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4、挚爱（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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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时深呆呆地看着福克纳，一时间不知该如何回答。
福克纳也没有追问他，只是把实际情况和他说了一遍：“这个治疗对患者身体有一定要求，以你现在的身体状况，我只能给你三天时间考虑，一周内必须安排手术，不然就来不及了。”
“陈记者，你可以好好考虑一下，如果你愿意，我们必定会赴全力救你。”
福克纳离开后，病房内只剩卫翊和陈时深。
陈时深还是保持着呆怔的模样坐靠在床头，他不知道自己该如何抉择。如果不治疗，他还有一个月的时间，如果治疗，途中发生不幸，那他的人生，可能只剩这最后七天了。
途中若是幸运，他活了下来，那他想活下来吗？毕竟他最初的选择，是死。
这个问题困扰了他很久，久到他体力实在撑不住，再次沉沉睡去。卫翊继续坐在床边，双手捧着陈时深的右手放在额头，他也不知道，自己希望陈时深做出哪种选择。
下午，陆云泽过来，卫翊把福克纳的话和他复述了一遍，陆云泽沉默了许久，最终留下一句“让小时自己选择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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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时深这一觉又睡了很久，一直睡到第二天的傍晚醒来。他看着被夕阳映得发橙的房间，抬头对卫翊说：“卫翊，我想下楼转转，可以吗？”
在陈时深昏睡的时间里，他是无法进食的，所以只能靠打营养针保护着，身体也因此十分虚弱。卫翊担心他的身体受不了，不是很想接受这个请求，可他对上陈时深的目光，看清他眼底的期盼时，还是没忍住地点了点头：“那我去问问医生，你等我一下。”
陈时深乖巧地答：“好。”
大概过了十分钟，卫翊在得到医生的同意后，推着一个轮椅走进病房说：“陈时深，我带你下楼。”
陈时深原以为卫翊是哄哄他，没想到卫翊真的办成了这件事。他朝着卫翊露出一个欣喜的笑容，那笑容落入卫翊心间，让他不禁有些失神。
他有多久没有看见这样的陈时深了，充满生机与欢笑的陈时深。
好在很快他就回过神，为陈时深穿好外套，抱他坐在轮椅上，推他去楼下散步。
五月的曼雷拉有了些许热意，但偶尔吹来的晚风吹散这股热意，让傍晚来散步的人感到心旷神怡。陈时深坐在轮椅上，仰头望着天空，被这人间的傍晚惊艳。
西边的天空被刚落去的太阳余晖映成橙红，而东边的天空因没有了光芒变成深蓝。橙红与深蓝在人们的头顶交错相融，萦绕在鼻尖的消毒水味被花香取代，此情此景真的让人流连忘返。
“好美啊！”陈时深情不自禁地感叹一句。
实际上这一幕是很寻常的景致，与往日没什么区别，可直到今日，陈时深才留意到这种美。
“是啊！”卫翊抬起头，跟着附和道：“我们明明在这颗星球生活了这么久，但从未停下过脚步，来赏一赏它的美。”
“确实。”陈时深收回视线，看向远处的郁郁葱葱，神色中多了几分落寞。
他不知，自己还有没有机会再看见这种美了。
卫翊似乎看出了他的想法，他心头一喜，开心陈时深开始留念这个世界，不过他不喜欢陈时深流露出怅然的情绪，便开口问：“我在推你去前面看看吧！那边的花似乎开得很好。”
他想带陈时深看更多的美好，让他更加喜欢这个人世间。
“好。”陈时深没有拒绝卫翊的提议，任由他推着自己往前走。
两人就这样穿过人群，漫步于这份悠闲与欢乐之中。医院的花园里全是出来透气的病人以及天真烂漫的孩子，在这里的人见过太多生死，或是即将面对生死，每个人脸上都带着对身边的美好事物的眷念。
卫翊把陈时深推到一个花圃前，像献宝似的对陈时深说：“陈时深，你看，这里是这个花园最好看的地方，这些花漂亮吧！”?
听到卫翊热切的语气，陈时深的心跳不禁错了一拍。卫翊还是像从前那样，总想把最好的给他。
陈时深没接卫翊的话，低头陷入自己的世界沉思。卫翊见陈时深情绪瞬间低落，以为是自己哪里让他不开心了，连忙准备哄他。
“陈……”
“卫翊。”他刚开口，就被陈时深打断。接着听见陈时深说：“你为什么会喜欢我啊？”
这个问题陈时深想问很久了，上一次问时，卫翊喝醉了，回答得也含含糊糊，他很想很想，在卫翊清醒的时候问一次，他想要一个卫翊在清醒下给出的答案。
卫翊这么年轻，也很优秀，前途可谓一片光明，他为什么会偏偏喜欢上他，还愿意在他这里受这么多委屈呢？
他记得最初的那个卫翊，明明是个傲娇不羁的人……
他的这个问题过于突然，卫翊一时有些反应不过来，愣了半天后，收起脸上笑意，坐在陈时深身旁的石凳上。
他看出了陈时深的认真，他微微仰起头，看着远处的天空，很认真地答：“我也不知道我为什么会喜欢你，我问过纪年，纪年说，真正喜欢一个人是不需要理由的。”
“可是，每次你拒绝我，对我很冷淡时，我就会情不自禁想这个问题，想等我想明白了，说不定就不喜欢你了，可惜我想了这么久，还是想不明白，我就是喜欢你，或许从第一次见面，我就喜欢你。”
陈时深不自觉想起了他们的初见，那扇门推开，当时的他只顾自己的震惊与不愿，完全忽略了卫翊眼底一闪而过的惊艳。
“陈时深，你还记得我们初识时，我和你说，我很讨厌新闻吗？”
“嗯。”陈时深点点头，忆起他们的第二次见面。
“虽然我们家是做新闻的，但我真的讨厌新闻，就是没有纪年的事情，我也会讨厌。”卫翊道：“是你，是你的出现改变了我的看法，我从你身上看见了新闻工作者的正义和使命，让我知道这个世界上还有你这样的记者。”
“我最初是敬佩欣赏你，不知不觉到某一天，我发现我喜欢上了你，然后到现在的爱你。”
“陈时深，我爱你没有理由，我就是爱你，永远不变。”
不管是酒醉还是清醒，卫翊的答案始终如一，始终让人心动，陈时深生出一种错觉，喝醉的人应该是他，而且一直没醒过。
陈时深再次陷入沉默，这回卫翊也没有再开口。两人就这样并肩坐在一起，眺望远处的世界，直到最后一抹晚霞消失在天际，整个世界被夜色笼罩，陈时深才出声。
“卫翊，我冷，我们回去好不好？”
“好。”
卫翊带着陈时深回到住院部病房。
今天的陈时深精神似乎格外好，卫翊陪着他吃完饭，守着他洗完澡，陈时深都还没有睡意，这让卫翊有些开心，猜测是不是因为陈时深对这个世界多了几分喜欢，于是病情也慢慢在好转。
入了深夜，病房内熄了灯，陈时深躺在病床上，望着被月色照亮的窗发了会呆，背对睡在不远处的折叠床上的卫翊说：“卫翊，你到床上来睡吧，我们挤挤。”
说话时，陈时深还不忘往外挪了挪，为卫翊挪出一个位置。
他说这话的声音很轻很轻，里面还夹杂了几分不自然，这让卫翊一时间没听清，以为是自己出现了幻听。
陈时深等了半天，也没听见人上床的动静，他有些恼羞成怒道：“你不来就……”算了。
后面两个字还没出口，陈时深的背后传来一阵温热，原来是卫翊爬上他的床，从背后将他揽入怀里，这一次他没有挣开。
他发现，卫翊挺会得寸进尺的，然而他也喜欢他的这种得寸进尺。
这种清醒的亲密让两人都有些不习惯，因此两人都没有先开口，就这样静静地保持这个姿势。
过了大概十来分钟，卫翊察觉陈时深的呼吸声还是很重，知道他还没睡，便问道：“陈时深，是睡不着吗？”
“嗯，有点。”陈时深轻声答。
实际上他已经很困了，可他就是想在撑一撑，陪一下卫翊。
这个夜太美好了，他舍不得入睡。
“那我给你讲我的事情好不好？”卫翊提议说：“这段时间你爸和我说了很多你的事，公平起见，我也给你说说我的事情怎么样，给你当睡前故事。”
“好。”
卫翊把人往自己怀里带了下，下巴搁在陈时深头顶上开口：“我是我爷爷奶奶养大的。我小的时候，正是星世界高速发展的时候，我爸妈无暇顾及我，从我出生就把我扔给爷爷奶奶照顾。”
“在我五岁那年，我爷爷生了场重病，需要静养，我奶奶就想着带他去乡下养。但那个时候我爸妈太忙了，我奶奶放心不下我，就去和我爸妈说，能不能带我一起走。”
“我妈呢，自然是不同意，还责怪我奶奶说她不体恤他们，还净给他们添乱。我奶奶本就是很骄傲的人，被媳妇这样一说，她更加受不了了，铁了心要去乡下，那段时间她整天和我爸妈僵持争吵。”
“可能是公司真的太忙了，我爸妈没办法，只好同意我跟着一起去乡下，这一去，就是八年，他们除了偶尔的视讯，以及过年过节匆忙赶回来一趟，就好似没有我这个儿子一样。”
“在我十三岁那年，我爷爷的病情实在无可救治，也没有延续的办法，生命渐渐走到了尽头。陈时深，你知道吗？”
陈时深感知到卫翊抱着他的力在收紧，他轻拍了下卫翊放在他腰间的手背以示安抚，紧接着听见卫翊说：“我爷爷在临死的时候，每天念着想见儿子一面，我们给我爸打了无数次视讯，我爸嘴上说着好，但始终没来过，直到我爷爷带着遗憾去世，他才出现。”
卫翊又想起那天，充满消毒水味的病房被死亡笼罩，卫铭跪在床边，紧握父亲的手哭泣忏悔。
“那天他哭得可伤心自责了，”卫翊讥笑道：“可我只感受到他的虚伪。我爷爷临终前天天喊着他的名字，我们也说了无数次，他都不来，一直等到我爷爷死，他才想起自己的不孝，简直令人可笑。”
“也是那个时候，我爸妈意识到我的叛逆，不愿受他们管教，刚好星世界也站稳了脚，他们不顾一切把我带回曼雷拉，说要开始管教我。”
“很可惜，那个时候的我除了我奶奶的话，谁的话都不肯听，天天在家里和他们吵架，把家里闹得鸡犬不宁。陈时深，你说，那个时候的我是不是太可恶了？”
“还好，”陈时深迷迷糊糊嘟囔道：“是他们缺失了你人生最重要的阶段，现在却想使用做父母的权利。是他们太坏了，不关你事。”
这话简直说进了卫翊的心坎，使他的五脏六腑都感到舒适。他把抱住陈时深的力收了收，好似要把他融进自己骨血一般，让他与自己永不分离。
接着他稍稍抬起头，往前凑到一点，轻轻贴在陈时深侧脸上，在陈时深耳畔道：“是啊，我当时想法和你一样，所以天天在家里闹，想以此反抗他们的权威。”
“一直到我十五岁那年，我妈怀了二胎。最开始，他们知道对我有愧，思索着去打掉这个孩子，可没过多久，我妈突然很坚定要这个孩子，谁劝都不听，一意孤行生下了我弟。”
“如他们所料，我弟出生后，我和他们的关系直线下降，直接到了冰点。那个时候，我们家真的是一天一小吵，三天一大吵，吵到我爸妈都想放弃了我。”
“好在这种情况只持续到了我十八岁那年，我和他们爆发了最后一次争吵，也是最大的一次争吵后，我头也不回离开家，参加了战士选拔，之后进了星鹰队……”
提及自己十八岁那年，卫翊不禁想起陆云泽说的故事，他与陈时深的冥冥之中……
在他十八岁加入战士那年，二十五岁的陈时深失去挚爱，陷入无边的黑暗。在他二十岁加入星鹰队那年，二十七岁的陈时深把痛苦压在心底，让自己看上去像个正常人，去融入这个社会。
一直到他二十三岁，陈时深三十岁这年，他遇到了陈时深。他用一切救赎了陈时深，陈时深也慢慢教着他成长。
他们在历经一切磨难后，终于遇见了对方。
作者有话说
第84章 挚爱（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