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036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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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之烛一向觉得，每个人都有截然不同的几面，外表冷漠的或许内心火热，笑意迎人的或许满怀悲伤，他们或有意或无意，以不同面貌活着，长久的相处中，多少能够发现彼此外在之下的真实，无论多少、深浅，无论彼此多么善于隐藏，只要靠近，必会有所端倪。
除非对方是一个假人。
而卫泱，就是这样一个“假人”。
恢复记忆前，方之烛只觉得自己“不了解”卫泱，那种不了解，是基于对那幅画像、对自己失忆真相、对过去的迷茫，偶尔觉得卫泱有些奇怪，也不会深想。
直到永寿真人帮他找回记忆，真相横亘眼前，方之烛惊觉，他仿佛从来没有真正看清过卫泱。
五年前出现在他眼前的卫泱开朗、善良，为了找到伤人的凶兽连续几天不眠不休；
四年前说“从未爱过”的卫泱骄傲、嚣张，转身离去的背影曾是他很长一段时间的噩梦；
三年前重新站到眼前的卫泱阴郁、疯狂，恨不得立刻带着他一起去死的模样疯狂到了极致；
两年多前顶着“成过亲”的身份对他微笑的卫泱沉稳、可靠，任谁也无法想到就是那个对他无微不至的人亲手给他下入蛊毒。
这个人总是在变、总是在不同，似乎只要他乐意，随时能变成另外一个人。
他是从湖底拔出的高山，水面之上只是冰山一角，沉于水下的才是庞然大物。
没人知道同一副皮相下还有多少个“卫泱”，没人能确定哪个卫泱才是真正的卫泱。
而自己，曾经真实地爱过。
五年前的自己尚很年轻，识人不明，才会有那样急迫的喜欢吧。
方之烛这样想着，莫名感到几丝可笑。
卫泱敏锐地捕捉到他情绪的变化，也跟着笑：“我师父出去云游，暂时不会回来，我一直在这里等你。”
方之烛：“等我做什么？”
“嗯？”卫泱发出一个疑惑音，语气也带着不解，“等你回来，我们一起生活啊，过去两年不是一直这样吗？永寿谷四季如春，你喜欢吗？”
方之烛：“不喜欢。”
卫泱额角微抽，唇边仍挂着笑意：“那我们就改，你喜欢什么，我们就弄成什么样，嗯？”
一旁，医盛彻底惊呆了，他不久前刚知道卫泱和魔君、魔君和师父的关系，本就有些迷糊，现在，则是彻底被魔君和方之烛的相处方式震碎了灵魂。
他吞了吞喉咙，艰难转头：“师父……”
游名冲他摇头示意别开口，一眨不眨地盯着那边两个年轻人看，眉头隆起高高一块。
此时，徐徐秋风忽然大了许多，卷起大片枯叶，捎来阵阵凉意。
而这凉意中，似乎还夹杂着别的东西。
游名师徒二人用力呼吸，骤然僵住。
方之烛也感觉到了，直接问卫泱：“那些人在哪里？”
卫泱眨眨眼：“你指什么？”
“里面的那些人！”方之烛加重语气，“你把他们怎么样了？”
卫泱：“你很关心？”
方之烛沉住气，控制自己不动手：“人在哪里？”
“我刚才说了，你关心别人的话，我会不开心的。”卫泱歪过脑袋，笑意渐渐隐去，“除了我，没人值得你关心。”
这人疯了。
这是方之烛此时的唯一念头，虽然他不止一次如此想过，且按他性格，在意识到这点后，大约会选择头也不回地走人，但这回牵扯太多人，他无法置之不理。
这时，游名从后面走了过来：“卫泱。”
卫泱轻轻闭嘴，抿去突如其来的不耐：“师叔有事嘱咐？”
“你真的抓了那些人……”游名已经恢复了本来面目，说话时分外有气势，“如今外头乱成一团，很快便会有人找来。”
“那又如何？”卫泱双手抱胸，放肆地笑了几声，“师叔，不必为师侄担心，我自有分寸。”
他说着“有分寸”，可无论是所说的话，还是面对师叔的语气，都算不上“有分寸”。
游名还没说什么，沉默许久的医盛先忍不住了，上前两步，冲卫泱道：“你是魔君？”
卫泱懒得看他，医盛紧跟着又说，“曾听师父说，他的师侄天赋异禀修为高深，如今看来不过如此。”
游名：“徒儿！”
医盛警惕地看着卫泱，预备随时动手。
可卫泱只从余光里给了他一个冰冷的注视，就扭过头去，似乎这个人完全不值得他费口舌。
恰好方之烛来到跟前，医盛低声说：“这人有病，别理他。”
方之烛：“……”
忽然，一道声音响起：“你刚才说什么？”
医盛转声，见卫泱直勾勾盯着自己，愣了一愣，立马做出反应：“我说你脑子不对。”
卫泱：“你让他离我远点？”
医盛：“有问题吗？”
卫泱：“你是他什么人？”
医盛：“你又是他什么人？”
他“哦”了一声，抢先说道，“别说什么你和他曾经的关系，我看方之烛根本不想理你！”
话音未落，卫泱的脸色忽然一暗。
“徒儿！”
游名高声大喊，同卫泱忽然闪到医盛身前的动作重合。
他一个飞跃过去，却已经来不及。
卫泱拎着医盛，将他举离地面，血红的瞳孔氤氲寒意，缀在脸上，给俊美的五官笼一层无与伦比的邪魅之气。
无人怀疑这双眼睛掩盖之下的杀意，连同被抓住的医盛本人。
他憋着一股气，用力点向卫泱额头，被笼在卫泱面前的无形阻隔给弹了回来。
下一刻，一股强烈的钝感撞来，如毒蛇一般，缠着他的脑袋、五官、四肢和五脏六腑，医盛浑身无力，随时都能陷入昏沉之中。
这一切发生的非常突然，游名冲过去的时候，医盛已经开始抽搐翻着白眼开始抽搐，看上去相当痛苦。
照这个样子，医盛坚持不了太久。
游名又惊又怒，径直闪身靠近师侄，灵力也同时涌了过去。
到底是修为高深的前辈，灵力冲破阻隔，拍在卫泱身上。
卫泱被冲的接连后退，下意识松手，医盛被扔出去老远，重重砸到地面。
游名将徒弟扶起来，双目凝重，早已没了从前的慈祥。
他看着卫泱长大、成人，任外人如何辱骂，始终觉得这孩子本性不坏。
可这孩子方才下了死手。
他对卫泱说道：“莫再出手，否则休怪我不客气。”
卫泱站在那，赤红双目中似乎有片刻的茫然，但很快就反应过来：“他找死。”
游名：“卫泱，你知道自己在干什么？”
卫泱：“自然，不劳师叔费心。”
游名：“你师父何在？我要找他说道说道。”
卫泱直接不理会。
如今，莫说从小看着卫泱长大的游名，方之烛也觉出不对来了。
这个卫泱，不对劲。
这时卫泱又转向方之烛，说：“你真的不愿意跟我走吗？要不然我把他们都留下来陪你吧？”
方之烛：“你在威胁我？”
卫泱：“只是想让他们陪你。”
方之烛：“你不怕我联合他们弄死你？”
“我什么都不怕。”卫泱无所谓地说，“你乐意杀我，我也高兴。”
游名再次震惊，觉得师侄彻底疯了。
怎么会如此？
方之烛看了眼还在昏迷中的医盛，转头时嘴角衔了一缕笑意：“你抓走那些人，就是为了现在吧？”
见卫泱不置可否，方之烛也就懂了，笑意从唇边敛起，“卫泱，你够狠。”
“我了解你。”卫泱温柔地说着可怕的话，“我知道自己会成功。”
方之烛一向觉得自己足够狠心，但跟全然失去理智的卫泱相比，他几乎算得上温和。
眼下，除了跟卫泱走，也没别的法子。
他不再挣扎，跟游名说了几句话，同卫泱进山。
谷外狼藉满地，谷内绚烂如春，天壤之别的两个天地中，唯一相同的是四下弥漫的阴沉和压抑，行走其间，仿佛置身于盛夏的梅雨中，令人倍感焦躁。
来到一棵巨大的银杏树下，方之烛放缓脚步，身旁卫泱立即看过来。
方之烛：“你把那些人弄哪去了？”
卫泱：“之烛，我说过，如果……”
“你让我来，我来了。”方之烛打断他，“要同我谈条件，至少先拿出诚意。”
卫泱微微怔忪：“谈条件？”
方之烛懒得同他解释：“人在哪？”
没多久，方之烛见到了被卫泱关在后山的一群修士，再三确认无人受伤更无人被害后，他暗自松了口气。
卫泱将这一切纳入眼底，问：“你担心我会杀他们？”
方之烛偏头，给了他“你自己知道”的眼神，避重就轻道：“你打算把他们关在这里一辈子？”
卫泱摇头，方之烛也不意外，这些人对卫泱而言，不过就是筹码，只要目的达成，没必要为难一群筹码。
退一步，即便方之烛再次离开，卫泱也能随时抓来其他人，安排新的筹码。
魔君做事，从来都不需要理智。
不过：“外头传言很多，你过不了几天安稳日子了。”
卫泱：“你看上去很开心。”
方之烛如他所愿笑了一下，笑意却未曾到底眼底：“我的确开心，不过更想知道，你到底是谁？”
作者有话说
第36章 036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