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缘》柳雪飞

3、第三章

　　饿……饥渴感从四肢百骸穿透每一个毛孔灼烧着五脏内腑，我无力地趴伏在地上，听着外面烦躁的虫鸣。

　　这是我被那位公子带回来的第三天，一进门，就有人冲上来绑了公子，混乱中我被一群五大三粗的仆妇绑了手扔在了这间柴房里。此后，我再未见过一个人，没有人送吃的，也没有一滴水，我就这样被人遗忘在了这里。

　　前两天，我想尽了所有办法，除了挣脱绳子抓脱了指甲以外，再没有任何进展。今天是滴水未进的第三天，我已耗尽了全身的力气，浑浑噩噩地趴在这里，眼前闪过一阵阵金光。

　　我快要死了……我清晰地认识到。
　　这一刻，我的意识从没有这么清醒过。后悔吗？如果我从一开始就老老实实安安分分的呆在小山村做好一个村姑，说不定我现在已经嫁给了某个农户的家里，每天起早贪黑地种田，操劳着家里的一日三餐，最大的愿望祈求老天爷风调雨顺有个好收成，能让多吃几口饭。这段时间以来，但我想了无数次，每次得到了答案都是如果能有再来一次的机会，我还是会像现在这样千方百计的离开那个小山村。

　　仿佛间我好像听见了外面传来了鸡鸣声，大概是天又亮了吧？我恍惚的想到。不知道又过了多久，意识若有若无间，我好像听见了门被打开的声音，是幻觉吗？我没有力气抬头去看。

　　很快我就知道了，这一切都是现实，真的有人来了……我清楚地听到有人“啐”了一声，接着我被人架着像一条死狗一样一路拖着往外走，不知道过了多久她们停了下来

　　“夫人，人我们带来了”

　　“怎么搞成这个样子了？”不耐烦的声音在我前方响起。

　　一个讨好的声音道：“夫人，都怪老奴擅作主张，想着这村妇居然能勾引少爷，惹得夫人不愉，可得让她好好的知道轻重”

　　“哼……不过一个村妇，抬起头来让我瞧瞧”

　　我被人强硬的扳着下巴昂起头，像货物一样被人肆意打量。

　　“就这么一个货色……青儿真真是被猪油蒙了心，尽犯下这等错事！”

　　我听见了嘲讽的声音，但我没有力气反驳

　　“罢了，也不能看着青儿继续错下去，来人把她拖下去！以后不要让我看见她，免得堵心…”

　　“是，夫人”有人来拉我的胳膊。

　　“慢着！”一道熟悉的男声打断了下人的动作。

　　“母亲，她是我带回来的人，我没记错的话，她是一个良籍，可不是咱们家任你处置的下仆”

　　“你还记得它是一个良籍！”那位夫人气的声音都在发抖：“我要是不处置，不出半个月，你强抢民女的事肯定传的满城都是，你不要脸面，我们严府还要脸面呢！要是在京城的你爹和你弟弟知道了，你让他们如何自处？你什么时候能学学你你弟弟，他比你还小，已经有了一官半职了，你呢？你有什么？！”

　　“那不然你把我赶出府去得了”

　　“你……你！你是要气死我啊……！”

　　“夫人，您消消气，少爷这是故意和您置气呢？”之前先说话的仆妇的声音响起，接着又听见她道：“少爷……赶紧给夫人赔个不是，何苦为了个村妇和夫人置气，这母子哪有隔夜仇！”

　　我迷迷糊糊的听着他们的交谈，我知道决定我命运的时刻就在现在，我不能就这样坐以待毙。

　　我猛地使出了全身积攒的最后力气挣脱了钳制我的仆妇，扑向那位少爷的位置，我趴在他的脚下，抱着他的腿，紧紧拉住他的袍角

　　“仙人，我要死了……请救救我！”

　　“仙人？”我听见他自嘲的一笑，“从小到大，叫我什么的都有，就是还没有人叫我仙人呢，就冲你这个称呼，我也不能就这么让你白白的死了”

　　他弯腰拂掉我拉着他袍角的手，轻抬脚步走向捂着胸口坐在椅子上的那位夫人

　　“母亲，我有话想私下和你说说。

　　…………

　　我不知道公子和他的母亲说了什么，但是最终的结果是我得救了。我被安上的身份是来府上投奔的远方表姑娘，夫人看我可怜，才留我在府上养病。

　　我知道外面的人都在称赞夫人慈悲心肠，对一个破落户也百般体贴。丫鬟们在我耳边反复重复着这些话，我默默地听着，她们说什么我毫不在意，我只知道我好好地活了下来。

　　接下来养病的日子，在我身边伺候两个小丫头，旁边还有一个被称作为教养嬷嬷的老妇人在我身边死死的盯着我，说是为了安抚我出来乍到受惊的心情，我知道他们是奉了那位夫人的命令来监视我。

　　我看的明白，我的命把握在别人的手里，她随时都有可能像捏死一只蝼蚁一样捏死我，所以那些嘲讽也好，鄙夷也好我通通都不在意，我只在意如何好好的活下去……

　　好在我的身子还算争气，仔细将养了半个月就好了大半，而且在这大半个月的时间里，因为没怎么出过门，也没怎么做过活，我反而比之前还养眼了几分，皮肤更加的白皙细腻不少，就连气色也好了很多，惹得那个老嬷嬷在背后翻白眼骂我。

　　我的院子和严少爷的院子离得很近，在养病的大半个月的时间里，我都没有机会见到他，我知道我对他来说只是一时兴起，说不定他现在根本连我长什么样都记不得。但我不能忘，因为他是我目前唯一的救命稻草。

　　这天中午我趁着老嬷嬷和两个小丫头都不在的空隙，借口溜了出来，我曾经留意丫鬟们的谈话，大概知道严少爷的院子在什么方位。

　　费了不少力气，好在我今天的运气还算可以，正好这位少爷现在正在家里

　　在小厮不情愿的通报声后，我等来了想见的人

　　“仙人，民妇已经好了大半，今日特地来向您道谢，多谢仙人救命之恩！”

　　“你是……”严少爷观察了我两眼，才想起这样叫他的只有一个人。

　　“是你呀”他吊儿郎当地坐在椅子上，撑着头笑道“没想到你养养倒也能看”

　　“谢仙人抬爱，民妇这段时间无所事事，甚是惶恐，就想着能有什么为仙人效劳的，但请仙人吩咐”

　　“我说”他打断了我的话，语气里听不出什么情绪：“你不恨我吗？毕竟要不是我，说不定你现在还和你那相公和和美美的过日子，为什么你还能虔诚地喊我为仙人呢？”

　　“我……”

　　“不要和我说你一点都不在意，这样的话我压根就不会相信！”

　　我不知道是什么经历让这位少爷有如此与众不同的想法，但这一刻，我的直觉告诉我最好跟他说实话。

　　我抬起头直直的看着他，发现就算他做着这么不雅正的姿势，脸上的笑容也尽是嘲讽，但依旧是说不出来的好看。

　　“如果你想听真话”我顿了顿，接着道：“那我就告诉你……怎么可能没有怨呢？如果没有那一天的那些事情，我现在就只是一个卖油的妇人，虽然没有什么多余的钱财，但也能吃饱饭，相公疼爱公婆和善，没有经历生死的折磨，这是我努力了十几年才得到的结果！”

　　听着我渐渐激动的话语，他没有言语，只是低头研究手中的茶盏。

　　“但那一天不过就那么一会儿的时间，你就把这一切都毁了，你知道我一个种田的村姑想要嫁到城里的好人家有多难吗！？你毁了我前半生的所有努力！”

　　看着对方无动于衷的样子，我突然觉得一切都索然无味，我就像是一个小丑，独自在他面前表演着，我努力平复气息，尽量冷静地道：“我怨你但并不影响我感激你。你如果没有你，我可能也无法看清楚我相公的为人，说不定在以后的某一天会摔得更狠……如果没有你，我也不可能从夫人的手中活下来，如果没有你，我更不可能体验到现在的生活”

　　“哼……”我一口气说完就见对面的严少爷突然笑了起来，“我就知道我没有看错，那一天，虽然你和那个男人一样趴在地上，但你眼里恐惧下的不甘和野心我看得清清楚楚……当时我就想，你和那个男人一点都不相配。我不过是稍稍试探一下，哪想到会想得到结果这么感人呢~~”

　　“不过……”他话音一转“你现在就算怨我也回不去了，因为回来没多久，我就让小厮去跟你那个相公家里送了合离书了，他没怎犹豫就签字画押了……现在你和他没有任何关系了”

　　……是吗？我在心里喃喃，‘没有关系了呀，也好……没有退路了！我就只能静静的抓住眼前的人了’

　　“我能猜的到”，我故作平静的看着眼前的严少爷：“那仙人，您想让我跟着您做什么呢？只要您吩咐，我就算拼尽全力也要做到，只要您能让我好好地活着！”

　　“你就只想活着？”严少爷轻佻地看着我：“就没有什么更进一步的想法？比如，对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