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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9、029 ...

  •   四年前,方之烛十八岁,为了找一个走火入魔的修士上山,隐居其中的卫泱出手相助,因此相识。
      卫泱相当外向,见识也多,随时随地能掀起一个话题,方之烛性格沉静话也少,却也乐意同这样快乐的人相处,很快就成了朋友。
      方之烛游历江湖,卫泱执剑;方之烛休养生息,卫泱泡茶。
      友情悄然变质,一切都那么自然。

      这时,方之烛接到方令的传书,让他即刻回家。

      成家家主成风正在方家,他是为了儿子成炎的亲事而来。
      江湖也好、修士也好,谁人不知中州成家,如此门当户对的亲家,成炎又是方之烛自小的玩伴,彼此知根知底,方令没有反对之理。
      可方之烛说,他已有中意之人,以方令难以理解的果断拒绝了这门亲事。
      紧接着,方家内部发生“战争”,方老爷和方大少爷之间旷日持久的矛盾终于被摆上了明面,并一直持续下去。

      方令说:“你方之烛是我的儿子,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理所当然。”
      方之烛:“我不喜欢成炎。”
      方令说:“你是方家人,理应为方家担起责任。”
      方之烛说:“我为我该做之事担负责任,但我不为任何人改变自己。”

      这场战争旷日持久,哪怕后来方之烛离开方家也没有停止。
      方家在江湖上地位斐然,在方令有意无意的暗示下,方之烛游历江湖变得异常艰难,连带卫泱也遭受波及。
      方之烛不愿在这些事上花费更多心力,更不想就此妥协,恰好此时卫泱提议一同隐居,他便答应了,同卫泱上山,专心研究丹药。

      “后来你中毒,醒来就失忆了。”卫泱转头,看向兆丰山所在位置,“隐居在山上的那些日子,是我一生中最开心的日子。”
      方之烛面无表情地看着他,道:“依你所言,为何在我失忆后,父亲仿佛变了性子?”虽然仍不太热络,至少不再逼迫,多少有了些父亲的样子。
      卫泱一愣,摸了摸鼻子看别处:“你当时刚醒,谁都不相信,若亲人……和从前一样的态度,你会很难接受自己,我做了点手脚。”

      方之烛想起失忆后回家,方令和江敏的态度,终于明白当时的怪异感从何而来。
      那种分明十分热络,却处处透出生疏的矛盾,原来都是事出有因。
      他甚至怀疑江敏其实是有所察觉的,只是她并不在意。
      不过,如今看,也都不重要了。

      方之烛得到了想要的答案,继续要走。
      意识到卫泱想要跟上来,方之烛说道:“我方才说错了,之尘只告诉我你从前很神秘,他不了解你,至于其他的,都是我自己想起来的。”
      卫泱猝不及防听到这个说法,神情一凛,狐狸一般的瞳孔中陡然射出奇异而又阴翳的光芒:“你……你想起来了?”
      方之烛没有直接回答:“你方才说,我们在一起后一直隐居山中,直到被人找上门我中毒失忆,那些日子,我们很幸福,可我的记忆告诉我,并不是如此。”
      他直勾勾看着卫泱,不错过他脸上一丝一毫的情绪变化,“我们争执、吵架,我对你动过手,你把我关在山上,那名修士上山寻仇时,你对我说,哪怕杀了我,也绝不会让我走。”

      卫泱眨巴双眼,将双手放到身后,疑惑地笑道:“之烛,你是不是做梦了?是,我们有过一些争执,可我怎么可能对你说那些话?你看看如今的我,就该明白,我绝不会做那种事。”
      说罢,想到不久前将方之烛关在山上的事,不太自在地别开视线,“我宁愿自己死,也不会伤害你。”
      方之烛继续逼视他:“是么?”
      卫泱勇敢回视:“你所中之毒难解,极可能让你记忆混乱。”
      方之烛:“那依你所言,我同父亲的矛盾,其实并未解决。”
      卫泱:“只要你愿意,我可以……”
      “我不愿意。”方之烛不欲多言,“这样得到的亲情毫无意义,我不要。”
      卫泱一怔,微微低头:“我明白了。”

      方之烛很快不见,卫泱站了好久,慢慢抬起双臂,轻轻甩了两下。
      掌心满是潮意,同方才方之烛说话时不断渗出的冷汗一道密不透风地裹在身上,又透过皮肤,深深印入骨血,翻起浓重悲凉的震惊和恐惧。
      心里、脑海里、喉咙中满是道理,那短暂的时间内,他找到无数种解释、理由,最终都在方之烛冷淡清澈的目光下溃不成言。

      他曾经以为方之烛发现那幅画像就已经是最坏的结局,岂料,这只是开始。
      而他们其实拥有过最美好的开端。
      是什么让他们走到今天的地步?
      是他的偏执、欺骗、疯狂,还是其他什么?
      卫泱竟回答不出来。

      为了维持一个谎言,他用了许多个谎言去维持,方之烛步步紧逼,他不敢确认,若继续说谎,是不是需要更多谎言去支撑?
      谎言层层累积,只要戳破其中一个,其他的将全部不攻自破。
      他能坚持到何时?当那天真的来临,方之烛死也不会再相信他。

      他从来没想过,最初的那个谎言,会让他走到今天的地步。
      可他已经回不了头。
      方之烛说“那样的亲情毫无意义,我不要”,那么,建立在谎言之上的爱情,他同样不会要。
      那样一个清醒理智的人,宁愿要残忍难堪的真相,不接受美好虚假的假象。
      若方之烛真的记起所有,还会再给他机会吗?
      答案已经昭然若揭。

      卫泱深吸一口气,抬手上提,平坦大地忽然凭空出现一个个小坑,不一会儿,每个小坑豁开,一个个人形蹦出来,站成整齐的几排。
      低声念了几个咒,一挥手,人形又平地消失,卫泱抬头看了看密密的雨帘,想起和方之烛决裂的那天。

      也是这样一个夏日,艳阳高照,山林间蝉鸣阵阵,方之烛从溪边垂钓回来,说:“今日运气不佳,只钓到两条鱼,一会儿烧汤吧。”
      卫泱正在看书,闻言起身迎上:“热不热?”
      “还好。”方之烛倒了杯凉茶一饮而尽,被卫泱抱了个满怀,他忍不住笑了一下,“不是说热吗?”
      卫泱在他额头上亲了一口:“饭饭呢?”
      方之烛顿了一顿,脑袋歪倒在卫泱肩上:“它不肯跟我回来,大概……快了。”

      饭饭是方之烛在路边捡的一只鸟,品种未知,红白相交的羽毛,尾巴长长一条,机灵聪明,相当惹人喜爱,它跟了方之烛五年,年岁渐长,一月前开始无精打采,平时除了跟方之烛玩一玩,几乎都呆在林子中不动弹。
      这几日,这种情形越发严重,直到今日,方之烛呼它回家,没得到回应。

      卫泱更加用力地抱紧他:“我去找它,或许有法子……”
      “生死有命。”方之烛道,“饭饭会懂得。”

      饭饭再也没回来,方之烛很平静地接受了这个结果,只把家里的鸟笼擦拭干净收了起来。
      几日后,天气愈发炎热,方之烛想回燕州避一避酷暑,便在晚饭桌上同卫泱提了。

      卫泱摇头:“我不去了。”
      方之烛:“你若有事,我们可以迟一些去。”
      “并非如此。”卫泱看着他,缓缓放下碗筷,“我没事,不过也不想去。”
      方之烛:“只到燕州避暑,不会见到我父亲。”
      卫泱:“和这些都没关系,不止这次,我以后都不会陪你了。”
      方之烛觉察异样,也放下碗筷。

      然后,卫泱笑了起来。
      他说:“其实,我没爱过你。”
      他还说:“过去的事,都是假的。”
      他又说:“起初,我以为你清楚我的意思,可我瞧你似乎当真了,如此这样下去,我怕你脱不了身,所以,就这样吧。”

      回忆到此,被卫泱生生遏制,他不敢回想方之烛当时的神情,但他清晰记得方之烛最后对他说:“好。”
      一个字,一如方之烛平日的模样,轻描淡写,若是陌生人看到,大约会乐观地想,原来此人性格如此之软,受了这样大的欺骗亦没脾气。
      可没人比卫泱清楚这个人的坚定执着,他想做的事,从来只有愿不愿,旁人休想动摇他分毫。
      说“好”的那一刻,那段感情就成了历史,无论发生什么,他绝不会收回那个“好”。

      可惜——
      卫泱缓缓闭上发酸的眼眶,可惜,他明白的太晚。

      **

      余长信会来找他,方之烛十分意外:“有事?”
      “是有一些,不过……”余长信意味不明地笑了一下,“要看你愿不愿意配合我。”
      方之烛:“我没兴趣,你找其他人。”
      余长信:“找不了,只有你能行,作为交换,我能告诉你你想知道的。”
      方之烛:“我不做交易。”
      余长信:“方之烛,你这么抗拒我,是因为魔君吧?因为你和我长得像,你不想看到我这张脸。”

      方之烛攥紧掌心:“滚开。”
      “我就知道,你没有看上去的平静!”余长信哼哼唧唧地笑个不停,“那你想不想知道,明明我没死,魔君为何会找你吗?”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29章 02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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