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末日生存日记》郁等闲

11、11：结局

　　【新历4年7月16日 】
　　邹云觉得我一定会答应。
　　但实际上我差点吐出来。

　　我突然想起了一件很久之前的事。
　　末世以前的事。

　　我家乡的镇上有个狗肉店，镇上的小孩子都很讨厌那个老板。
　　他有个很坏的习惯，他杀狗不会直接杀死，而是先闷一棍子，然后剥狗皮。

　　大老远就能听见狗的惨叫。

　　那时候我们那些小孩想要解救它们，悄悄去踩过点，我们发现所有的狗都拴在底楼，但有一只不同，它和主人一去住卧室。
　　当然我们的计划没能成功，底楼的狗一见着人就哀哀地叫起来，狗肉店老板把我们撵走了，好一通吓唬。

　　之后又被家长教训了一段，事情也就不了了之。
　　只是在那之后，我总忍不住关注那条宠物狗。

　　它和其他的狗过着完全不同的日子，说是锦衣玉食也不为过，老板上哪儿都带着他，也不喜欢别人开玩笑说要吃它。
　　别人都调侃道：“xx你对这狗真好啊！”

　　我不止一次听到过这句话，我很不解。
　　真的好吗？让它每天听着同类的惨叫。

　　真没想到，有一天我居然会和一条宠物狗共情。
　　我问邹云：“基地？你是说饲养场吧。”

　　那狗肉店老板好歹没让宠物狗和那些待宰的狗住一起，邹云居然觉得这是对我的恩赐。
　　真是可笑。

　　邹云脸又黑了。
　　我很满意。

　　以往都是他笑嘻嘻地、不动声色地看别人不舒坦。
　　终于也轮到我了。

　　不过我特地跟他离开不是为了看他黑脸的，我问：“我第一次走进别墅的时候，你挑眉了，那其实是因为我身上的气息吧？”
　　“还有那老是追着我不放的丧尸，也是他安排的吧？”

　　我当时就纳闷了，追得死紧，又没要我的命，后来也没遇上过那样的东西，不太可能是巧合。
　　而且邹云一开始对我态度就不一般，总有点原因。

　　邹云立刻就点了点头。

　　像是抓住了小梦的把柄，他迫不及待地落井下石。
　　“对，我就是察觉到了他的气息所以格外关注你，遇上了他居然还全须全尾地跑了。跑到了我的地盘，我可不能放过。”

　　“他最喜欢的，就是硬生生把人逼疯。”
　　“所以我说了，他跟我是一路货色。”
　　“他让丧尸盯着你，肯定是还没玩够，你何必回去让他玩？”

　　他还想说什么，可我已经得到了答案，要走了。
　　作为回报，我开解道：“没必要执着于我，你这种心态，就像小孩子抢玩具。”
　　“你打不过他，所以想抢了他的东西解解气，可是不如他就是不如他，抢走一件玩具并不会改变什么。”

　　他反驳：“可是我后来……”

　　剩下半句我没听，没必要听了。

　　.

　　【新历4年7月17日 】
　　其实我和小梦地关系并不像邹云想的那样。
　　我们不是朋友、不是亲人、更不是爱人，我们也没有肉|体关系。如非必要，他连话都不会跟我说的，我都不知道他图什么。

　　总的来说，我实在觉得我没什么可给他玩的。
　　我普普通通的躯壳里，是早已死去的灵魂，没什么东西值得他在意。

　　所以我也有点好奇。

　　晚餐的时候我盯了他有一会儿，他问：“在看什么？”
　　我说：“你为什么带我回来呢？我有什么特别的地方吗？”

　　他说：“我其实也一直有话想问你。”
　　“当初萧昊抱着的那小孩，你想把他丢掉吧。可是为什么见到更吵更麻烦的婴儿，你却下意识想要救？”

　　这很矛盾。

　　我：“因为人性里本身就带着该死的矛盾性。”
　　“如果非要解释的话，可能是有些东西没有了，为了消除愧疚感，所以想在其他东西上找补。”
　　“即使它们本身毫不相干。”

　　他没正面回答我的问题，但我还是得到了答案。
　　还是那句老话，人的矛盾性总是很有趣。

　　因为这份有趣，我被迫和他玩了一个月游戏。
　　邹云说说的没错，他俩大差不差。

　　但好在逼疯的只有我一个，我们间的游戏里没有搭进去更多无辜的生命。

　　仔细看，我觉得他五官里还有点萧昊的影子。
　　可能只是我的错觉。

　　我问：“萧昊是你吗？”
　　他并不回答。

　　多好，骗人早晚会被拆穿，但是不说话一定没有漏洞。
　　这样我就能自己骗自己，我可以往我期待的方向随心所欲地幻想。

　　有时我会想，他就是萧昊。
　　所以萧昊真的长成了我想象中的样子，稍一意动就逼得丧尸退开数公里，威风得不得了。

　　有时我会想，或许我还在影视城。
　　这只是一场长梦而已，没有谁得到救赎，死人也不会复生。

　　有时我甚至会想，末世也是梦一场，都是我不着边际的幻想。
　　梦醒了，我还在和平盛世。

　　他也好，这个基地的一切也好，我现在的所闻所见也好。
　　都是幻觉而已。

　　邹云以为我不知道，其实我再清楚不过了。
　　哦，甚至和邹云的重逢，都可能是幻觉。

　　不过这很好不是吗，因为一切都是假的，所以只要我愿意相信，它们就不会消散。
　　正如小梦承诺的那样，这个基地的人不会死。

　　我不选择邹云，不是因为谁更正义谁更邪恶。
　　只是因为在这里我能骗自己。

　　小梦很清楚，我也很清楚，但我们都从来不提。
　　我们心照不宣。

　　突然他问我：“如果我是萧昊，你还会像从前那样照顾我吗？”
　　我摇摇头。

　　没有如果。
　　回不去了。

　　不是因为他好或者坏，而是我已经彻底没了爱人的能力。

　　.

　　【新历4年12月31日 】
　　过了今晚，又是新的一年。
　　这种日子过着，没什么必要写日记。

　　随便找个地方收起来吧。

　　如果你捡到这本日记，我一定已经死了。
　　或许往好的方向想想，是末世结束了。

　　不过那时候我也一定死了。

　　比起小说，这篇文更像是一个记录。
前两天早上醒了之后，很久都不能回神，本来打算写新文的，结果还是先写了这个。
这个梦太真实太压抑了。
我很清楚地记得那栋楼，它的样子，外边晾的衣服什么颜色。
我看着刚刚还平静生活的人们突然变成丧尸，感受着那种觉得自己奔波了很久终于有个地方歇脚，可是下一秒一切都毁了的感觉。
站在实验室门口，望着狭窄幽深的通道，我知道不对劲，但什么都做不了。第二轮，我能更清楚地了解那个邪恶的计划，但是我尝试打破但还是失败了。
后边的梦愈发混乱，和写的有点不一样。
我多了好久，躲进影视城，跨过一扇门，我在烽火连天的民国。
我被撞倒，围上来的不是穿黄色军装的人，而是高度腐烂地丧尸。
我找地方躲起来，完全感受不到时间的流逝，然后就看见一个人，很漫不经心地瞄了我一眼说，原来是你啊。
后来我跟着它走了，我很清楚它不是人，但我没有勇气拒绝。
离他近的地方幻觉就很真实，一切如常，走远了，那些居民就都变成了丧尸的模样。
我还去了人类的基地，他们煞有介事地弄了很多防御工事。
我知道其实根本没用，丧尸只是不想他们死绝了故意不入侵，只有他们觉得生活有希望，才会生孩子，丧尸才有更多吃的。
邹云还很得意地说，可以时不时派丧气去骚扰一下但是不进去，这样他们会认为基地很安全，就不会升级防御工事，回头更好抓。
还有个地方写得也不一样，那个药店。
我梦到那里是四个老人，而且在打牌，屋里也不是干涸的血迹，而是刚吃过人剩下的残躯。
梦里时间概念更混乱一些，我以为那个地方就是还没被感染，所以并不觉得有人打牌很奇怪。
不过文里这个时候“我”还是正常的，如果看见这场景肯定会生疑。
另外所有人都是没有名字的，我更是什么都没有——性别、身高、年龄都没有。
我在里边感觉很混沌，也从来没正视过自己，好像只是一个附身的旁观者。
对了那个萧昊，他看起来只有十来岁，可是最开始他和我在同一栋教学楼。
这不合理，但是梦里感觉不到。
写出来我改了一些地方，不过也算是尽可能还原那种感觉了，写完感觉轻松好多。
我老是做这种身临其境的梦，大部分时候我都是一个旁观者，有次我梦到我成了汉朝一个宫女，我就看着一宫人兴衰灭亡，醒了感觉真实到恐怖。
还有一次梦到我到了未来，梦里我知道我不属于这个时代。
我想疯狂记录，可是我权限很低，没办法查资料，那个时代所有人都在家里建筑是完全封闭式的，出不去。
于是我疯狂看了十几部电影，每一部都记忆犹新。
一个“现代”恐怖电影里，我知道这个世界的空气不能呼吸，建筑外是一片黑暗，所有人的地址都是三维坐标。
一个“怀旧”电影里，他们用全息投影悼念伟人，这个时候全息投影已经被时代淘汰了。
还有古装剧，演的是我们这个时代，把我们养得跟脑子不太正常似的。我怀疑他们考察史料的时候看了弱智小甜剧。
现在都记不太清了，我醒了后很细致地记下来了。
可是后来准备写发现文档找不到了。
我跟我基友开玩笑说，我怕不是被时空管理者盯上了。
总之我老是做这种奇奇怪怪的梦，最开始写文的初衷也就是记一记梦。但是它们都不太正常，受众也少，我琢磨看到这里的人可能都没有。
等到我能更好地写出这些故事，应该会多写一些吧。
嗯……你们有听过一句话吗？
人类是跌落时间之网的四维生物。
我们的精神属于更高的维度，我们想要挣脱束缚，于是文学表达的手法多种多样，倒叙、插叙。
电影剪辑也会打乱时间。
好像这样，我们就暂时从时间的束缚里跳脱出来了。
我真的蛮信这种说法的。
我学数学的，数学人好像有不少都认为时间就是四维的轴（指我的老师），所以极少时候，我觉得我的精神短暂地挣脱了时间之网，它带我看见了一些奇妙的东西。
当然更可能的是我脑子里一天天净胡思乱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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