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色谣》逢君

3、二

　　二
　　简约明朗的大厅，正座坐着两个人，一个是秦若兰，另一个却是陌生脸孔。
　　却见他身着湖蓝衫子，白玉冠束发，俊美的脸上散发着淡淡温和的光，唇边噙着丝柔柔的笑，正端着青瓷茶杯，缓缓吹开袅袅的热气——正是那个擒了紫衣手腕之人。
　　秦若兰扫扫身侧坐的三个女子——全部是“一副臭脸”摆给她看，轻笑着悠悠开口：“今日之事，乃事出有因，你们先听秦姑姑说……”
　　颜夏最是沉不住气，撅了嘴道：“幸得还留了条命在这儿听秦姑姑说。”
　　紫衣冷冷一笑，微微呷口茶，不置可否，沈小眠拍拍颜夏的手，朝她使个眼色，示意她听下去。
　　秦若兰转向那蓝衫公子，道：“这位是青执书青公子，是南越王嫡子——”秦若兰故意顿了顿，又道：“今次之事，乃受青公子所托。”
　　听了对方身份，坐下三个女子反应异常。颜夏一副“嫡子就能放火杀人吗”的表情，沈小眠敛敛神色，知对方此番前来又费下这番功夫，定有要事。唯独紫衣神色不变，淡淡开口：“那想请教，青公子不远万里从南越跑来这中原北方，又不惜火烧二月阁，究竟所为何事？”
　　南越国虽不是什么大国，但因掌握着闽贵粤一带，又加之天高皇帝远，自成一体，在南方很有影响力，势力极大。这次南越国嫡子北上来二月阁，想来所为，定不是等闲之事。
　　却见那青执书放了茶杯，温温一笑，令人如沐春风：“紫衣姑娘果真是冷静非常人所比。看来我是选对人了。”
　　“选什么人啊？”颜夏问道。
　　“王妃，”秦若兰开口道：“紫衣便是青公子选中的王妃。”
　　沈小眠与颜夏一脸惊诧，紫衣却是神色不变，一言不发继续喝着茶。
　　她可不相信堂堂一国嫡子千里北上二月阁，放火烧屋，上屋抓人只是为了选个王妃。
　　“不过，却不是王妃这么简单……”
　　秦若兰接着道：“王妃这个头衔，仅是个掩护，真正选中紫衣的原因，”她看向紫衣：“是因为青公子相信，你是帮他夺取王位的最佳人选。”
　　眼见三人都面露疑色，青执书笑着开口道：“不错，紫衣姑娘确是助我称王的最佳人选，诸位可能有所不知，南越国向来立贤不立长，所以虽是嫡子却无多大优势。而我那几个兄弟也个个绝非等闲角色。此刻也都削尖了脑袋挤着建功立业。而紫衣姑娘的任务便是帮我建功立业。”
　　紫衣脸上终于现出一丝颇感兴趣的神色：“愿闻其详。”
　　青执书面带笑容，修长干净的手指一下下击着梨花木桌案，道：“南越国近一年遭到鲛人侵扰。那鲛人却不知用了什么法子，竟能让龙族听其号令，使南越国天气无常，时旱时涝，紫衣姑娘，”他看向紫衣，脸上笑意更浓：“若你助我抓了鲛人，为南越国除去这最大一害，你便是真正的王妃。”
　　“我不同意！”沈小眠“霍”的站起来，瞪着秦若兰：“秦姑姑，你明知紫衣姐身患怪病碰不得水……”
　　秦若兰打手势止住她再说下去：“这是二月阁的需要，你们可知，天师二十年前闭关练功之事？”
　　众人点头。二月阁三十年来一直在武林中享有极高位置，虽无名分，但实质上已然号令武林，这与叶天师是分不开的。叶天师与秦若兰本是对贤伉俪，两人一手创立二月阁成为武林翘楚，不知羡煞多少人。只是二十年前，叶天师宣称要闭关练功，武林事便全部交给了秦若兰。秦若兰毕竟不是普通女子，二月阁在她的掌管下更是风起云涌。如此算来，二人分别也近二十年了。
　　秦若兰看看窗外，目光中涌出一丝痛苦：“只是，他并非在闭关练功，他是……被我打伤了，伤的太重……成了个活死人。”
　　“啊！？”众人皆是一惊，唯独青执书面不改色的又端起茶杯。
　　“这二十年来，我竭尽心血护住二月阁昔日的位子，只是，”秦若兰目光一黯，声音暗哑：“再有一年便是天师宣称的出关之日，到时他若再不出现，只怕这武林大大小小，明明暗暗的势力，绝非我一个女子能压制的住的。届时他们为了争二月阁这个位子，只怕整个武林……”她终于没再说下去，但眼中痛苦的神色却似看见了那血淋淋让人目不忍视的场面。
　　“可是，这与紫衣姐姐去南越国抓鲛人有什么关系？”颜夏忍不住开口问道。
　　“避水珠。”青执书悠悠开口道：“你们需要避水珠，可听过那珠子有起死回生之效——只有鲛人的王族，息家族才拥有那颗珠子。擒了鲛人，我得王位，二月阁得珠子，岂非两全其美？”
　　“可那毕竟是个传说，‘起死回生’之说可信多少？”沈小眠禁不止起身反驳。从小受到神医父亲的亲自调教，她只忠于药草，忠于现实，忠于生命的不可挽回，实在不能接受“起死回生”这种夸大之极的说法。
　　“管不管得用，信不信得——”秦若兰似乎疲惫的叹了口气：“为了避免武林这场浩劫，总归要试试再说。”
　　“我去！”紫衣放下茶杯，无比坚定的吐出两个字。无非去海上捕鲛而已，就算是上刀山下火海，她总归要报答了秦若兰这二十年的养育之恩。
　　“紫衣姐！”沈小眠恼的直瞪她。
　　“你不问问我为何选你？”青执书挂着略带玩味的笑问她。这女子，果真有趣的紧。
　　“你既想说，就说来听听。”
　　青执书莞尔，笑道：“我正看中了你这冷静沉稳的性子。屋里着火时，你反应最快，指挥他们从房顶逃生；逃跑时，你又放别人先走，是个有情有义的人；最后火势变大，你可以毅然用猫血扑火，果敢智慧……我选的人，定不会错！”他看向紫衣，微微带笑的眸中已多出了些赞赏之色。
　　“谬赞了，”紫衣淡淡一笑，神色依旧冷漠淡定：“让她们两个先走，是因为她们武功弱，不比我灵活，若她们武功堪比二月阁三大高手，我自己早就走了；至于猫血扑火，不过是因为那只是只畜生，若是人，我可就断断做不出来了。青公子，你与其说看中我冷静沉稳的性子，不如说看中我对身边的人有情，对不相干的人却毫不留情的性子吧——这对你夺位有利之极。不过可惜，你看错了，我不是那种人。”
　　她淡淡点破青执书的用意，青执书却并不反驳，只微笑的望着她，默然无语，眼中赞赏更浓——是默认了她的说法。
　　秦若兰揉揉突突跳的额角，头疼不已：她养的这些孩儿果然一个比一个厉害，可是她没有力气再同她们纠缠了，开口道：“你们三个是我千挑万选出来，作青公子王妃的候选人，能力胆识我都信得过。现在既然青公子已挑选了王妃，小眠，夏丫头，你们两个我另有安排……”
　　“哦？”颜夏怔住，脑袋里重复放着一句话：能力胆识我都信得过……原来秦姑姑不止会骂她的……原来她也是有优点的……
　　她想的太投入，以致完全没听到接下来秦若兰安排了她什么任务。直到身旁的沈小眠霍然起身，才将她拉了回来。
　　沈小眠那一向温和恬静的脸上现出了少见的坚毅，眉间的朱砂痣红的似要滴血：“秦姑姑，我要和你单独谈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