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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0、旅途(三) ...

  •   待太阳完整地悬挂于半空后,五人也原路下山,开车继续往东而行。

      他们这次准备一口气开到第八基地再休息,路程很远,让一个人开到底肯定是不行的,于是大家统一决定让卫翊和亚特换着开,车上的座位也为此发生了变化。

      副驾驶从罗伯特换成了卫翊,后座从左到右,依次是陈时深、纪年和罗伯特。

      车开过第六基地,快接近第七基地时,整个大地被橙黄色笼罩。卫翊把车停到一片荒原上,几人走下车,摇晃了一天的骨头终于得到舒展。

      “我们在这里透口气,吃点东西了再出发吧!”卫翊从后备箱拿出五瓶水递给大家。

      “呼……”纪年接过水,长吁一声:“憋死我了,感觉骨头都快被摇散架了。”

      众人被他的话逗乐,不过坐了这一天的车,每个人脸上都呈现出或浓或轻的疲态。

      行驶过程中的伙食很简单,陈时深左手拿着压缩饼干,右手端着一碗浓汤,面对这片荒芜的土地解决温饱问题。

      这一刻的太阳全然落下山,只有天边的几缕晚霞还残留在半空,整个大地被半明半暗包裹住。陈时深的目光眺望着前方,那里一望无垠,只有几棵屹立在寒风里的枯树木,正努力为这颗星球添着生机。

      停留休息的时间不长,大约半个小时的样子。等所有人上了车,卫翊准备启动车的时候,陈时深拿出相机对外面的世界咔嚓一声,夜色与暮色交织将尽的一刹那,他把这份孤寂与瑰奇永远保存下来。

      相机的快门声不小,大家却已见怪不怪,毕竟这一路以来,陈时深所拍下的美景与绚丽,数不胜数。

      他们再次上路,这一次迎接他们的是漫漫长夜。无边的黑暗中,肉眼所及的世界里,只有他们这一辆载着五人的小车,打着微弱的光芒,在漫长里砥砺前行。

      卫翊开的前半夜,亚特开的后半夜,陈时深在睡了一个囫囵觉,萎靡着精神睁开眼时,发现外面的世界还是一片漆黑。

      “几点了?”陈时深看着窗外的世界,下意识问道。

      卫翊动了下快僵硬的身体,点开智能机看了眼时间答:“八点半。”

      答完他就意识到不对,现在是早上八点,外面却毫无天亮的迹象。

      两人的对话惊醒靠在罗伯特肩上睡觉的纪年,纪年揉着惺忪的眼睛,声线里还带着刚睡醒的迷糊问:“还没天亮吗?”

      开车的亚特被三人逗乐,他笑了一声后答:“亮了,只不过外面碰上了极夜。”

      “极夜?”陈时深的语气里带着不可思议。

      “嗯。”亚特点头答:“我们快到第八基地了,这段时间的第八基地,正好处于极夜期间,我们运气还挺好的,能赶上这种时候。”

      听着亚特的解释,陈时深的震惊更浓。他不是没见过极夜,在他们所生活的星系中,也有那么几个星球会经常发生极昼和极夜,只是那些都是以星球为个体发生这种现象,蓝星上却能是一个地区发生这种现象,简直太神奇了。

      车在十分钟后开进人类第八居住基地,由于黑夜过长,人容易产生压抑的情绪,因此第八基地的居民们纷纷停工停产,全涌上街头举办各种活动,使得整个基地非常热闹。

      五人坐在车里穿过热闹的人群,四周传来的欢呼和音乐声也让他们跟着蠢蠢欲动。

      亚特快速把车开到酒店停车场,几人急匆匆地办理好入住,将行李扔到房间,便加入了这场狂欢。

      主街上人潮涌动,人们穿梭在街头表演与各种小商铺之间。陈时深、罗伯特和亚特闲逛着,纪年则拽着卫翊到处乱窜。

      三人行至一处被数百人围起来观看的表演前,便看见卫翊和纪年挤在人群中驻足。三人跟着围过去,陈时深才看清里面原来是一群正在跳舞的少男少女。

      男孩女孩们随着音乐用力舞动着身姿,音乐是很燃爆的节奏,舞蹈动作也就随之非常狂野和时尚,四面围观的人都不禁跟着摇摆。

      一曲尽,控制音乐的男孩拿起手边的话筒问:“还有没有人要加入我们,一起摇摆?”

      人群里立即有人举手,说自己想加入他们。

      就在这时,罗伯特突然朝前面的纪年喊了一声:“年年。”

      纪年回过头,隔着人群对罗伯特盈盈一笑,罗伯特似乎得到什么确切的回应,转身走到那控制音乐的男孩身边,在他耳边不知说了几句什么,男孩看了纪年一眼,点了下头,换上一首很轻缓的音乐。

      陈时深看到纪年走到圆圈中心,所有人的目光落在他身上,当音乐的前奏结束,开始进入主歌部分时,纪年打开双臂,带来一支极为柔和的舞蹈。

      他的舞姿十分轻盈,一举一动好似坠落人间的天使,与刚才那支劲爆的舞曲截然相反。随着音乐声越发欢快,他的动作也跟着雀跃起来,这时的他又如同一只刚闯入人世间,对这世间的一切都充满好奇的小精灵。

      越来越多的人为他停下脚步,来观赏这支优美的舞蹈。众人都屏住呼吸,看得异常入迷,这处也因为这支舞,仿佛变成了那座让无数舞蹈家向往的金色殿堂。

      不知何时,卫翊从人群中挤到陈时深身边,和他一起观看纪年的舞蹈说:“我从来都不知道,他还会跳舞。”

      他的语气里夹杂着几分苦涩,像是对自己完全不了解最好朋友的懊悔。

      纪年的舞蹈非常流畅,一看就是学了很多年,甚至可能是从小开始学。而他们做朋友的那些年里,他竟一点也不知道这个事。

      “正常。”大抵是觉得卫翊有些可怜,陈时深忍不住安慰他几句:“人和人之间,本来就不可能做到完全信任,就连父母与子女之间,也尚如此。我们总会有些难言之隐,又或者是对个别人难于启齿,无法让他人知晓,只能属于自己的秘密。”

      “那你有什么不能对我说的秘密吗?”卫翊侧过头,盯着陈时深的侧脸反问。

      陈时深被他问得一时语塞,过了几秒,他笑着答:“既然都是不能对你说的秘密了,我怎么能告诉你呢!”

      “况且……”陈时深转过头,用笑眼对上卫翊的眼睛说:“你不是也有无法对我说的秘密吗?”

      “啧,我……”

      卫翊正想开口反驳陈时深,说自己在他这里没有秘密时,他突然想到些什么,急忙闭上了嘴。

      他最近在思索的那些,有关自己对陈时深是什么情谊的事,好像确确实实不能告知陈时深。

      陈时深见他张嘴又闭嘴,并没有多说什么,只是笑了笑后继续看起舞蹈。

      一舞毕,四周响起雷鸣般的掌声,纪年轻喘着气,朝大家鞠了躬,然后往罗伯特身边走去。罗伯特不知和他说了什么,纪年眼睛弯了弯,整个人都愉悦起来。

      过了会,音乐再次响起,又有人上去跳舞,纪年和罗伯特穿过人群,来到他们身边。

      “纪年,很好看。”陈时深等纪年走近,把自己憋了很久地称赞说了出来。

      “谢谢。”纪年对他羞涩一笑。

      笑完,纪年的视线不自觉往旁看了眼,就对上卫翊那双看着他极其复杂的视线。

      “卫翊,怎么了?你干嘛这样看着我?”纪年疑惑问道。

      “我……”卫翊顿了下,用些许自责的语气说:“我都不知道你会跳舞。”

      “噗……”纪年被他逗乐,“这个啊!你不知道很正常,我那个时候又没有告诉你。”

      “那你为什么不告诉我?”卫翊追着他的话反问。

      纪年瞳孔缩了下,神态里也表现出几分抗拒。

      卫翊的直接和坦诚,是陈时深最欣赏的地方,但有些时候,也是他最讨厌的地方。很多事情,真的不是非要追求一个答案和结果,大家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可能对所有人都好。

      就在陈时深想说些什么来缓解一下这种气氛时,纪年先他一步开口说:“我那个时候,挺讨厌舞蹈的。”

      这话一出,他对面的三个人皆一愣。

      刚刚在纪年跳舞的时候,他们都看出了他对舞蹈的热爱与沉迷,这样的人,会因为什么去说自己讨厌舞蹈呢?

      “我以前是跳芭蕾的,从五岁就开始学,我父母为了能让我做自己喜欢的事情,每天都省吃俭用给我攒学费。可能是常年跳舞的缘故,我进入初中后,和大家所谓的‘男人气’有点不太一样,他们都骂我……”

      五个人随着人群往前走,纪年就娓娓道出他的过往,只是说到这,他忽然停了下来。

      过了一会儿,他像是想到了合适的词,才继续往下说:“他们都骂我‘娘炮’,还经常暗暗欺负排挤我,以至于我那段时间,非常讨厌舞蹈,甚至觉得,如果我没有学舞蹈就好了。”

      他说这些话的语气很平静,好像是在讲述别人的过往一般,但刚刚做完有关校园暴力新闻的两个人很清楚,那一种欺负是非常折磨人的。

      那些正处于半懵半懂的孩子们,欺负起人来,才叫真的可怕。

      所以,这或许就是纪年在初遇卫翊的时候,会说出那番话的缘故。

      他是真的佩服卫翊,也是真的想和他交朋友。朋友的结交之初,或多或少是对对方身上有,自己却没有的那种憧憬,从而产生的结交心理。

      “不过,我很幸运,我后来遇见了先生,重拾我对舞蹈的热爱。”纪年说完,还不忘往旁看了罗伯特一眼。

      后来的他,因为遇上了罗伯特,重新升起对舞蹈的热爱。罗伯特也很支持他,带着他去认识了自己的一位舞蹈家朋友,他也从芭蕾换成了另一个舞种。

      再后来,罗伯特会带他去很多地方,看见有跳舞的,只要他想,都会让他去跳,去尝试。

      因此在那之后的每一支舞,他都是为他的先生而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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