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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4、034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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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不是方之烛第一次见余长信,但前几次余长信都蒙着脸,上一次见面时,他的注意力大多在卫泱身上,并未如此近距离地端详这张异常熟悉的脸。
自然是熟悉的,因为实在跟自己长得太像了,不仅仅是五官,就连那道早已从他眼尾失踪的小小疤痕也如出一辙。
但离得如此之近打量,又觉得不太一样。
细看,大概在眼神里……
“看什么?”余长信语气不太好,“我就是跟你长得一模一样,你平日里不照镜子吗?”
已经竭力忍耐,言行中的怒意仍然蓬勃鲜明。
方之烛也不在意,直接问道:“何事找我?”
余长信:“他去哪了?”
方之烛:“谁?”
余长信:“方之烛,别装蒜。”
方之烛:“我不是你肚子里的虫子。”
余长信脸色一黑,咬牙道:“魔君,在哪里?”
方之烛:“不知。”
余长信脸色愈发难看:“你不可能不知道,只不过不乐意让我知道。”
方之烛没太明白这里头的逻辑,对余长信表现出来的深重敌意视而不见:“我不是他,他也不是我。”
这话不知哪里戳中了余长信,他盯着方之烛,眼神逐渐毒辣:“方之烛,你知道我是谁吧?”
方之烛:“余长信。”
“是啊,余长信。”他重复自己的名字,“你和我长得这么像,没觉得哪里不对么?”
方之烛:“??”
余长信:“长得像的人很多,但是你不觉得,你跟我实在太像了吗?”
方之烛看了眼远处担忧的弟弟和成炎:“我对你我的长相不感兴趣,你若是……”
余长信飞快截断他:“看看你,方之烛,你就是这样,装得满不在乎,其实根本非常恨我吧?你看看我的脸,再想想你自己的模样,你会一点不在乎吗?”
前方过来一辆拉满木柴的驴车,赶车的大爷随意扫视,看到两个一模一样的人在说话,眼睛瞬间大了半圈,不小心挥动鞭子,毛驴哒哒哒小跑起来,蹄子疯狂起落,踏起一地灰尘。
在路边草丛啄食的几只小鸟受到惊吓,扑腾着翅膀一飞冲天。
方之烛忽然有些想念饭饭,不自觉露出一点笑意,也不知那小家伙在落霞山过得如何。
转瞬即逝的浅笑全数被纳入余长信眼中,像火|药的导火索,猛地引燃了余长信压抑的怒火。
他忽然笑了一声,而后双脚轻移,身形斗转之间,猝不及防地出现在方之烛身前。
他说:“我早就应该这样做了。”
掌风裹挟恨意,凌厉地轰向前方。
看着方之烛连连后退,余长信内心升起一股巨大的满足感。
只要这个人死了,他就不必再过着生不如死的日子。
方之烛死了,世上就只有他余长信这张一模一样的脸,卫泱哪怕再恨,也舍不得杀他。
他恨极了方之烛,可只有靠方之烛,他才能再次站在那个人身边。
余长信是奔着置方之烛于死地而去的,用了十成十的功力,杀伤力之大,方之烛甚至感觉到了大地的震颤,立即回身结了个咒,一推。
砰的一声闷响,地上裂开一个巨大的深坑,路边大树东倒西歪摇摇欲坠。
方之烛对冲过来看情况的方之尘和成炎示意了一下,两人去处理树,方之烛则转向陷入震惊的余长信,面色阴沉。
方才那一击势必给周遭的人和东西造成重大影响,更有甚者,说不定会有人因此毙命。
他不知道余长信缘何忽然对他下次重手,但绝不理解这般波及无辜的行为。
此时,余长信也回过神来,难以置信道:“你什么时候……”
就他所知,方之烛失忆的同时也失去了大半修为,可方才的回击威力巨大,莫非发生了什么他不知道的事?
方之烛迈步,朝他走来,余长信下意识后退,方之烛又停下,看着那张跟自己相似的脸上流出的疑惑惊讶,说道:“你话太多了。”
余长信以为自己聋了:“什……什么?”
“我跟你长得像,他才会找上我,我只不过是你的替身。”方之烛不紧不慢地说着,“你是想告诉我这个?”
余长信:“……你……”
方之烛:“好了,你想说的我替你说了,现在……”
“方之烛!”余长信气急败坏,“你不恨我吗?不恨他吗?他把你当成……你不恨吗?!”
方之烛觉得好笑:“你觉得我该恨你?”
余长信红着眼睛瞪他,满脸——难道不该吗?
一个可恨的人,但从某些方面来说,也是一个可怜的人。
而且非要说的话,此人的可怜也同他相关。
方之烛想了想,决定在动手前多说两句:“第一,我不恨你;第二,我和他的事,跟你、跟其他人没关系,即便我恨他,也不会因为你。”
看着余长信全然怔愣的模样,方之烛也失去了最后一点耐心:“到此为止吧。”
余长信:“你……要杀我?”
方之烛:“差不多。”
余长信看了看他,仰头哈哈大笑:“哈哈哈哈哈哈哈,方之烛,你还是恨我,哈哈哈哈哈我以为你真的那么大方……哈哈哈哈哈哈。”
他笑得开怀,仿佛真的抓住了方之烛的弱点,恨不得跳起来昭告天下:看,这个替身,终于承认恨我了。
方之烛却只觉得他有病,没有丝毫解释的兴趣,右手擦过腰间,伸出时已经多了一柄长剑。
这把剑名为“阙锋”,是出生之时他外公所赠,多年前他将昏迷的母亲藏起来时,将阙锋留在了那里。
不久前在冰室之中,江敏从岳竹凤身旁取出这把剑,让他随身携带,并说“你很快就能用上”。
他不明所以,仍依言带走。
眼下,真的派上用场了。
松手、握紧、松手、握紧。
薄如蝉翼的剑刃在内劲的催动下微微颤抖,剑柄冰凉的触感透过手指游走全身,闪着尖锐的寒光,那么熟悉,仿佛从身体中长出一般。
猛地握紧、挥出。
该出手了。
余长信出手抵抗,可全然不是方之烛的对手。
“他很聪明、很厉害,除非是他绝对信任的人,否则,几乎无法真正打败他。”
这是卫泱从前说过的一句话,他在一旁听到,不以为意又心酸地想,根本是感情蒙住了魔君的脸,才会说出这样的话。
现在看来,似乎是真的。
如今方之烛要杀他,简直易如反掌。
几个对峙后,余长信连连后退,他稳住自己,拼命让自己看起来不那么狼狈:“哈哈哈哈,方,方之烛,你如果……”
沙哑的笑声戛然而止,余长信瞪大了双眼。
方之烛的剑离他脖子不足一寸,只要再往前稍稍一探,就能将他刺成一个串子,他甚至看到剑刃上扭曲的自己。
他并没有死。
方之烛看了一眼被一柄长笛架住的阙峰,抬头看向突然出现的黑衣男人:“阁下是他朋友?”
黑衣男子:“只是受人之托。”
方之烛眉头微挑。
黑衣男子等了好一会儿,没等到方之烛问“受谁之托”,便收了拂尘,说:“我要带他走,你若要杀他……”
“可以。”方之烛却直接答应了下来,“请便吧。”
终于恢复平静,围观到差点喘不过气来的方之尘立即冲过来:“哥,哥,有没有受伤?”
方之烛摇头,任由弟弟抓着他上下检查。
成炎也打量了他一遍,将视线投向逐渐不见的两个背影,问:“之烛,你是怎么想的?”
方之尘:“是啊,那个人是谁?我以为大哥要杀了他。”
方之烛:“他叫余长信。”
成炎一愣:“他就是余长信?”
方之烛点头,再次看向那二人消失的方向,双眼轻轻眯起。
他有种相当强烈的感觉,很快,即将有事发生。
而且,一定是不好的事。
离开落霞山时,还是蝉鸣喧嚣的盛夏,如今回来,漫山遍野皆是桂花香。
季节变了,方之烛也变了。
“真的想起来了?”医盛给方之烛详细检查,“蛊毒确实已解,这位永寿真人果然厉害,真想去请教一二。”
方之烛:“游名是你师父?”
医盛:“?谁告诉你?”他不记得有说过。
方之烛:“你师父师从何门?”
医盛:“这个嘛……我不知道,当年和师父结识也是出自偶然,师父与我投缘才收我为徒,他从来不提师门,也让我不要问。”
说着他翻了个白眼,“也不知道那老头现在怎么样,许久没联络上了,整天神秘兮兮不知道忙什么——对了,你怎么知道我师父的名字?”
“是我告诉他的。”说话间一个小小的身影冲进来,只给了徒弟一个笑脸,立马就去拉方之烛,“快快快,跟我走,要出事了!”
医盛惊呆了,一把拉住游名:“师父!真的是你啊?你怎么来了?不对,你怎么认识他的?喂喂喂,你带他去哪啊?”
游名跳脚:“别拽我——卫泱那小子要搞事,只有你能阻止他,快快快,跟我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