无,索性合上眼皮。
几乎同时,眼前刷地闪过一个画面——那是不久之前,在卫泱房间,他亲眼目睹的场景。
宽阔的大床上,卫泱躺在那,余长信看着他,那张同他几乎一模一样的脸上满是志满意得的微笑。
余长信笑什么呢?
笑他和卫泱做了那样的事,笑方之烛去的及时,还是笑两个长得这么像的人先后“栽”在一个人身上?
或许都没有,又或许兼而有之。
真是可笑。
——其实早已跟他无关了。
方之烛抬手,抚上冰凉的额头,睁开眼睛时已是一片平静。
少顷,他深深呼吸,吞下喉间的所有情绪,转身去开门。
“你去哪?”
身后响起的话音实在太过熟悉,方之烛愣了一下,扭头,见卫泱要抱他,立马偏头避开。
卫泱也不在意:“你想去哪?”
方之烛:“游前辈何在?”
“师叔已经离开了。”卫泱看着他,眼睛眨也不眨,“我告诉师叔我们要回家,师叔就走了。”
方之烛不信,游名不会不跟他说一声就走,何况:“我不会跟你回去。”
卫泱:“真的?”
方之烛:“我早说过。”
卫泱:“可你说过永远不离开我的。”
又来了。
方之烛已经数不清重复过多少次这样的对话,如今也懒怠再说,索性不答,只说:“我要休息,你出去。”
卫泱委屈道:“你又赶我走。”
曾经,方之烛很吃这一套,只是如今这样的委屈落在他眼里都只是达成目标的一种手段而已。
赶不走,方之烛便打算自己行动。
拉开门正要出去,忽然一只手越过他的肩膀,将门狠狠推上。
方之烛真的烦了,转过身:“你别逼……”
“你总是在逼我。”卫泱语气平静,“我不想这样。”
说到这里,定在方之烛脸上的双眸蓦然深沉,刹那的闪烁过后,迅速漫开一片赤红。
卫泱仿佛并未意识到:“若你执意如此,我也不想在你跟前继续装好人。”
被那片血色震住心神的方之烛这才反应过来不对劲,可卫泱的右手不知何时已经摸上了他的后脑勺,半亲昵半要挟地将他扣向自己肩膀:“别动,我不想对你出手。”
方之烛:“……你干什么?”
“我说过,不想对你出手,可你一直、一直逼我——之烛,跟我回去吧。”
卫泱动作温柔,一如他说话的语气,方之烛却听的毛骨悚然,他被迫埋首在卫泱肩窝处,努力静下心神,脑中转过万千思绪。
脑袋上方,卫泱还在说话:“从前的事是我错了,随便你如何对我,可是要我放掉你,绝无可能,所以你以后别想,也别提,好吗?”
方之烛:“你先放开我。”
卫泱:“你答应我不会跑。”
方之烛:“你如此厉害,我跑不掉,你怕什么?”
卫泱松开他:“我不是这个意思。”
恰好响起敲门声,方之烛往旁边移了两步,卫泱伸手开门。
就是现在!
随着一道银光闪过,束缚咒化形为透明的网,瞬间笼向卫泱。
方之烛明白卫泱的修为,丝毫不敢放松大意,出手用了十足十功力,只希望先将人制服。
可他失算了。
银光被挡开,透明网在空中粉碎,落地后消失。
“你果然还是骗我。”卫泱从门上收回手,深深叹气,“之烛你看,你又骗我。”
短短片刻,他眼中的血色仿佛又深了几分,连带乌黑的瞳孔也晕着红,真如从十八层地狱中爬出的厉鬼。
方之烛心道不妙,后退两步,同他对峙。
卫泱:“这次无论你说什么,我都不会放你了。”
方之烛:“你想如何?”
卫泱:“带你回去。”
话音落地,房间忽然昏暗下来,如同六月酷暑乌云罩顶,方之烛眼前有片刻的盲,只来得及看见闪身靠近的影子,就彻底陷入了黑暗。
黑暗持续时间不长,方之烛没有受伤,也没有被束缚,他可以随意说话、行动,同平日生活没有丝毫区别。
除了身旁亦步亦趋的人。
看着卫泱眼中深重的血色,方之烛问道:“你打算把我关在你的结界里?”
卫泱:“是。”
方之烛:“为什么?”
卫泱:“我说过,你不能离开我。”
方之烛:“我不愿意。”
卫泱:“可我想要你。”
方之烛:“你觉得你这样做是对的,是么?”
“我知道我做的不对,你不喜欢,也不认可。”卫泱坦然地冲他笑,“我曾经想让你自己决定,可你的决定每次都让我难过。”
方之烛:“你的意思是,全是我的错?”
卫泱:“不,是我的错,包括现在我对你这样,也是我的错。”
方之烛:“你没打算改。”
“是。”卫泱轻描淡写,“只要能让你留在我身边,我什么都能做。”
至此,方之烛确定了一件事:“你疯了。”
卫泱笑:“没关系。”
方之烛的心直往下沉。
游名曾说,卫泱的心魔因他而生,暂时无有效的克制之法,不过只要还能交流沟通,便能拖延时间,可若有一日,卫泱已全然魔怔,一味沉溺在自己的执念中无法自拔,则说明心魔已成。
“多加留心他的眼睛,心魔彻底占据他的思绪之时,则双目赤红,再难消退。”
游名的叮嘱言犹在耳,方之烛不动声色地看向卫泱双目。
依旧是一片红,并无半点消退迹象。
如果说正常时候的卫泱笑起来是狐狸,那么此时此刻被血色蒙住双目的狐狸已然带上了深深的邪气——那是一股不死不休、绝不回头的决绝。
方之烛的注视被卫泱捕捉到,他又笑了:“看什么?”
“没什么。”方之烛撇开眼,“我想休息一会。”
卫泱:“你睡,我看着你。”
方之烛:“……”
真的疯了。
方之烛被困在卫泱结界中时,另一名知晓内情的人也不得安生。
作为师叔,游名自觉对小辈有责任,在客栈被甩掉后立即赶往永寿谷,找到闭关修炼的永寿真人,开门见山地说:“卫泱那孩子出事了!”
永寿真人奇道:“前些日子还好好的。”
游名:“是这样……”
说完后喝了一大杯水,“师兄,这可如何是好?”
永寿真人:“那个姓余的孩子如何了?”
游名:“被我徒弟带走了,性命无碍。”
当时游名察觉不妥,立即冲了过去,就见卫泱掐着个跟之烛小友一模一样的男子,两眼通红却神情木然,仿佛手里捏着的只是一只待宰的鸡。
“师兄你可知道,那日师侄有多吓人,若我发现的迟一些,姓余的孩子必定死在师侄手中,那可就造孽了。”
他看着卫泱长大,从未见过那孩子那么吓人的一面。
惊讶于心魔的可怕,也震撼于师侄对方之烛的执念。
游名十分不安:“师兄,你快想个法子。”
永寿真人:“泱儿心魔已成,除了他自己,无人能解——不过我是他师父,也不能看着不管,如此,你随我去一趟燕州方家。”
游名:“你去找小友的家人?这管用吗?”
永寿真人:“眼下也无更好的法子,不妨一试。”
师兄弟赶往燕州的途中,方之尘也正在往家赶的路上,他原本在陈州和大哥相见,结果出门买个东西的时间,大哥就不见了。
一起不见的,还有那个同大哥如影随形的卫泱。
方之尘太了解他大哥的为人,立即知道出事了,立即起身回家,结果父亲忙于处理魔君的事,已经许久没回来。
正着急,管家来报,说有人求见方令,还特意说“是为了方家大少爷而来”,方之尘顾不上许多,自己跑出去:“我是方之烛的弟弟,两位前辈认识我大哥?”
游名:“我是之烛小友的好朋友,这位是我师兄。”
方之尘目瞪口呆地看着一个小孩喊“之烛小友”,又看看仙风道骨的“师兄”,一时忘了要说的话:“……”
游名:“说正事,小朋友,令尊何在?”
方之尘:“父亲现下不在家——大哥是不是出事了?”
游名:“小朋友你别急,没这么严重。”
“那就是真的出事了!”方之尘着急,“见面时还一切安好,怎么——是不是跟他有关系?”
游名:“谁?”
方之尘犹豫该不该说出卫泱的名字,毕竟他并不认识眼前二人,此事还关系到他大哥的安危。
这时,管家匆匆忙忙进来,道:“老爷回来了,知道有贵客来,请小少爷和贵客一道前往‘叙花厅’相见。”
到叙花厅简单寒暄几句,方令道:“此事我有法子,不过想同真人单独一聊。”
游名和方之尘皆是一个怔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