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障春风》湖盼

5、减员

　　“班长！”
　　“南拉！”
　　震耳欲聋的尖叫平地乍起。

　　李秀赫觉得无边的恐惧攫取他的心脏，几乎是脚不沾地跑过去，拦着南拉的肩膀半托半抱扶起，心疼地问：“没事吧？”

　　崔南拉闷声咳嗽起来，声音暗哑，“你怎么还没死。”

　　“没想到吧，”尹奎男嚣张得在南拉眼前晃了晃，目光从每个人脸上挨个点过去，最后紧紧注视着李青山，旧仇新恨一股脑涌上心头，“老子要抠下你的眼睛。”说完猝然拔腿狂奔到他面前曲膝飞踢。

　　李青山被冲击狠狠撞在铁门上，忍晕眯起双眼，深吸口气，手肘猛然使力捅进他的肚子，翻过身一拳打偏他的脑袋，锁住尹奎男咽喉，手指紧握蓄力，准备把他甩出去。

　　“姐！”宇进紧张地求助亲姐远程援助。

　　点光火石之间，张荷莉的箭到了。

　　尹奎男耳朵动了动，张口凑近欲咬他的手背，李青山不得不松开钳制，尹奎男闪电般转身避开。

　　失去尹奎男这个挡箭牌，正在飞箭轨迹的李青山别无选择迅速躲避。

　　登时，朴美珍急的变了调喊道：“小心！僵尸进来了！”

　　原来刚才李青山震惊尹奎男没死，惊魂未定，错过关门插销的时机，这一躲开，没有人顶着门。

　　然而这时已经来不及了，砰砰砰！砰砰！外面的捶门声登时响成一片，第一个僵尸攀住门沿把头挤进来。霎时李青山浑身的血都冷了，顾不上脑后袭来的劲风，抵住门将僵尸卡住，吼道：“宇进姐！”

　　“别碍事！”张荷莉喝止要上前意图牵制尹奎男的其他人，两人的身影腾挪闪躲，很难分开，根本无法瞄准！

　　就在这一秒钟，张熙真就跟飓风似的蹿过来，尹奎男被砰一声横撞了出去！反作用力让她一下反弹没站稳，双双滚落地面。她已经认出来就是他杀死粉外套JK，是带给她巨大心理阴影的鬣狗，别看她现在那么勇，实际心里慌得一批，刚稳住撑起上半身一看，尹奎男借力翻身，躲开瞄准要害的箭，却被一发连珠箭飞至穿透肩膀，带出一溜血珠。

　　张荷莉皱着眉头，连弩稳稳瞄准他，语气严厉，“手举起来，不许动。”心里不禁纳闷起来，这是怎么回事，是幸存者吗？怎么刚打照面就到剑拔弩张的地步。

　　尹奎男捂着受伤的手臂，暼了眼威胁自己的女人，语气带着微妙的嘲弄：“李青山，你和我有什么两样，我杀人的时候你叽叽歪歪，她杀我你怎么不威胁她？”

　　朴美珍刚挤出句脏话，只见尹奎男背后长眼一样，矮身避过梁大修挥击的棒球棍，转身屈膝踹翻吴俊英，吴俊英根本来不及爬起来，就被一脚踩中胸口按回去，同时反手夺下张宇进的撬棍，飞起手肘击中面颊，攥住手腕送到嘴边咬一口，然后用力掼到地上，手臂脊背肌肉隆起，用力把撬棍扔到李青山面前，旋即飞窜出去。

　　他的眼神有种极不正常的亮，像是猛兽饥饿到极致后盯着猎物，丝毫没有犹豫，当胸一脚把躲避撬棍的李青山踢得踉跄后退。

　　“宇进！！”张荷莉一哆嗦，整个脑袋嗡地就大了，咬人……咬了宇进，他不是幸存者吗？是携带病毒的半尸人？！她捋清后下手不再顾及，瞄准，松手，飞箭夹裹着怒气像子弹一样的速度穿过了他的头颅。

　　李青山连打两个滚，正摔到门前。门口突然伸出几只冰冷的手纷纷拉住他，半个身子都钻进来的僵尸大张着嘴凑前，霎时皮开肉绽，鲜血迸裂。

　　李秀赫抽出消防斧瞬间砍折僵尸的脖颈，崔南拉旋即扯住李青山两边肩膀往自己的方向藏，慢了一步的张熙真反手就要去拨插销，也就在同时，李秀赫二话不说刷刷几下砍断几只伸向自己的腐手。

　　哐当——

　　门合拢关闭，安全锁的插销也归位。

　　体育馆骤然陷入安静，远方风声夹裹着若隐若现的声音。从尹奎男进门到现在不过短短几分钟，却漫长的像过了一个世纪。

　　一阵令人心悸的沉默后，吴俊英强行压抑住滚烫的鼻息打破寂静，“青山！宇进……”被咬了。

　　南温召突然反应过来，全身的血液都冲上头顶，轻飘飘的如走云端，几乎是一脚长一脚短艰难的走过去。

　　李青山低头暼一眼腰上淋漓的伤口，推开南拉和秀赫，用温和又坚定的语气制止她，“别过来！”

　　南温召用空白的神情看着他，不知道是想说服他还是安慰自己，喃喃道：“没事的，南拉、熙真都没事，你也可以的。”

　　“嗯，我努力，”李青山看着扑簌簌掉泪的女孩，强行勾了勾嘴角，露出个僵硬的笑试图安抚她。怎么能哭呢，怎么能让她难过的浑身颤抖，我喜欢了12年的女孩啊，要永远开心才对。

　　李青山撕下自己的铭牌递给她，“你收好。”

　　南温召热泪婆娑，接过后抓住李青山的手臂不住颤抖。

　　张荷莉抱着弟弟失声痛哭，悲呛嘶哑的声音响彻体育馆，“说点有用的！要怎么做，究竟要怎么做才能像你们一样，变成半尸！”

　　张熙真承受不住的后退两步，茫然的看她，“我不知道，醒过来的时候就是半尸……”

　　“我会觉得很累要失去意识，或很饿，但是会忍住。”南拉又重复一遍，“混乱的时候，脑子里一直有个声音怂恿我吃东西，一定要忍住。”

　　张荷莉扳着弟弟的下巴，让他看着自己，“听见了吗，宇进，一定要忍住保持清醒，不要怕。你要好好的，不是要看我进国家队比赛吗？等出去你就能看到了。”

　　张宇进听见自己骨头发出不堪重负的咯吱声，脸上神情扭曲着，意识开始模糊，发出含糊不清的呻0吟声，迫使自己挣脱开姐姐的手。

　　“先带他们进器材室，那个车、就你们推出来的车，推进去挡在门后，要是……”张熙真顿住，看着已经很明显快失去意识的张宇进，沉声说道：“我们还来得及关上器材室的门——如果你们不想对朋友动手的话。”

　　“我们进、进去……”李青山把他一条手臂环到自己肩头，继而半扶半扛了起来，走入器材室，安置在房间最里面，互相依偎着坐了下来，隔着堵塞在门口的运球车两两相望。

　　幸存下来的人关切、害怕的围在门口，静静的等待命运的判决。

　　李青山感觉很难在越来越重的晕眩中保持站稳，他咬住舌尖勉强维持清醒，用逐渐涣散的视线，一点一点描绘她的脸颊，眼底慢慢浮现出笑意，用劲攥紧手心里绣着“南温召”的名牌，仿佛自己攥住女孩的手。心里模模糊糊的想，我是这个学校里最幸福的人了。

　　这样紧张的等待中，张熙真忽而侧着头，聆听着什么外面传递进来的听不真切的声音，伸手拉住旁边的南拉，提醒道：“快听外面，好像有广播……”

　　“各位市民请注意，综合体育馆、孝山高等学校、未来大学以及孝山十字路口即将被引爆，位于以上区域的市民听到广播后请立即前往临近的地铁、地下停车场躲避。”

　　南拉难以置信，回望张熙真，“说即将爆炸，要我们立刻躲避……”

　　众人听了不啻于热油里倒了水，七嘴八舌的问。

　　“爆炸？什么爆炸？”

　　“未来大学、孝山十字路口还有我们学校，都快被炸毁！”

　　“混蛋，他们是想全部干掉吗？”

　　“什么时候炸？”

　　南拉重新听，皱着眉，“没提到时间，我只听到要大家立刻躲避。”

　　朴美珍气的骂娘，“妈的，快疯了，要我们躲去哪里？！”

　　“他要我们躲到地铁或者地下室去。”

　　“所以他们什么时候要引爆？”梁大修急的来回踱步。

　　“不管是什么时候，我们都不能继续呆在学校！”

　　“妈的，根本无处可躲啊。”

　　此时，张宇进突然停止了挣扎。

　　那一瞬，张荷莉心生寒意，耳朵嗡嗡乍响，眼睛发直看着已无生气的弟弟，僵着手攀着运球车，要翻过去。

　　大修感觉喉咙仿佛堵了什么炙热酸涩的东西，让他连声音都发不出来，不自觉得往秀赫身边挤了挤。

　　李秀赫没有计较这个动作，倏地偏过头，闭上了眼睛。

　　“荷莉！你不要这样！”朴美珍硬扯住她后退，张宇进摇摇晃晃站起身，倏忽看向这边，咆哮着扑过来，被运球车挡住。

　　“是我的错，我以为那个人是幸存的同学，心慈手软了，是我的错，我应该一开始就瞄准杀了他，都是我的错，”张荷莉嚎啕大哭，“宇进啊，宇进你看看我！”

　　李青山已经撑到强弩之末，张宇进没有挺过去这件事摧枯拉朽的击溃他的信心，他呻0吟着，刺骨的寒冷从每一寸毛孔渗入身体，眼睛瞪得大大的，却看不清任何东西。

　　“青山！李青山！你可以的！”南温召双眼噙着泪花，不停的大喊。

　　李青山咬紧后槽牙，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字来，“走！快走！”来不及了，学校被引爆的话大家都活不下去，“秀赫，拉她走。”

　　“外面都是僵尸，我们走不掉。”李秀赫苦笑。

　　张熙真听着外面脚步匆沓的噪音，“能走，僵尸好像都被引走了，现在可以去后山。”

　　“味道散开了。”南拉肯定道。

　　“都走，不要回头。我会赶上你们的。”李青山眼皮一阵阵发沉，“你先去，等我。”

　　闻言，张熙真拉着不断回头的南拉跑到门口。李秀赫看了看青山，再看了看南温召，废了老鼻子劲强行拉着她拖向大门。其他人大眼瞪小眼，不敢看青山，默默的跟上。

　　无人机把僵尸都引到礼堂面前的大广场，小操场久违的空荡荡，众人心里不约而同涌上几分窃喜，飞快逃向后山。

　　从爆发僵尸病毒开始，逃亡之路从来没有这么顺遂过，面前没有任何僵尸，引爆的威胁促使他们肾上激素飙升，跑！跑！埋头跑！

　　不知道什么时候引爆，不知道爆炸范围多广，慢一步就有被炸的飞灰湮灭的危险，大家连推带拉跑进深山。

　　轰隆——

　　张熙真只觉得背后冲出一股热浪，伴随惊天动地的巨响，扭头一看，滚滚浓烟腾空而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