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痕》御主·瑭

3、玩伴

　　空虚是个可怕的东西，它会把人整个吞噬，让一切变得绝望。

　　睁开眼的宁雨棠，第一感觉就是寂寞，摆脱不掉的寂寞……

　　拜安沐寻所赐，他刚才给的那杯水真的起了作用，她已经没那么痛，甚至她不知不觉的时候睡着了。窗外的天色已深，房间外没有一点动静，安静得让人心寒……

　　“醒了？”

　　客厅里，安沐寻正玩着笔记本电脑。他的声音让雨棠感觉温暖，甚至忘记了是谁让她刚才那么痛苦。

　　“店长走了？”挂钟已经10点，海寻应该已经回去了。

　　“走了，不过他买了吃的给你。”沐寻的没抬眼皮，修长的手指一直在键盘上狠狠地敲击着。游戏里，他正在进行着殊死的搏斗。

　　这个好看的家伙，可惜脸和脾气生的有些不配。他认真的样子像个孩子，一副自我陶醉的样子，让雨棠皱起眉头。

　　海寻准备了一桌子的饭菜，看起来还真有些夸张。不过有的菜明显已经被动过了。

　　“这……都是店长买的？”

　　“大多数是我点的！”安沐寻一心二用的功夫倒是不错。他在游戏的时候，尤其随和，知无不言。

　　一看就是个从小被家里宠坏的孩子，眼神里总是有着骄纵和霸道。不像海寻那样，任何时候都带着淡淡的忧伤。

　　桌子上有一瓶药引起了雨棠的注意，拿起药，雨棠再次成了红番茄。这是专门调节女性月经的药，没想到海寻居然还会去买这个。

　　看着沐寻的手提电脑，雨棠忽然想到了还被闲置在自己原来房间的电脑，“你既然有新电脑了，那我的电脑你该还我了吧？”

　　“不能！”沐寻很决绝，眼神有些慌张。

　　“为什么？”

　　“呃……”他完全换了一副讨好的口吻，“我买台新的笔记本跟你换好不好？”

　　“我的电脑怎么了，你照实说。”第一次看到这家伙殷勤的样子，雨棠感觉他肯定对自己的电脑做了什么。

　　沐寻有些尴尬地笑着，“你的电脑是没怎么样，不过昨天我那你的ID玩游戏的时候，红了，爆了一双鞋子……”

　　“你说什么？你怎么登陆上我的号的？”雨棠气得就差惊声尖叫了。那件极品的“全服第一鞋”居然让这小子爆了。

　　不过很快也恢复了平静，游戏就是游戏，心疼也没用，毕竟丢都丢了。

　　“谁让你把密码还有提示问题都放到桌面的。”沐寻一副嫌她笨的表情。

　　“那你把电脑还给我吧。”雨棠语气流露着认命。

　　雨棠没有哭着喊着让自己赔，纯粹意料之外。“这样吧，我花钱把你那双鞋买回来。”

　　“无所谓，反正也是鸡肋了。现在不想完了，但因为这些装备放不下，这下我也该彻底死心了。”

　　“为什么不想玩？”

　　“朋友们都走了。”当初之所以会对这个游戏有兴趣完全是为了陪听航，自从半年前听航再也没有登陆之后，雨棠也就渐渐失去了兴趣。要不是因为军团里的那一票“同胞”还指望着她这个“全服第一法师”，恐怕半年前她就不玩了。

　　“那我陪你玩！”沐寻满是期待。确切地说，是他更想要个玩伴。

　　看着安沐寻反常的样子，雨棠有些不可思议。“你自己有ID为什么还用我的？”

　　“你的ID多拉风，我刚知道咱们服的第一法师居然是你。”而且还是个女的。雨棠一直用的都是男性角色。说起游戏，安沐寻的健谈态度像是换了一个人。

　　“那有空的时候一起玩好了。”雨棠随口一说，把毛巾搭在肩膀上，朝浴室走去。

　　“就现在吧！”沐寻的兴致一上来，根本就拦不住。全服第一团的团战他只在官方的“精彩视频”中见识过，当时“雨后海棠”和“枫江城韵”这两个名字让他印象深刻，精准的跑位，神一般的操作，让他做梦都没想是眼前这个女孩。

　　“呃，我要洗澡。”

　　“睡觉前洗澡对皮肤才好。”沐寻胡诌。

　　这家伙今天反常得很，不仅话多，还主动要和她一起玩游戏。出于应酬室友的心态，雨棠勉强和他玩了一会儿，发现他的操作技术还不错，不过游戏里面，他们的性格倒是和显示生活中，大颠倒。

　　“你怎么是女战士？”怪不得人家总说，游戏里面人妖多。

　　“你还不是个男法师！”沐寻用“彼此彼此”的眼神地瞪了回去。

　　“我那是……”游戏里面色狼多，为了少应酬那些无聊男人，所以当初听航选择了女性角色，她倒是选了个男角色。

　　“结婚吧，结婚组队的经验会更多。”沐寻怂恿着。

　　“我有情侣啊！”说这里的时候雨棠有些动摇，听航大概这辈子也不会再上游戏了吧。况且如今这样的关系，她到底还有没有保留他的必要。

　　“有什么关系，你不是说他不玩了么？删了，删了。”沐寻根本没给雨棠犹豫的时间，直接霸道地帮雨棠点了确定。

　　雨棠还是觉得心一下子空子，没有着落。这未尝不是一件好事，令她不再犹豫。只是，现实远没有想象般豁达。

　　清晨的阳光从窗子直射到电脑屏幕上，已经天亮了。

　　“今天上班肯定困死了……”望着窗外已经露脸的太阳大叔，雨棠郁闷地抱怨了一句。

　　“那就别去了，继续玩吧！”沐寻倒是仍旧精神奕奕的样子。

　　“你发工资啊？”雨棠瞥了他一眼，站起来伸了个懒腰。

　　“可以啊，海寻的小店才能给你多少钱，我给你双倍好了。”这个时候他倒是慷慨。

　　“那我以后该叫你老板了。”说完，雨棠走进卫生间去洗漱去了。出来的时候沐寻已经把电脑关了，“你怎么不玩了？”

　　“一个人没意思，我也累了睡觉去。你记得早点回来！”

　　这话不禁让雨棠感觉像是新婚夫妇才会说的内容。不过，他那种对游戏入迷的劲头，像极了刚到日本上大学的听航。那时候游戏是他唯一的消遣，那种寂寞，似乎只有在游戏里面才有方法宣泄。雨棠始终陪伴着。

　　一个礼拜过去了，安沐寻每天都会在家里等着雨棠下班，一起吃饭、玩游戏。他们之间也从最初的“喂”“你”，改成“相公”和“老板”，只不过叫对方“相公”的不是雨棠，而是沐寻，因为他游戏里面的角色是女人，所以是个开玩笑的称呼。雨棠成天说要沐寻发工资，才改了称呼，叫“老板”。

　　每天工作回来，有个人陪自己在游戏里面奋斗，一起高兴，一个刷屏的日子，虽然幼稚得不得了，却也充实的不得了。雨棠的空虚不知不觉已经被填满。

　　游戏可以把人的关系变得微妙，一个称呼就让人深陷其中。游戏中的沐寻什么都跟随她，给她跑腿，做她跟班，源于他对游戏中她的一种崇拜。而生活中，这角色又完全换了。雨棠依旧是每天下班去买菜，回到家做饭。不过，沐寻觉得她越发顺眼了许多，从最初了就算长相有点可爱，其他一无是处的印象，渐渐增加了一些：很聪明，脾气很好，做菜很好吃（是那种厨师级的水准），很有义气之类的评价。

　　今天，海寻不仅一天没来店了，也没打电话过来，之前还把手机也落下。对于兢兢业业的他来说，很不寻常。

　　“雨棠，你认识店长家么？”收上铁门，徐冰冷不丁问道。

　　“认识，怎么了？”曾经去过一次，为了帮忙取东西。

　　“那你把手机送过去吧，顺便看看店长怎么了。”徐冰把安海寻落在店里的手机递了过去。

　　“哦。”雨棠接过手机。

　　雨棠不算是个好动的人，况且只身去一个单身男子的家里也不是什么美差。只是平日店长待自己不薄，生病的时候店长还特意来看望。礼尚往来，她也该去看看。

　　雨棠轻轻地扣着门，等待着从里面传出的脚步移动的声音，可声音没到，门却已经开了。

　　“你怎么来了？”满面憔悴的海寻，看到雨棠有些诧异，“进来吧。”他眉头紧锁的样子应该是很不舒服了，连惯有的微笑都没有展现出来。

　　“你的手机落在店里了，徐冰让我送来。”雨棠走进去几步，掏出手机说明来意。

　　“麻烦你了，很少有人联系我，你坐……”海寻接过电话，嘴角微微扬起又落下。

　　“有短信和未接电话哦，你看看……”说着她坐到沙发上。

　　海寻看了一眼直接合上手机，是走到冰箱附近，“喝什么？”

　　“你是不是病了？”

　　他脸色苍白，满面倦容。

　　“没什么，只是胃口不太舒服。”海寻尽量说得轻描淡写，“只有啤酒可以么？”

　　“不用了，我不渴。”第一次发现，原来海寻也是喝酒的。一直以为温文尔雅的他，只会在某处细细品着咖啡。

　　“我看我还是煮咖啡吧。”海寻自言自语地走到客厅。

　　“别——”雨棠拦住了他，“你休息吧，吃饭了么？”

　　“你也还没吃吧？”说着他抬起头看向挂钟，“我请你去外面吃吧。”

　　“还是不要跟我客气了，我去买吧。”很想让他回到床上好好地睡一觉，又不好意思去扶。认识了两年多，却始终有种莫名的距离感，尤其每次独处的时候，那种陌生甚至让她觉得有些尴尬。“你休息休息吧！”

　　“嗯。”他笑着点头，没有丝毫回床的打算。

　　雨棠不再多言。从第一天认识海寻其他就是雨棠心目中完美男人的代名词，也正是因为这种完美让雨棠总是尽可能地敬而远之。想当初自己刚毕业，因为没有家庭压力，所以随心所欲地找了个自己喜欢的甜品店打工。那时海寻刚刚开店，经常是连续几个月赔钱，店员换了一拨儿又一拨儿，只有雨棠一直没有离开。看到独自一个人艰苦奋斗着的安海寻，或许是出于热心，想要帮他一把。生意好了起来，小梦和徐冰也成了固定阵容，一直还有新的店员加入。大概因为自己一直都没有离开，海寻才会对自己如此的亲切，而且看起来比对别人更熟络，却称不上亲近。

　　要说感觉这东西很玄妙，安沐寻那种和自己格格不入地家伙却不会让雨棠觉得有距离，海寻这样接触了那么久的人却始终有种距离。

　　雨棠在附近的超市和要点买了一些菜和药回来，她已经催到不想再催，海寻一直没有躺下休息的打算，只是一直坐在沙发上问她要不要帮忙。看来自己不走他是坚决不会去休息的，雨棠以最快的速度把饭菜做好，摆在桌上。

　　“我买了胃药，还有温度计，如果严重了就去医院吧。”不想多打扰，而且这种气氛她也不太喜欢。

　　“要走么？哪有请客的人自己不吃东西的道理？”看出雨棠的心思，海寻先一步阻止。

　　“我不饿。”

　　“就算你走了我也不会去睡觉的，还是一起吃吧！”他真的是细心到能够洞悉雨棠一切的心理。

　　“好吧。”雨棠为难地坐下。

　　海寻没什么精神也没有胃口，眼神有些涣散的看着米饭，而且吃上几口。

　　另一边，一直饿到现在的沐寻正在看着时间生着闷气。每天宁雨棠都会六点半准时到家做饭，而今天已经八点了还不见她回来，要是有她的号码还可以问一下，偏偏他就从没想过要问她的号码。时间一分一秒，八点半到了，沐寻实在是忍不下去了。准备去找沐寻，却在门口的地方看到了舒媛。

　　舒媛，他和海寻从小一起长大的青梅竹马。俩家的父母从小就认定了舒媛将来是要和海寻结婚的，而且舒媛和海寻的感情一直也不错，不过后来因为他和舒媛同岁，一起去国外留学了四年之后，舒媛的感情就变得暧昧不明。为了不让海寻误会，他甚至做了最大的牺牲，就是把自己说成是同性恋，可是还是没有促成舒媛和海寻。海寻心里的疙瘩始终还是没有解开。

　　叮咚——叮咚——叮咚——烦人无序的门铃声，海寻有些踉跄地站起来开门。

　　“海寻，你脸色不太好，不舒服么？”雨棠看到说话者是个充满了知性气质的美女，看打扮的话应该在25、6岁的样子，高高的个子，站在她旁边的居然是安沐寻，两个人简直是绝配。

　　“我很好，如果为了这个你们可以回去了。”海寻转身对着他们，走回饭桌前。

　　“你怎么在这里？”安沐寻没好气地说道。让他饿了那么久，居然跑到海寻这里献殷勤。

　　“我……来给店长送东西。”

　　“外带做饭？真是全套服务！”若是别人说出这些话也许雨棠还会误以为是吃醋，但是出自安沐寻的嘴里，那只能是挖苦。

　　“我累了，你们回去吧。”海寻下了逐客令。

　　“哦。”整个房间，只有雨棠一个人应了声。

　　“不是说你。”海寻无奈地摇了摇头。宁雨棠并非反应迟钝，只是她这鸵鸟性格遇到任何事都是能躲就躲，和自己简直像极了。

　　“海寻，既然你这么不舒服为什么不回去呢。我今天是替安伯伯来劝你回去的。”气质美女终于忍了半天再度开口。

　　雨棠像在看西洋镜一般看着周围的气氛还有其他几个人的表情。安沐寻可没办法忽视这个闲人，硬是把她从座位上拉了起来，“这没你的事。”

　　没等雨棠反应过来，自己已经硬被拽了出去。

　　“干吗啊，店长身体不舒服呢。”其实她更想看看来龙去脉，不想问别人的八卦，并不代表她不关心。

　　“你就这么想当我大嫂啊？”沐寻不屑地说道。

　　“什么大嫂？”雨棠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就算你想也没用，刚才那个女人是海寻的青梅竹马，看到差距了没？”沐寻依旧是拽着雨棠的衣服一路往前走。

　　“我自己走。”雨棠抗议着，这家伙可是把她整个拎起来，相当没面子。她想起刚才的话题，八卦起来，“海寻的青梅竹马，那不也是你的青梅竹马么？”

　　谁知这一句话像是触碰到了安沐寻地致命伤一样，脸色难看至极。“我警告你，在海寻面前不要提起我带女人回家的事儿。”

　　“我没那么闲……”雨棠白了他一眼。

　　“那走吧，我送你回去……”像是送了一口气。

　　“什么什么？”雨棠掏了掏耳朵，生怕自己听错了。他会那么好？

　　“走啦。”安沐寻不温柔地直接抓着她的衣服，像抓兔子一样地把她拉走。

　　“我说你就不能别拉这我么？”雨棠一路被拉着下楼，别别扭扭地回家。

　　沐寻猛地停住脚步，伸出手，“把手机给我。”

　　“干吗？”虽然不知道他要做什么，雨棠还是乖乖地把手机递了过去。

　　沐寻飞快地按了一连串的数字之后，点下保存，重新递给雨棠“下次再不回来的时候记得告诉我一声。”沐寻说完就迅速地走了出去。

　　“哦。”

　　晨曦的阳光刚刚透过窗帘的缝隙直射进来，手机的铃声就开始放肆……

　　“喂？”雨棠含糊不清地接起电话。

　　“我啦，陆翎。”对方的情绪倒是很饱满。

　　“什么事儿。”宁雨棠的脑子根本没在运转。

　　“当然是咱们初中同学的聚会了，后天十一点的飞机，记得跟听航一起过来。”

　　“我知道了。这次定在什么地方？”

　　“蓝澈在凝都新买了一处海边别墅，他说可以住一个营，所以让大家一起去。顺便去旅游散心。”陆翎兴致勃勃。

　　用不用这么得瑟？雨棠头顶冒出几条黑线。

　　“而且蓝澈说了，这次都是带着情人去的，就只有你和苏听航两个人缠绵不公平。”陆翎补充了一句足以让雨棠吐血的话。

　　“啊？”雨棠听完有种不想去的冲动。

　　“我要打给别人了，你别迟到啊！”

　　“……”

　　雨棠朝着天花板翻了个白眼，直接按下了手机的2号键。

　　“喂？”对方慵懒的男声，似乎还没睡醒很是性感。

　　“蓝澈，你爷爷的！”听到对方的声音，雨棠第一想法就是发泄。

　　“宁雨棠，你奶奶的。”仍是懒散的声音，习惯了这种寒暄。

　　“这次的聚会我如果不过去可以么？”发泄完毕还是要回归主题。

　　“为什么？”蓝澈坐起身，随手拿起一支烟，点燃。

　　“没什么，最近有些累。”有的事情，即使是蓝澈，依然说不出口。

　　蓝澈穿起衣服，“我好不容易有几天休息，下次见没准就明年了，你要是累了来我这里休息也一样。”

　　“那好吧。”最终，她还是没有说出口。